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
王守元都在做著同一件事情。
那就是站在宋公文對立面,反對攤丁入畝。
還聯名屬於士族派系的官員們,寫下上百道奏折,上書京師。
而此舉,也讓他正式融入了士族派系,完全獲得了這些人的信任。
雖然他現在官位不高,但身為龍陽知府,是唯一有能力,以及名正言順,反對宋公文的人了。
這種情況下,龍陽士族也唯有依靠王守元。
尤其是實力最強的四大家族。
已經完全將他視作自己人。
多日連連續接觸。
當然,之所以能夠做到如此程度。
是和之前偽裝五年,完全脫不了乾系的。
沒有那段時間的鋪墊,士族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接納王守元。
攤丁入畝,以及宋公文的手段,不過是催化劑而已。
唯有讓這些人意識到危險。
才會選擇找後手。
“四大家族嗎?”此刻,宋公文聞言,當即眯起眼睛,繼續道:“龍陽四大家族,那可是在整個江南一帶都極為有名的啊,與朝廷一些官員的牽扯,也極為深厚。”
“若是能解決四大家族,那龍陽府的攤丁入畝,就算穩妥了,甚至整個江南,皆是如此。”
“守元兄,此次與他們接觸,你有把握嗎?”
之前李芳給出的名單中。
雖然也包括了四大家族中人。
可都是旁系,主系之人一個都沒有。
起先,宋公文認為是李芳有所保留,不敢徹底得罪。
但後來想想,覺得也不太可能,因為李氏已經危在旦夕了。
尤其是詢問過王瑾後,知道對方把自己知道的,都全部寫了出來。
但這能表明,四大家族幾乎沒犯過任何事嗎?
宋公文並不相信。
只是覺得,他們隱藏的很深。
所以他才會詢問,有沒有把握解決他們。
“以前沒有把握,但如果讓王公公手下東廠出手,扭轉民意的話,就有這個可能了。”王守元笑道:“這些天來,操縱民心的,就是四大家族。”
“他們這些人,族中都有在朝為官的,以前更是做到了京師,最高的直接位列三品。”
“但老師經過多年籌劃,狠狠打壓了士族派系官員,尤其是龍陽四大家族。”
“而今族內,就一個超過六品的官員都沒有,如此情況下。”
“他們想要對抗公文兄,只能依靠我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
王守元很自信。
他現在是知府,位列四品。
手底下又管轄著龍陽,一但四大家族連民心都失去了,他就是最後的依仗。
“如此,就看守元兄的了。”宋公文頓時就放心了下來,道:“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在明日,我便傳信東廠的公公,讓他們逆轉民意!”
等了這麽多天,終於等到這最後的時機了。
解決了四大家族,攤丁入畝,便能成功施行下去。
而自己,也總算能給陛下一個交代了。
“正是如此。”
王守元點了點頭,但很快便皺了皺眉頭,繼而道:“不過,這攤丁入畝雖然好,免除了人頭稅,可實際上,對於百姓來說,帶來的好處依舊不是很大,且只能抑製一時的兼並之風。”
“剛推行下去,那還好說,可如果時間一長,百姓還是沒有田地,
沒有收入。” “如此,就要繼續為士族和地主賣力,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守元兄此言,也是我近日一直所擔憂的。”
宋公文聽到這句話,並沒有生氣。
反而順著對方的繼續道:“百姓沒錢,即便有田,可也無法耕種,無論是牛、農具以及禾苗,那都是要錢的,最後沒辦法,只能繼續找地主和士族,因為這些人有錢,也有能力。”
在現在的大魏,耕種並不簡單,不是有田就可以進行了的。
農民和百姓要維持生活,各方面都需要支出。
若豐年還好,這些其實都不是問題。
可如果遇上了災年。
亦或者青黃不接的時候呢?那就是大問題了。
而在這種時候,士族和地主,就會露出猙獰的嘴臉。
說白了,就是與民爭利。
用好言好語蠱惑百姓,再給很少的一部分錢,進行誘導。
百姓因為受災,家中維持不下去,值得出讓田地。
如此,又是一個循環,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除非...”此刻,宋公文鄒起眉頭,繼而道:“有什麽辦法可以免除百姓的後顧之憂,讓他們得以在災年的時候,也能挺下去。”
“公文兄,正好我這裡,倒是想了個法子。”
這時候,王守元開口,當即道:“以官府為後盾,讓百姓受災,亦或者青黃不接時,向官府借貸,購買農具以及禾苗,等來年豐收時,在進行償還,至於這利息的話,就少收一點。”
“如此一來,百姓沒有了後顧之憂,等償還借款時, 地方官府又能多出一些庫銀備用!”
如果魏雲弈在場,聽到這一席話後。
可能會直接噴出一口老血。
因為他知道。
這就是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王安石,所推行的變法之一,名為青苗法!
也正因為此法,才一改北宋前期積貧積弱的局面,大大刺激了經濟的快速發展。
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國富民之法!
果然。
此話一出,宋公文直接瞪大眼睛,滿臉興奮之色,忍不住興奮道:“守元兄,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如此大才,能想到如此法子,請受為兄一拜!”
說完,他直接站起身來,躬身見禮!
因為此法,對比於攤丁入畝。
更能為百姓帶來利益。
“公文兄,這就折煞我了啊。”
王守元見此,當即將對方扶起來,解釋道:“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到這個,是你推行的攤丁入畝,給我帶來了靈感,和陛下想要為萬民謀福的決心,給了我這個動力,而這個法子,只有配合攤丁入畝,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啊。”
他說的是真話,完全沒有任何謙虛。
而事實,也是如此。
畢竟王守元一直身處地方,更能了解百姓的難處。
再說,他之前本就是二甲進士,才華出眾。
又是名門之後。
只可惜,因為要偽裝,不能表現出來。
正如王守元所說,能想到此法,正式因為當今陛下為萬民謀福的決心,讓他多年前冷卻的血,再一次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