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回廊城外，諸仙門弟子已經列好了隊。楚梁的落地引來了周圍眾人側目，看著煙塵散去時露出的身影，一眾仙門弟子紛紛蹙眉。

  出個場而已，有沒有必要搞這麽炫酷？
  蜀山的人自然都是高興的，薑月白回望過來，與隊尾的楚梁對視一眼，從他眼中看出了滿滿的自信。

  此刻的楚梁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眼中的神光凌厲無比。

  他剛剛經歷了一場奇妙的頓悟。

  在鏡天八卦中，他原本是與吞吞一起來到了一個九日同天的神異地界，看到了那仙山頂上的道觀，以及道觀之中斬天的道士。道士那一劍斬落鎮妖塔，之後將他震暈過去。

  可在暈倒以後楚梁卻好像進入了一場夢中。

  夢裡那道士揮劍斬天的身影不斷在眼前浮現，好似有絲絲縷縷的道韻環繞在他的身周，楚梁感受著那些道韻，突然明白了所謂“斬虛”的意義。

  在無盡劍宗，有許多前代劍修留下的劍痕。僅僅是一道劍氣斬過的痕跡，其中的道韻也能千萬年不散，讓後輩弟子參悟。

  更何況是親眼見到了那等強者的斬天一劍。

  那道傲然凌空的身影，帶著窮盡太古洪荒的淡漠……任你神鬼妖魔，皆為虛妄，我自一劍斬之！
  這就是“斬虛”。

  與生死之間領悟到的一絲“決雲”道韻不同，他這次頓悟的是完整的斬虛大道。如果他現在是第六境巔峰，那很可能直接憑著這斬虛大道進入問道境！
  一劍之威，恐怖如斯。

  那一劍在他夢中反覆了成千上萬遍，等到他領悟了完整的大道時，這才緩緩醒來。直到此刻楚梁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是陷入了一場頓悟。

  一睜眼看見的就是王玄齡焦急的老臉。

  “如何？”王玄齡問道。

  “成了。”楚梁答道。

  “第五境問道，古往今來、聞所未聞。”王玄齡激動道：“你來日只需選擇一條上佳的大道，登臨第八境不是妄想。”

  千百年間諸仙門不知有多少天驕之輩，可第八境卻只有寥寥幾人，無非是因為天關難過。即使前兩關時表現再好，可一旦到達第六境巔峰，需要的便是另一種能力了。

  與其說需要的是“悟性”，不如說是需要虛無縹緲的“契機”或是“氣運”。而楚梁這種平地都能頓悟的，說是沒有大氣運傍身，誰也不會信。

  “皇城之戰開始了嗎？”楚梁又問道。

  “按理說時辰已到，但我們若快些趕去，說不定還有希望。”王玄齡遙遙望著皇城的方向，沉吟道：“你師尊就在皇城上，依她胡攪蠻纏的性格，應該不會讓皇城之戰那麽順利開始。”

  “好！”楚梁頷首。

  王玄齡當即祭起飛劍，抓著楚梁凌空飛起。

  老頭兒一生秉持莊重，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全力禦劍飛行了，尤其是在城池之上眾目睽睽。可是為了送楚梁一程，也顧不得許多。

  咻。

  流星自帝丘山上起，到皇城上空止，瞬息便至。

  皇城上方禦劍本是嚴禁，但此刻也無人在意了。老頭兒將楚梁砸到回廊城中，自己又轉向去兜了一圈，然後才施施然飛落到蜀山的陣營後方，佯裝無事發生。

  一直到帝女鳳走回陣中，朝王玄齡點了點頭：“你這老頭兒，倒是難得幹了件人事兒。”

  雖然是誇獎，但聽著總那麽不大對味。不過從帝女鳳嘴裡吐出來象牙，已經殊為不易了。

  王玄齡只是回以一聲：“咳。”

  “諸仙門弟子依次進入回廊城中，選擇自己要進入的城門！”

  皇城中的侍衛主持著下方的比試，令諸仙門弟子依次進入回廊城的高大城牆之中。在甕城後方，是四個不同的方向，各有十座城門。

  一般諸仙門弟子內部都會商量好，四人各選一倜方向，這樣起碼前兩輪不會遇到。

  一個個進去之後，選擇一方城門，那方城門就會被打上標記，後來弟子便不能再選擇。

  楚梁按照先前商量好的，選擇了北面的一座城門。

  轟嘭。

  碩大城門重重關上。

  四周的高牆都銘刻有繁複的陣法，能隔絕一切探查，所以他們得不到外界一點信息。此間突然變得寂靜無比，只有高牆上劃出的一方天空和面前的這一道寬大長廊。

  直到外面響起一道洪亮的嗓音：“鬥法開始！”

