西,五十二,落臨
塵長夢看著手中樓簽。
西,四十八,衡楓
“住你那兒還是住我這兒?”白無意問他。
“要不先看看誰的好一些?”
“嗯。”
白無意收起衡楓樓簽,與塵長夢去往西邊尋找居樓。
樓房院落有大有小,有些樓房三四層高,卻隻住下一人,而有些小院子只有區區一間平房。
樓簽上的排序並不是固定順序,先尋到的是四十八衡楓。這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小院,與其他的樓房相隔甚遠,獨自落在一處偏僻的林間。
再去尋那五十二落臨,一路靜謐,落臨與衡楓之間僅僅隻隔著一棟別樓。行至落臨樓下,樓高寬長十二余丈,還有四院相圍,有些塵府書堂的模樣。
落臨樓明顯比衡楓樓寬敞得多,兩人甚至沒有爭辯,直接默認了落臨樓作為居所。
落臨的院子裡有倆屋,同時也是最大的房間,而落臨的主樓還有三層樓。塵長夢覺得一樓太沒有安全感,但若是三樓,那麽來回上下便有些麻煩了,於是他選擇在落臨二樓住下。
白無意卻只在乎離樓頂近不近,夜裡無事時,他還是喜歡待在離星空最近的地方,於是他選擇三樓。
時辰已至黃昏,據牧野原說,石殿的東西南北邊各五百步,都有專供食物的膳堂。
桐山的膳堂由鶴山派人輪流負責打理,但鶴山上的人大都是精於溯魂的先輩,哪會什麽烹飪,所以這菜品也大多是使用雲起界陣躍遷,直接下山從朱陽的餐館裡打包上來的。
白無意要了雜蔬湯加米飯,塵長夢要了一碗牛雜飯。倒不算難吃,解了饑腹之愁。
“你說,他們為什麽一月就給三枚雲玉。嘶......不如直接每天一枚,這樣咱們下山吃飯,也不用他們操心了。”塵長夢似乎一直為這件事情感到疑惑。
“驅動雲起界陣應該需要大量魂源,以我們現在的能力肯定沒法做到,所以雲玉應該是鶴山的長輩將魂源封存,等到使用時釋放其中能量,便能直接驅動界陣。”
白無意認真解釋。
“製作雲玉肯定要耗費不少心神。你想想,桐山有這麽多人,都天天下山的話,那些長輩豈不是得累死了。”
塵長夢呼哧吃著牛雜飯,也不忘記點頭肯定。
入夜,兩人已疲倦不堪,匆匆互道了晚安,便回到各自的房間裡睡去。
塵長夢的房間在二樓,白無意在三樓。
落臨的院子此時就像塵府的五珠樓。
第一夜似乎就要這麽平靜的過去了。
雖滿身疲憊,可一閉上雙眼,想到那枚蒼藍玉珠,白無意便再也無法入眠。於是輾轉反側,最終還是悄悄地起床。
推開門離去,他盡量做到不發出聲音,以免吵醒已經睡著的塵長夢。
林中仍可見漫天的星河。
這是白無意第一次在浮生山上眺望夜空,短短一塵往事回首,竟然也頗為不易。
順心意,順天意,他想。
桐山的第一夜,一切都變得不再一樣,似乎這早已是他的命運裡注定會發生的事。
他走在林中路上,偶爾經過樓院時,能望見屋裡窗上倒映的人影。那都是他往後同行的同伴,半月山、桐山,這兒的人都是同伴。
他早已拿出那玉珠,一路緊攥在手裡。
他想弄清楚那枚玉珠到底能夠做到什麽,是否能像雲玉那樣載人躍遷,
或者它又與普通的‘躍遷令’有何區別。 重新回到雲起界陣,白無意深吸一口氣,步入陣中,而玉珠也在頃刻間顯靈,透出幽瑩青光。
雲起魂落。
白無意的心神升至雲上,俯瞰著浮生群山,朱陽也盡在他的眼底。
雲玉只能做到於桐山或朱陽間往返,但這枚玉珠似乎還能夠感應到鶴山之上。
鶴山不是只有通過往生雲橋才能進入?
有所質疑便付諸行動,於是白無意的心神落在了鶴山峰頂。
神魂定,身魂落。
雲起界陣嗡鳴震響,頃刻間便將他投送至鶴山的峰頂。
四周皆盡星光,甚至看不到天地!
這裡是世間至高之頂,這裡是星河輪轉之所。
白無意立於此,披星戴月。
面對無數星辰,他再也挪不開目光,滿目星河,讓他覺得哪怕是眨眼之間,都會暴殄這裡數不盡的璀璨。
於是就這樣深深凝望著星際,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注意四周。
峰頂是平整的石面,石面上刻著無數星宿的點位,位與位之間又以鑿痕相接。
整個鶴山頂端尤其寬闊,似乎像一個極大的祭壇。
直到白無意徹底適應這裡的黑暗,他方才看清原來這天壇之上還寂坐著一人。
那人坐在崖邊,藍衣長過崖外,於風中輕蕩,他一動不動。
白無意想這應該是鶴山的長輩正在打坐入定,觀星解惑,於是正打算返回桐山,好不打攪先生修習。
“你來了。”
這個聲音白無意似乎熟悉。
他揖手拜禮,不敢怠慢於禮數。
“先生您好,打攪到您修習,晚輩這就離去。”
“不急。”那人依然不動,就這麽背對著他說話。
“你也喜歡這星光,不是麽?”他伸手傳喚白無意,示意他走近自己。
“先生也喜歡星光?”
話未落,一陣清風柔和地將白無意托起,把他送至徐玉京的身側,再捧著他緩緩坐下。
他望著徐玉京的側臉, 突然明白自己為何會對他的聲音感到熟悉了。那枚能讓他來到此處的玉珠,就是在塵府的那晚,徐玉京送予他的。
“先生......先生好!”
徐玉京皺皺眉,“先生這個稱呼,太過疏遠,我叫徐玉京,如果你願意,叫我徐伯公便好。”
“先生的年齡應該......”
徐玉京笑了,打斷他,“我是存在於壽限中的‘怪物’,年齡於我來說並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你我皆於星空之下。”
他的蒼發與白無意的銀發一齊輕揚著。
“星空能讓我的心歸於平靜,也許我就是從這星空中來的?”
“你忘記了過往?”
“是的,先生......伯公。”
“你本就不該憶得起過往,就如同倒盡的茶水,一滴都不應該再回到壺中。”
“這是什麽意思?您知道我從何而來?”
白無意如同聽著謎語,卻猜不出謎底。
徐玉京看著遠方,眸底深藏星河,“你的命中注定,需要你要自己來點破這道題。”
“如若我在此時告訴你,那麽你的命數將會散去,辰星也將不再隨你同行。往後,你只能清晰地面對自己的命運,但卻再也無力掙扎和改變。”
“你希望我現在告訴你麽?”
徐玉京一字一句地問。
“您的意思是,在我不知命運之前,我的一切都還由我自己掌控?”
徐玉京笑著看著他。
“那就一直前行,不需要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