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息過去,整個渡口已然是一片殘垣斷壁,目之所及找不到一處完好的設施,滿地都是身穿黃袍的黃禪軍屍體,其中雖也摻雜了一些侯氏三家士卒屍體,但數量極其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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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從雙方陣亡士卒的數量上,就能看出此戰的情況了。
雷音寺總共上岸的,只有十二萬多人,分別為十萬黃禪軍和兩萬多弟子門人。
十萬黃禪軍,此時已經死了有七八成。
那兩三萬門人,雖說普遍修為比黃禪軍要高,可在這千軍萬馬的戰場上,個人武力的作用本就極其有限,何況這些門人大多也只是開身境或是罡氣境,被大軍血氣壓製,導致修為根本無法全力施展,只能憑肉身對戰。
跟萬千大軍比拚肉身,往日裡修行的武學身法,幾乎都失去了作用,他們最終只能淪為砧板上的魚肉,被山呼海嘯般的戰馬踐踏,被士氣正盛的河西三家士卒瘋狂宰割。
兩萬多門人死的更多,起碼有九成,余下的數百人,也都是一些宗師境和罡氣三境的武者,他們跟剩下的兩萬多黃禪軍團團圍在一起,死守著渡口與戰船連接的踏板,那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戰船上源源不斷的士卒還在沿著踏板下來,這一批士卒,身上穿的是明黃色甲胃,修為最低都有開身十重,精氣神也遠比黃禪軍要強,正是侯玉霄在廣陵府城曾見過的地煞僧兵,也就是雷音寺的天軍精銳。
“隨我堅守渡口,待寺中精銳全部上岸,我定要將這三家的狗雜碎,屠殺殆盡,啊啊啊啊!”
悟欲法師怒目暴睜,聲若洪雷,左手隨手揮出的掌風,掀翻數十乃至上百士卒,右手上的金色禪杖,砸出一道道數百米的金光,每一擊都能斬殺十數名士卒,哪怕陰陽聖境的實力,此刻被氣血給壓製住,他也能一人獨擋一面,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悟念法師跟他一樣,兩人一左一右,帶著身後四五萬人,繼續堅守渡口。
侯氏三家的大軍雖仍在山呼海嘯般往前推進,卻牢牢被堵在渡口踏板前,即便有少數人衝破防線,也只能造成少部分傷亡,並很快就被斬殺或是被反推出去,一時之間局面竟就此僵持住了。
這樣的僵持,無疑是雷音寺樂見其成的,地煞僧兵精銳還在不斷登陸,只要能拖到足夠長的時間,不用等他們全部上岸,哪怕只有五六萬,再配合岸上這四萬多人,守住三家大軍不在話下。
只要守住,身後海域四艘船上的大軍,就能全部登陸成功,屆時,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侯門五虎,貧僧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屠我寺門人數萬,不將你侯氏滿門全都送上西天極樂,我雷音寺今後還如何做這禪宗之首,我悟法也枉為雷音寺主持!”
大抵是還想維持一些禪宗高僧的體面,悟法的聲音極其壓抑,可他看著侯玉霄的眼神,卻有著掩飾不住的仇恨與殺意,陰沉的臉色,也讓那張蒼老和藹的臉,變的猙獰了許多,能看出,他心中,此刻對侯玉霄、侯氏,乃至是河西這三家人的仇恨,已經達到了頂峰。
雷音寺的門人,也不是大風裡刮來的,他們這次是被琴劍山莊驅逐出冀州的,所以帶來的基本都是門內的精英和好苗子,可還沒等在南方站穩腳跟,不對,是剛剛登陸,就被侯氏屠戮了一小半,黃禪軍也被殺了七八萬人,如此巨大的損失對他這個副主持來說,無異於捥肉錐心。
他曾預想過來南方的各種困難,如南方的四大聖地、羅刹聖教、乃至是大晉聖朝,唯獨區區河西,眼前這三家一流勢力,自始自終,都從未在他的計算之內。
三家一流勢力,讓雷音寺吃了這麽大的虧!
悟法甚至已經預測到,今日之事傳出去,整個雷音寺都會淪為天下的笑柄,而他這個負責此行的副主持,也將會永遠被釘在禪宗的恥辱柱上。
而最關鍵的是,他還拿眼前這個策劃一切的侯玉霄,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玄陰境巔峰的實力竟拿不下對方,這也相當於,他唯一能給自己洗刷恥辱的路,此時也已經走不通,他如何能不氣。
偏偏,侯玉霄不嫌事大,還在繼續冷嘲熱諷。
“你當真以為,你那兩個陰陽境的師弟,帶著四五萬臭魚爛蝦,就能擋住我三十多萬大軍了?”
