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山墓。
二女在一間間墓室進行搜查。
每間墓室都有實力不弱的飛僵統領率毛僵進行看守。
伏桐君灑出一片蠱,將僵屍解決後幽幽一歎:“果然,黑山王已經修成鬼魃。”
沒有鬼魃坐鎮,這群飛僵怎麽可能如此老實?
她轉頭對伏流徽囑咐:“紫僵、白僵、綠僵之流不用在意。但毛僵、飛僵堪比修士,你萬不能大意。如果和我分散,又碰到飛僵或者鬼魃之流,立刻跑,不要等我。”
伏流徽點頭應下。
二女往下一處甬道走。忽然在半道遇見兩具剛剛死亡的修士屍體。
那兩具屍體手捏印訣,肌膚正一點點由紫變白。
察覺二女靠近,屍體悍然發動攻擊。
伏桐君身邊冒出兩具“人形蠱”,瞬間將屍體吞噬殆盡。
看到伏流徽仍有些不適應,伏桐君道:“這是司空見慣的例子。修士死後不甘魂飛魄散,選擇屍仙道再活一世。”
凡人建造墓穴,以期冥生,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夢。
但對修士,死後再活一世絕非笑談。通過屍體化僵,一步步修煉到鬼魃之境,就能恢復生前記憶,成為另一個自我。
伏流徽不解:“人死之後魂歸星天。屍體之中殘留的,無非是一點記憶碎片。成為鬼魃之後再練陰神,也沒有生前的魂魄,無非是一點記憶。這真的還是自己嗎?”
伏桐君:“有的修士認為,肉身僅為渡世皮囊,魂魄真靈才是根本自我。也有的修士認為,記憶才是區分‘我’與‘他人’的關鍵。真靈轉世,記憶與今生不同,那還是自己嗎?
“元明爭鬥頻繁,整日遊離生死邊緣。因此,這裡的修士不忌諱死亡。將屍體變成僵屍,擁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伏流徽沉思。
元明所見,顛覆她以往認知。
她打小隨伏衡華讀書,她認知的魂魄、本我理論,是伏衡華那一套觀念。
人的精神靈魂自星辰而來。當星辰凝聚一定力量,便降臨人間成為新生命。
三魂為先天而來,七魄為後天而生。當生命終結,靈性回歸於星天時。如果將七魄帶回星辰,可以增加靈性。再下一次輪回,讓自己的先天星魂更加強大。
而無法完整回歸星天的。七魄散落人間,便成為鬼。肉身殘留七魄之力,就成為僵。
按照伏衡華的認知觀點。
這些殘破的精魄記憶,不足以稱之為本我。
人的本我在一次次輪轉後,應該是那永世不變的真一。
大道修真,所求所證,便是真魂之本。
“姐姐。如你所言。元明修士以記憶為本我。那麽如果把一個人的記憶多次複製,難道就能誕生複數的自己嗎?”
伏桐君沉默。
伏流徽的話,正巧擊中她目前修行的疑難。
她研究蠱魔之法,推敲出一門“萬蠱魂心法”。通過將自己的記憶分散在蠱蟲,煉成“魂蠱”,可以在自己死後,由魂蠱變成另一個自己。
但這樣的自己,依舊是自己嗎?
按照伏桐君的推敲。她如果為了維系自我平衡,需要煉製六個魂蠱,配合自身本體完成七魄的封存。
可正因為她琢磨不透記憶與本我的差別,遲遲不敢行動、
這時,遠處甬道傳來腳步聲,伏桐君轉移話題:“回頭,你去問伏衡華。讓他給你解釋。”
……
伏衡華坐在潮音齋後花園,默默養神打坐。
伏蓬明坐在旁邊陪他養氣,嘯魚則帶伏向風去找梁正,商借考察探測的法器。
男孩盯著不遠處劉大壯等水鬼。
水鬼們知道伏蓬明來自伏家,是伏丹維的孫子,一個個露出討好的諂笑。
大眼瞪小眼半天,伏蓬明問伏衡華:“哥。三哥乾活辦事我不放心,要不我也去看看?”
“你修為這麽差,去水底下幹什麽?坐著陪我練功養氣。”
伏衡華閉著眼,慢吞吞揮動羽扇。
地面裂開縫隙,有十二道金光冒出。
“咦?”