  此刻諸仙門弟子才準許行動。

  楚梁絲毫不耽擱，徑直向前飛掠，倏忽間來到長廊中段，見到了自己的對手。

  是一位頭戴鬥笠的背劍少年，看上去神情淡漠，同樣急匆匆趕來這裡，看來和自己一眼是想要速戰速決。

  “劍宗弟子？”楚梁掣劍的同時，口中問道：“你是哪一位？”

  他不是認不出來人，參與皇城之戰的諸仙門弟子就那麽幾位，不管熟不熟肯定都認得。

  只是龍虎豹三兄弟相貌近似，實在不好辨別。

  “徐豹。”對面傳來簡短的回答。

  是個弟弟。

  楚梁心中確認，同時掌中無塵劍已然抬起。

  徐豹同樣拔出背後古樸長劍，劍上帶著銅色雲紋。

  兩人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就是在距離對方十余丈遠的時候，劍起。

  嗤嗤。

  劍落！
  轟然間劍氣澎湃自平地而起，在一瞬間就達到了頂峰！隻一劍，便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比起決雲那般浩浩蕩蕩的劍氣，斬虛的劍氣更加凝練，如同夭矯的龍，只是那股鋒芒更加強盛、更加令人恐懼。

  一轉眼，兩道蛟龍般的劍氣便已經糾纏到一起，同樣都帶著一股無所不斬、來者不懼的威勢！
  刹那間，徐豹有一些訝異。

  他居然敢與劍宗弟子對劍，起初他覺得楚梁很是狂妄。

  可馬上就察覺到一絲不對。

  自己與兩位兄長在劍宗後山觀劍十年，那裡有歷代大能劍修留下的劍痕，他們也隻參悟了一半，便有今日冠絕九天年輕一代的劍道造詣。

  這本是他最引以為傲的。

  可是眼前這楚梁，怎的擁有與自己一樣的劍意？

  決雲修劍氣、太阿修劍勢、斬虛修劍意。

  這股“不管什麽，斬就完了”的劍意，分明是斬虛劍道專屬，他絕不可能認錯。這般場景，就像是自己平素與兩位兄長對劍。

  他是從何處習來？
  而且劍意如此精純，甚至。

  比自己更強！
  轟。

  一霎的僵持之後，楚梁的劍氣蛟龍吞沒了徐豹的劍氣蛟龍，立刻又朝前突襲而去，自徐豹的身側呼嘯而過！，

  徐豹的發絲被擦到一縷，飄搖而落，頭上戴著的鬥笠也已被掀飛到空中。

  嘭。

  楚梁的劍氣斜著撞到一旁的高牆上，留下無數劃痕。可那高牆居然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愈合。

  徐豹怔了怔，而後將掌心劍歸於背後鞘中。

  劍修間的比鬥，一息之間便可分出勝負。

  方才若不是楚梁及時改變了劍氣的方向，那被劍氣蛟龍吞沒的就不是那堵牆，而是徐豹。屆時非死即傷，已成定局。

  “我輸了。”他輕聲道。

  對於自幼習劍的劍宗弟子來說，認輸並不難。可是要接受對方用自己最擅長的道來擊敗自己，屬實有些艱難。

  徐豹的眼中瞳光閃爍。

  “承讓了。”楚梁一拱手，飛身向前。

  吱呀。

  長廊一側的大門打開，楚梁邁步進入。早一步到達下一層回廊，便能多爭取一些回復的時間。

  方才一劍看似簡單，但他與徐豹都是抽動了渾身氣海，不可能有一絲剩余。但凡有所留手，那如今落敗的就是他了。

  雖然他氣海回復速度驚人，但那也需要時間。

  這時，高牆之上也傳來通報：“蜀山楚梁，擊敗無盡劍宗徐豹！”

  外界的觀眾們能看見所有戰鬥，自然不需要通報。這通報是告知回廊之內的諸仙門弟子，也是他們獲取外界信息的唯一途徑。

  聽到這個通報，回廊城中的諸仙門弟子俱是一愣。

  結束了？
  這麽快嗎？

  戰鬥這才剛剛開始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