聽到這句話,悟法本能先是一怒,可緊接著猛然意識到了什麽,轉頭看向下方戰場,神色頓時一滯,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三家大軍盡管宗師境高手有限,可卻並不缺罡氣境武者,此刻正在與死守渡口的雷音寺大軍糾纏的,卻只是三家一些普通的開身境武者,而且還在有意的進行輪換,明顯是為了減少傷亡。
而渡口糾纏地帶的後方,近二十萬騎著戰馬的那群士卒,已然再次集結,蓄勢待發,他們的目光都死死盯著戰船方向,看到那些下來的地煞僧兵,童孔中滿是凶光。
“都說了,讓你們的大軍直接上岸,就靠這麽四條踏板慢慢登陸,你們今天怕是全都得是在這裡了,悟法主持,還不改主意嗎?”
這七艘戰船上,可全都是武者,此刻離岸邊最遠的,也就兩三裡的距離,運轉氣血,踏水而行輕輕松松,只要三十多萬大軍一同棄船上岸,戰局絕對瞬間逆轉。
可聽到侯玉霄這番話,悟法的臉色,反而變的愈發陰沉,神色間也滿是猶豫不決。
侯玉霄童孔神色閃爍,早在雷音寺的戰船抵達岸邊時,他就已經通過侯玉端知道端倪了,這七艘戰船應該是被施加了什麽手段,所以才氣息不顯,這與雷音寺此行避開了通天河伯,剛好是契合的。
雷音寺死傷這麽多,悟法還不願讓大軍一同上岸,就僅憑這一點,侯玉霄就能大致判斷出,這數十萬大軍一旦同時爆發氣血,一起上岸,肯定會讓那手段失效,引起通天河伯手下妖魔關注。
此刻,悟法那一臉猶豫不決的模樣,自然也徹底印證了他的猜測,看著悟法,他嘴角咧出一個慎人的笑容,對著身後,輕輕做了一個凌空虛斬的動作。
“大軍衝陣,絞殺雷音寺門人!”
早在後方靜候多時的侯玉成,一聲暴喝,前排大軍頓時往兩側讓開,露出了後方的二十萬蓄勢待發的騎兵,衝天氣血再度噴湧而出,二十萬騎兵對著河流瘋狂的衝撞過來。
刹那間,天空猛然變色,大地劇烈顫抖。
悟欲悟念兩大高手的臉色瞬間煞白,並不是害怕,二十萬普通騎兵,對他們的生命造不成什麽重大威脅,主要是他們身後的四萬多人,還有剛剛上岸,還未形成戰鬥力的兩三萬地煞僧兵,這下該怎麽辦?
“棄船,全都上岸!”
終於,意識到不能再猶豫的悟法,一聲偌大的指令,瞬間傳到剩下五艘船上的所有人耳中,早在船上看著自家死傷無數,心中積攢了滔天怒火的雷音寺門人,瞬間傾巢而出。
滔天禪光驟然盛放,那是十多萬精銳的地煞僧兵,他們修為最高,自然是衝在了最前排,離的近些的,直接運轉血氣,看準了岸邊,騎著戰馬一躍而上,遠一些的則直接踏水而行,隻用了不到百息,十多萬地煞僧兵就全都上了岸。
他們的目光,全都死死盯著剛剛準備衝過來的近二十萬士卒,心間的怒火已經燃燒到極致,士氣也膨脹到了極點,隻待兩方碰撞,他們定要給這三家士卒,最沉痛的打擊。
“止步,後退!”
然而,半空中一道聲音,卻讓所有人傻了眼。
像是一切都預演過,那二十萬騎兵,聽到侯玉霄的指令,倏然齊聲止步,盡管還是往前衝了有一百多米,可到底是沒有跟那十五萬成功上岸的地煞僧兵衝撞在一起,並且迅速朝後方撤退,像是在躲避他們一樣。
悟法聽到侯玉霄的聲音,頓時眼睛一閉,本就腐朽的面容瞬間衰敗,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幾百歲,再睜開眼睛,看到三家士卒的動作,他的表情,就跟已經死去的師侄圓空之前的表現,一模一樣,滿是自責與悔恨。
“這是……明光琉璃屏?好一個雷音寺,我說怎麽找不到你們的蹤跡,敢不知會我這個河伯,就擅自從通天河過境,看來,佛門是全然不把我這個通天河的主人放在眼裡了!”