伏蓬明打起精神,但見十二道金光中央有一縷嫩芽緩緩破土。
蓮葉舒展,隨後有金蓮展開,蓮心有十二寶光。
“起!”
羽扇一揮,熊熊烈火燒向金蓮。花心蓮子逐一騰空,卻是十二顆指蓋大小的如意珠。
“如意金祭煉的寶珠?六哥?你要給自己煉寶嗎?”
“給恆壽用的。”
伏衡華為了給恆壽煉寶,在火劫之初就把那群破爛法寶埋在土裡。借助火劫的熊熊大火,法寶殘骸破碎,如意金被完全提煉。
再經過數日的陰陽鬥轉之術,如意金點化為丹丸。
右手催動八卦爐,將十二枚丹丸收攏,以六丁神火轉煉三個時辰。伏衡華作法投入水下,直追萬幻魔窟內的恆壽。
伏蓬明打起精神:“哥,您還能把法寶隔空打入魔窟遺址,穿過重重禁法落到恆壽手中?”
伏衡華笑而不語。
……
悟空化身裹著十二如意珠下水,迅速衝入魔窟。
感應金公化身的同源氣息,十二如意珠直衝過去。
悟空化身則操控三寶如意環劍,順著感應去尋宇文春秋的位置。
恆壽與舒天賜正在跟三個白瑲修士交手。
這三個修士在他們二人進入這片庫房後,迅速聯合下殺手。
恆壽上前一步,體表冒出金光,靠近的火球、水刃直接崩散,連一道傷痕都沒有。
伸手捏住其中一人喉嚨,輕輕一轉,修士當場斃命。魂魄脫離,還沒來及逃走,便被恆壽身上的金煞轟碎。
舒天賜出劍時,恆壽已經把第二人的腦袋捏碎。
“這麽弱?”舒天賜愣神時,第三人也死了。
看到地上三具屍體,二人有些沉默。
雖然知道白瑲水域的修士弱。但這些專職尋寶探險的人,也這麽不經打嗎?
舒天賜暗暗思忖:在白瑲歷練有什麽用?回頭我要不去延龍歷練吧?傳聞伏龍劍仙已經化嬰,可以去那裡求教劍道。
恆壽比劃這三人的肉身強度,喃喃道:“真火境的肉體如此孱弱。那玄胎級別恐怕也擋不住我一掌吧?”
摒棄四海水域,在內九水域的鄙視鏈中,三大水域、延龍、白瑲處於微妙的平衡。
白瑲最弱,是延龍修士窺伺的目標。很多延龍修士修煉有成,都會來白瑲之地謀求物資與發展。甚至各大家族都尋思,有朝一日吞掉白瑲水域的商行,掠奪財富。
可偏偏白瑲商盟背後站著三大水域。在三大水域的壓製下,延龍的元嬰宗師、金丹修士們只能望洋興歎。
然而面對延龍的威脅,白瑲商盟不止一次想要往這裡伸手,還屢屢請三大水域相助。奈何延龍家族守護封印,三大水域顧忌龍王之禍,對延龍態度十分慎重。在自家的狗衝延龍犬吠時,他們會提好狗鏈,避免白瑲修士胡亂。
畢竟叫幾聲無所謂,真把延龍修士惹怒了。白瑲這些人根本不經打啊。
三個修士死亡。
恆壽打量這座庫房。
這是玄明魔宮封存靈礦的地方。
在這裡,他甚至找到兩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空青石。
恆壽眼睛一亮,立刻將空青石收好。
舒天賜打量庫房,笑道:“正巧我帶著乾坤戒。先把這些東西收了,回頭回潮音齋,你我平分。”
“可以。”
他上前收礦石,這時又有不開眼的修士進來。
看到二人正在收集靈礦,為首的紅衣修士迅速掏出一顆黑色丹丸往裡扔,然後迅速關門溜走。
彭——
一拳轟碎大門,拳風卷著毒煙反衝向四位修士。
三口飛劍刺來,恆壽判斷鋒銳程度,根本不格擋,直接伸手捏住剛才出手的修士,一巴掌拍碎腦袋,打碎魂魄。
其他三人嚇得亡魂大冒。可他們的飛劍砍中恆壽,只能在手臂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體修?”
