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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現世,眾神蜂擁,然而可望而不可及。
率先撲去的靈光神,靈光一閃便能閃爍千裡,然而一閃再閃又閃,明明近在眼前之涿鹿,卻無論如何都接近不了。
不唯是他,接二連三的神靈撲向涿鹿,同樣無法登山。
沒想到攻破極東道國之後,還有這一道關卡,恐怕也是那白鹿最後的倚仗。
諸神皆在思考是何神通,如何破解,而此間唯有幾人知道其中原因。
先古時期,人類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與天地搏鬥,生活處境艱難,故盼望有著聖賢帶領,走出困境。
思潮之下,各種聖賢出世,團結領導眾人,使人族蓬勃發展,直至出現聖人,集禮教之大成,入主上界之山,教化天下。
其後數千年,又有第二座聖山出現,乃是因為民心變化之故。
聖人教化天下,不免演化出階級,底層之人面對極其不公平之社會,在武力上不佔優勢,但是在思想上仍盼望平等之理念。
這等理念雖然沒有與制度正面衝突和反抗,但平等之思想,給許多人帶來精神之安慰。
對於無法改變命運的人們而言,雙手和雙腳無法為自己爭取幸福,但是可以在心靈上給與自己充盈的保護。
當心裡不再受苦,心氣便更加平和,苦難的日子便不會令人倒下。
這等帶有麻醉效果的思想,受許多人歡迎,經過千年的發展,已有很多的支持者。
第二座聖山,便是靈山,由佛祖入主。
因靈山形成之原因,故此與聖人的關系極為矛盾,既有反抗不公之心,然而在實際之中又有利於聖人禮教穩定。
故此佛教與聖人教關系曖昧。
而聖人與佛祖有著經驗,自然知道新的聖山出現,要如何才能進入。
非得符合這一股思潮才行。
佛祖能夠感覺到,這一股思潮與佛教理念有相通之處,但是更為激烈。
他智慧通天,自然也能因此想到,這一股思潮的核心仍舊是平等,而且是動真格的,非是僅於心靈之上給自己慰藉。
這與聖人之道絕對衝突,不似佛教還能與聖人之道共存。
佛祖慈悲,不忍這一股思潮被聖人完全摧毀,此次前來,他既是聖人的合作者,又希望保留、吸納這一股思潮,令佛道兼容並蓄,愈發完善。
佛祖看得明白,聖人同樣一清二楚。
涿鹿聖山之內,鹿鳴之聲連綿,似在呼喚。
眾神只看見丁牛與老牛躬耕,一步一步靠近涿鹿,比他們逐漸領先,無不心急如焚。
而聖人與佛祖落下,一開始同樣無法進入,但片刻之後,便已亦步亦趨靠近聖山。
此三位已是第一集團,慢慢接近涿鹿。
古蘭先知忙以預知之法窺探未來,片刻之後亦進入外圍,不過舉步維艱。
這時韓天尊幾乎與他同步,只因他能察覺到最初涿鹿聖山的氣息雖與他的亂世之道截然不同,但因聖人進入之後氣息也隨之改變,發生了隱約的聯系。
其余諸神,都是智慧絕倫之輩,在聖人與佛祖強行涉入涿鹿領域之後,亦是窺到了機會,紛紛插足。
一時間,諸神都落在涿鹿外圍,想方設法進入。
誰若先進入涿鹿,代表被最新思潮接納,佔據聖山,高低能成一方教主。
不唯諸神熱切,便是斜月道國與極東道國練氣士們都在想盡辦法,欲在其中分一杯羹,從此一步登天。
丁牛身在其中,已察覺到周圍變化。
按涿鹿原本的思潮,與聖人與佛祖之道不容水火,兩位本不能接近,然而以這兩位大聖之能,已有力量扭曲思潮,容他們切入。
且他們異化了思潮,其實亦在阻攔丁牛前進,聖人與佛祖,漸漸後來居上。
丁牛一拍老牛,後者已是會意,埋頭前耕,丁牛背騎老牛,先看佛祖:
“昔年你入靈山,隻身一人,不過度己罷了,此乃覺者,認清自我,佛便是內心圓滿中自我,而非神仙鬼怪。”
“我敬重你,因未曾聽你說過什麽度人的鬼話。”
“偏你收下的徒兒,接引的信徒,個個都是人才,有的編極樂淨土,有的搞傳銷,口誦佛號便可入輪回,入得輪回分得善惡,善者入善道,惡者入惡道……到如今搞得本該自覺的門派好生熱鬧!”
