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城外城,城西。
自從修仙家族盧家坐鎮鎮北城,數百年間雖然意外不斷,但總體還算保持著穩定。
鎮北城既是依附盧家發展起來的,外城各處地界也就因為離盧家的遠近而有了優劣之分。
從這方面來講,章家位於城西偏南,地勢偏僻,即便在章川成了修士後仍然住在原來的家裡,帶動不少人陸陸續續的搬來此地,但與城東城南相比,仍舊顯得人煙稀少,更比不上盧家酒樓一帶的繁華。
不過,章川畢竟是老牌練氣境中期的修士,有他在,周圍倒是少有妖邪害生的事情發生,附近的氛圍也就比其它地方輕松一些。
所以,即便是入夜之後,柳玉也敢在一個下人的陪護下,離開章家本家,去幾百米外的小山頭去找興致來了,跑到上面喝酒賞月的章敦。
順著修葺好的山路到達山頂,看到亭子裡一手拿雞腿,一手拿著酒壺,正抬頭看著滿天星辰的章敦,柳玉松了一口氣,喘勻呼吸後開口道:“老爺讓奴婢來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因為知道章敦的性子,他常去的地方章川都會刻意關注,並經常檢查,掃清隱患,但晚上一個人跑到山頭上,也仍然是有風險的。
章敦可能看得太過入迷,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很好說話的道:“你都來找了,那我們現在就下去吧。”
柳玉感覺像是他在這裡把酒賞月,正高興著,被她給攪亂了似的,心裡不由感到很是過意不去,但章川的命令她也不敢違抗,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對了,少爺,白天時呂家一直在探查岑公子的行蹤,看他們後來的表現,應該是確定他在哪裡了,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前幾天給岑陽送丹藥,其實更多的是章敦的主意,這應該是他感興趣的事。
而且,他前面那麽重視,現在岑陽不僅奪下了一枚開脈丹,還從劉熾手裡要到了兩枚培元丹,理應更值得上心才是。
章敦先仰脖將壺裡的酒倒進口中,呼出一口氣酒氣,喝道:“痛快!”
然後才向東邊看了一眼,搖頭道:“不用。”
柳玉奇道:“不用?”
章敦一邊走向亭中的石桌,一邊斷定的道:“你和他接觸得少,可能對他不了解,但是,你想一想這次他在奪丹大會上的表現,不管是對戰,還是做的每一個決定,哪一個不是恰到好處的最佳選擇?”
柳玉回想起岑陽這段時間的表現,也想明白過來,道:“您是說,他故意留下那些蹤跡,是為了迷惑他們的?”
章敦道:“我只知道,他既然那樣做,說明已經在防備著和呂家一樣的人了,以我對他的了解,肯定就不會被他們找到。”
幾次接觸下來後,以他對岑陽的了解,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另外,找到也沒關系,在他看來,岑陽肯定會有失敗後的預案,比如,發現會被找到就會來找他,到時,他自會幫他解決那些尾巴。
但是,只能是岑陽來找他——他很清楚岑陽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在他已經主動邀請過的情況下,岑陽現在的做法說明是連他一起防備了,他現在出面恐怕只會被當作困擾。
想到這裡,他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然後眼神忍不住落在了石桌上面的錦盒上。
拿起錦盒,打開,裡面是一張小心卷起來的、似綢非綢但不知道確切材質的紙。
不用拿起來,他都知道紙上的內容:《六壬佔星訣》。
“壬通根於乾,
本於水,乾乃萬物之首,水為萬物之源,水生於一,故可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化四象……是故六壬可佔天地萬物。” 這是章家祖上傳下來的傳家之寶,但可惜只有一頁,雖然都知道它不凡,但在章川之前,對它了解都非常之少。
等到章川成為修士,可以接觸到更多修行有關的知識,他們才知道《六壬佔星訣》不僅不凡,更有可能是傳說中《六壬神課》的一部分!
《六壬神課》,傳說中不僅能佔吉凶,避禍得福,據說還有莫大的道法威能,是直指真仙大道的強大法門。
可惜,連《六壬佔星訣》他們都只有一頁,《六壬神課》更是連影子都沒有的事。
不過,這些年他花了很多埋單在《六壬佔星術》上,對於吉凶好像也有了直覺,比如奪丹大會前投資岑陽,以及這次岑陽的布置,他自己也直覺上感到岑陽不會出什麽意外。
從過往的經歷上,已經多次證實他的直覺。
但是,也就僅止於此了。
現在功法不全,他要想在這上面更進一步,除了找到它後續的部分,要是有一件與它匹配的法器可能也會成為突破點。
但是,法器只能由修士打造,他父親成為盧家客卿這麽多年,才在五年前積功換得一件下品法器,他要想找到一件與它匹配的法器又談何容易?