三人正要逃,突然腳下地面如泥沼。三人剛下沉半截,又堅硬如鋼鐵。恆壽追上來,輕松把三人打死。
舒天賜收完屋子裡的礦石出來,看到一地橫屍,怎舌道:“難怪你不用法寶,敢情你這是體修的路數,自身就是法寶,根本不假外物?”
叮——
十二顆寶珠滴溜溜飛過來,恆壽眼睛一亮,趕緊接過來。
十二顆指甲蓋大的金珠變成一串金鏈。恆壽運功祭煉後,輕輕一抖,十二金珠連成一條直線,逐漸變成一口都天金珠劍。
“果然是少爺的性格。”
隨心變化,一寶多用。
舒天賜看到法寶飛來,自覺打臉。走過來檢查地面:“指地成鋼?也是,這道法挺配合你的。”
恆壽看了一眼舒天賜,沒有吭聲。
只能看到地上的“指地成鋼”?你小子出自劍仙洲,見識也不行啊。
想到自己一路用了幾十次“指地成鋼”,舒天賜隻認出來這一次,恆壽暗暗一歎。
自己花心思研究的手段,沒有人能看出來,人生寂寞啊。
指地成鋼,這是恆壽最自豪的成就。
他雖然不常說話,但又不是真正的傻子。難道只會讓伏衡華給他現成功法,自己不會研究《金公天嶽書》嗎?
在點石成金外,恆壽自行研究《金公天嶽書》的修行理念,發現“指地成鋼法”很適合自己。
看似一個成金,一個成鋼,都是金屬化的神通。實則原理大不相同。
點石成金,是徹底讓一個物體轉變為另一個物體,物性徹底變化。
而指地成鋼,僅僅是附加一個剛硬的狀態。
最常用的方式,是讓土壤變成鋼鐵一樣,杜絕土遁之術。
小時候,賀夫人對他們演示“指地成鋼法”,告戒他們:“世界上沒有廢物的咒術,只有不會使用的人。”
在賀夫人演示下“指地成鋼”不僅可以在普通的土地施展。沙灘、沼澤,流沙等惡劣環境,也可以將其視作“大地”的一部分,讓其變為堅硬如鋼鐵的領域,如履平地。
長大後,伏衡華又告訴他。
“不要被‘地’限制自己的想象。”
什麽是“地”?
腳下踩著的,就是地。
如果更進一步將水面視作大地河山的一部分,也可以對水面進行操作。
因為“指地成鋼”的原理,是通過大地埋藏的金之力(礦物質),臨時聚合為鋼相。
河流、海洋中的水,同樣蘊含“金力”。
這是伏衡華認知的“指地成鋼”,可以在水面如履平地。
這一認知,已經把偏門的“指地成鋼法”推到一個新層次。
然而,恆壽更進一步將“指地成鋼”發揚光大。
按照少爺一貫的說法,人是水土之物的結合。人體內具備和大地相近的某些力量。那麽,將“指地成鋼”對自己的肉身施展呢?
恆壽試驗後發現。
“指地成鋼”和專門對肉身施展的“金剛加持法”“刀槍不入咒”等咒術, 有微妙的相通之處。
所以,在進入萬幻魔窟開始,恆壽就對自己施加“指地成鋼”。
將自身視作大地的一部分,讓自己的肉身刀槍不入。
他敢用肉身硬扛法寶,讓旁人誤以為是體修,就是依仗這門天罡法的玄妙。
奈何舒天賜初出茅廬,類比幾年前的傅玄星,根本看不懂恆壽身上的奧妙。
恆壽眼神在舒天賜身上落了一會兒,然後撇開。
七招。
這傻小子見識忒差,七招足矣。
遠處悟空化身遙遙一瞥,看到恆壽身上一閃一閃的靈光,頓時恍然大悟。
“指地成鋼?這小子竟然跳出我的認知,走到更遠的層次?不錯,不錯,乾得好。”
搖身一變,悟空化身對自己施展“指地成鋼”。將自身視作大地孕育的靈石,將四周金氣凝聚而來,凝聚臨時的鋼鐵之身。
借助恆壽的理念,悟空化身擺脫無形之相,以鋼鐵之身在魔窟內狂奔。
這一運用,又比恆壽僅針對自己肉身,高明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