“我笑你今日亦用普渡眾生的法門,來破開涿鹿的排斥,正法已亡,外道橫行,末劫無法!或許有人會笑我自了漢,但你那大乘佛法恐怕是中了眾生毒!”
“……”
佛祖聞言,歎息一聲,自覺退後半步。
丁牛又看向聖人,聖人大步向前,衣袖飄飄從容不迫,見他看來便道:
“你要與我說什麽?”
丁牛道:
“聖人,我亦敬重你,在過去聖人之道乃是人族興盛之根,你厥功至偉,無可置疑,但時代發展,老一套已是不合時宜,你亦該讓路了。”
“若是僅這幾句,我可不會放慢腳步。”聖人大笑:
“此處思潮不再擋我,只因我對它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
“我之道,亦隨時代而變,如何不合時宜?”
聖人說完,又是大跨幾步,一下超越丁牛,涿鹿在望!
好一個社稷之說,難怪他是聖人。
丁牛緊隨其後,不敢有稍有放松。
自古成事者,以手段上而言,有靠利益、有靠暴力、有靠欺騙,然皆不長久。
靠利益者,隨內部對利之需求愈高,一旦從外部獲利受阻便要分崩離異;靠暴力者,一旦核心圈的暴力能力有所衰減,外圍人群便會向其發起挑戰;靠欺騙者,謊言可能在一段時間蒙蔽所有人,也可能在所有時間蒙蔽一部分人,但無法長期蒙蔽所有人,一旦有人覺醒便是分崩離析。
能長久、極大規模凝聚人心的,唯有“社稷”,也即是意識形態,才能長期凝聚人心。
無論是宗教、祖先崇拜、民族文化還是先進思想體系,都能起到這個作用。
然而一旦背叛了最初凝聚人心的意識形態,都會面臨巨大危機。
聖人其實非常明確地知道,君需要通過社稷這個意識形態才能對民發揮作用。
在聖人之道中,民應該像愛父親一樣愛君,君亦應該像愛子女一樣愛民,家國天下之理想,乃是希望整個世界像一家人一般,互相友愛互相幫助,成為天下為公之大同世界。
可惜,君們並不總是拿意識形態當寶貝,當意識形態與他們的階級利益發生衝突時,往往選擇對意識形態進行修正。
便如同此時聖人為破解涿鹿的排斥,而修正聖人之道。
按聖人教義,將君民之責任雙方都列出來,如慈子孝、君明臣賢、相敬如賓……可到了後來,逐漸變成了下對上的單方面義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何其可悲!
當意識形態根基被動搖後,處於下位者便會逐漸失去信仰,失去信仰後便會喪失對整體之責任感,而上位者早就因為喪失信仰而失去了戰鬥力。上下皆失去戰鬥力後,龐大的組織也會被小小的敵人打敗,看似強大,實則是紙老虎。
一念至此,丁牛心中一動。
不能說聖人之道沒有道理,但其教義的基礎便是錯了!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君民有輕貴之分,便有高低,有何益處?”
“更為可笑在於,口中句句君為民之公仆,然人人爭要當君,人人不願為民,此事人人皆知,卻又無可奈何,騙得誰來?”
“法是真法,但君不守!”
“……”
丁牛一掌拍出,竟是之前天之子對他使出的絕學“法雖真法,但眾生不受!”。
而丁牛這掌有異曲同工之妙,你聖人之道雖高明,但既得利益的君們不遵循、守護,便推行不下去,你又徒呼奈何?
這一掌深得天之子殺招之精髓,且直擊核心,便是以聖人之能也不敢隨便硬接。
一掌之下,聖人不得不避。
聖人一閃,已是躲開攻擊,但腳下不由一慢。
丁牛左一掌不守,右一掌不守,一下便超過聖人,勇奪第一!
“……”
這一招若是不破,聖人知道自己前路難行,故此強硬反擊:“故我為聖王,可保教化推行,千秋萬世!”
聖人不得不出手,一出手便是殺招:君命聖昭。
一道聖旨飛起,乃是奉天承運,聖王昭曰!
命令天地、萬民,共同討伐丁牛!
巨力滔滔,舉世針對,若是一般神靈,一觸便死了!
然而丁牛何曾懼怕,他不僅不怕,更是不甘示弱,借力涿鹿之遠,同樣發出一道檄文與他硬碰硬:
檄文之上書,乃是: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檄文有地利之便,與聖旨較量一時不分高下!
“你既稱王,我便反你,行王道,非得是世界最高。”
“先勝過我!”
兩人鬥在一處,難解難分,佛祖越過,老牛飛奔,同時衝入涿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