想到這裡,他再也沒心情了,就把錦盒一蓋,道:“再坐一會兒吧。”
……
章敦想留就留,但詭怪胡同中,呂昌三人不想走動,卻還是離那處回字形道院越來越近。
岑陽不知道他們三人眼中看到的是什麽景象,但過了大約兩分鍾左右,其中一名護衛忽然開口道:“家主,你看那邊有處道院!”
呂昌順著那名護衛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樣也看到了那處道院,緊接著他臉色更加難看了:遭遇詭怪,站在原地不動,不至於引起更多的變化,很多時候都是最好的選擇,但那是詭怪不發生變化的情況下的做法。
現在一座道院突然出現,意味著詭怪已經發生了變化,這時候他們再不動就沒有意義了。
想到這次遭遇詭怪全都是岑陽害的,他心中怒火愈熾,打算出去後一定要把岑陽折磨至死,如此方能消他心頭之恨!
不過那是出去之後的事,他就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又向四處打量了一圈,然後指使沒說話的護衛道:“你過去探一探裡面的虛實。”
被命令的護衛自然知道去探前面道院的虛實充滿了危險,但他不敢違背呂昌的命令,隻好一點點的挪了過去。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速度自然快不了,而呂昌和剩下的護衛雖然想留在原地等結果,但事實上卻也跟著往前移動,和他之間也就落後一步而已。
另外,在那股外力的作用下,他們自己感覺走得慢,但實際上卻非如此,他們的速度並不比一般人小跑慢多少,於是很快三人就到達了道院大門處。
此時,最前面的護衛向後面看了一眼,發現呂昌兩人就在身後不遠處,他松了一口氣,靠近歪著頭從門縫看向了裡面。
只是一眼,他呼吸就變了,然後就想用力推門,結果發現不管自己如何用力,那扇門就是推不開。
呂昌也發現了不對勁,馬上開口問道:“裡面什麽情況?你都看到了什麽?”
那名護衛此時也發現憑自己的力量是推不開那扇門的,呂昌兩人又跟得太近,他又暗中用盡全力推了一把,門還是紋絲不動,他盡管心中不甘,還是只能轉身回道:“回家主,屬下只看到裡面有一尊丹爐,丹爐後面有一張書桌,書桌上面好像有槍頭、書冊等物……”
呂昌一聽,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趕緊幾步走到那名護衛身邊,也從門縫向裡面看去。
等看到了裡面的那些東西,他不僅無法保持冷靜,同時還有一個念頭衝進了他的腦海裡:他們遇到的難道不是詭怪,而是修士留下的洞府?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因為,如果這條胡同藏著詭怪的話,不說以前,打他記事起,也沒聽說有誰在這裡發生過意外——要是有意外,他住得這麽近,不可能不知道。
心中想著這些,他手上已經開始發力推門了。
比剛才護衛稍好,在他手下,門有所活動,但還是不足以把它推開。
“都過來,一起把門打開!”
他眼睛發紅的、舍不得移開目光的盯著那尊丹爐,想著如果裡面還有丹藥,他或許也有機會成為修士!
成了修士,書桌上的書籍則很可能就是仙法……
想著這些,他急不可耐的催促兩名護衛,然後三人一起發力,那扇大門就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了。
在岑陽的視角裡,三人推開大門,裡面似乎有陣風吹了出來。
然後,在那陣風裡,三個人迅速沙化,變成了一堆好像沒有多少的沙子向地下落去。
但隨落隨消,等落到地上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小捧了。
最後,連那一捧“沙子”,也像是物體失去質量般,由實轉虛,很快就消失了。
岑陽感覺口乾舌燥得厲害,一時間除了激烈的心跳聲,什麽也聽不到,也無法思考,但大腦卻依據本能和他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繼續重現剛才發生的一幕。
也就是在這時,他才發現,三個人並不是立即變成沙子的:他們先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老去,然後才“風化”成了沙子,就好像他們在極短的時間裡經歷了無數歲月的侵蝕似的。
隨著三人化成沙子消失不見,被打開的大門又緩緩的關上了。
但或許是三人打開院門,引起了院內氣流的變化,裡面桌子上的書冊被吹得飄動了一下。
站在岑陽的視角,正好看到書面上的一個字,似乎是古體的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