一道偌大的聲音,驟然從通天河底傳出,清清楚楚的響徹在所有人的耳畔,緊接著岸邊的水面突然開始沸騰,絲絲縷縷的青色妖氣,開始蒸發升騰起來,很快就將方圓數十裡全都籠罩。
這妖氣強大且詭異,明明稀薄如霧,給人的感覺卻無比沉重,極致壓抑,就連戰場上空,雙方士卒形成的氣血雲團,在這股青色妖氣面前,都暗然失色。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青色妖氣蒙蔽,別說是普通的士卒,就是全場修為最高的悟法,還有靠著善功提升至玄陰境巔峰的侯玉霄,也看不清河面上的任何東西,目之所及,只有青色妖氣。
“河伯現身了,大哥,咱們還動不動手了?”
“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情況。”
侯玉霄讓侯玉成帶著大軍靜觀其變,自己的視線一直集中在河面方向,十余息過後,青色妖氣終於變的稀薄,河面上的景象映入眼簾,他的神色,瞬間呆滯住了。
準確的說,神色呆滯的不只是他。
而是,此刻渡口周邊的所有人!
河面上,烏泱泱起碼擠了有上萬頭妖魔。有長滿鱗片的巨鱷、有一嘴獠牙體型龐大的怪魚、有長著九顆頭顱的白蛇、還有長了三隻眼睛,周身毒霧彌漫的蟾蜍…,這些妖魔無一例外,體長都過了百米,也就是說它們中哪怕實力最弱的,也是等同於罡氣境的九品妖魔!
還不光是這些展露本體的妖魔,最前排,還站著上千形色穿著各異,已經化為人形的妖魔,他們與人類的唯一區別,就是長了一雙獨特的豎狀童孔,當然如果觀察再細致些,也能發現他們臉上的表情,比起正常人類,明顯要更扭曲。
能幻化人性的妖魔,那最低也是等同武道宗師境的八品妖魔,那也就是說,眼前這一千多尊全都是八品以上的妖魔,其中七品有多少、六品、乃至是等同於陰陽聖境的……五品妖魔呢?
眼前這一萬多尊妖魔,再算上一尊足以比肩武道亞聖的三品不滅境妖魔通天河伯,這足以比肩聖地了,侯玉霄並不了解任何一家聖地的真正實力,可在他看來,即便聖地,恐怕也不過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依舊聚焦在妖魔那一方,因為最重要的通天河伯,還未現身,侯氏雖說跟河伯已經有了實質性的合作,但侯玉霄也還從沒見過它,故而此刻眼中也是充滿了好奇。
雷音寺的一眾人,此刻亦是噤若寒蟬,包括最前排的悟法悟欲悟念三人,看著河面上成千上萬的妖魔,童孔中也滿是懼色。
萬人矚目之際,河面那些妖魔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直徑不過一米的小漩渦,一個須發潔白,面相和藹的藍袍老者,騎著一頭青色水牛緩緩自漩渦之中升起。
“這就是………通天河伯?”
侯玉成神色一愣, 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別說是他,就是侯玉霄,看著河面上騎著青牛的老頭,眼神裡也滿是狐疑,他甚至能看到老者臉上和藹的笑容。
這是通天河伯,三品不滅境的絕世妖魔?
不說你跟紅姑娘那樣毀天滅地,起碼該有的霸氣你要有啊,這一副和藹和親,甚至還有點親民的形象,算是怎麽回事?
若不是看到河面上那些妖魔,看著老者的眼神裡滿是恐懼與懼怕,恐怕不止侯玉霄,在場所有人都要懷疑這老者,到底是不是通天河伯了。
藍袍老者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倏然眉頭微蹙,轉頭看向半空,此刻全場數十萬雙眼睛,都在盯著他,自也跟著他的目光一同抬頭,看向半空。
這一看,侯玉霄頓時童孔微凝。
天空中,一尊須眉潔白,身披湛藍袈裟,慈眉善目的胖和尚悄然現身,他盤膝端坐於半空,左手食指與大拇指拈在一起掐著一個指決,攤在左腳上;右手則以手掌平攤放在身前,面相平和。
“晚輩南藥師,拜見河伯大人!”
“什麽晚輩不晚輩的,別跟本座套近乎,就是說破天,雷音寺今日無視本座也是事實,不殺些和尚,難解本座心頭之恨,你來是想幹什麽,莫不是要阻攔我?不會這麽自不量力吧?”
南藥師佛尊,雷音寺的破碎境大能,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通天河伯直接反問對方:
不會這麽自不量力吧?
侯玉霄忍不住暗暗怎舌,這些妖魔,好像一個個都不愛講道理,越強的人就越霸道,紅姑娘如此,眼前的通天河伯,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