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這一身紅,嶽青衣心中隱略覺得,自己這一身即便有幸不死,但這紅衣施邈紅,也將是自己一生的禁錮。
然,窮其力禁錮一人,必將亦被人禁錮之!
紅衣施邈紅為殺嶽青衣,二十年如鬼魅隨影相隨。最後“自囚”於本草閣,成為一位守樓武奴。
還是應了“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一說。
面臨死亡,每一個人都會露出恐懼。嶽青衣的恐懼被范東屏盡收眼底。
四絕學士范四甲趁虛而入,對嶽青衣道:“你不必懼怕紅衣施邈紅的功夫,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擁有!”
嶽青衣面露驚異之色,眼光中流露出一絲不解,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布衣補丁老夫子范四甲,莫非還有另外一個稱號——五絕學士范五甲?
除奇門遁甲、棋藝、醫學和毒術四甲絕天下外,還有一甲——身懷絕世武功?
看著嶽青衣的疑惑之色,范東屏顯然明白這位嶽公子想偏了,他呵呵一笑,搖了搖頭:
“別這樣看著我,我可不會丁點功夫——學武是個麻煩事,並且是個辛苦活,哪位大宗師不是從一兩歲開始,起早摸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但下毒就不一樣了……”
嶽青衣原本興致滿滿,聞其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茅舍。
“喂,你先聽我講完……”范屏東拖著老腿追上去,一邊走一邊自鼓自擂:
“下毒有什麽不好?這也是一門功夫,練到極至,一旦進入神化之境,也可以成為大宗師……若我這般……”
“砰”的一聲。
嶽青衣踏入寢房,反手把門一推,一代宗師范屏東的鼻子就火辣辣的一陣痛。他一把捂住了臉,轉身悻悻而走。
第四日清晨,天空晴朗,桃林間石桌邊,嶽青衣與紅衣施邈紅再戰,耗時一個時辰半,紅衣施邈紅惜敗,輸兩目。
但他猖狂之態並未減,走時依然哈哈大笑:“嶽青衣,今日算你僥幸!明日再戰,我若贏你……便殺了你……哈……哈……”
嶽青衣面露怯意。
四絕學士范四甲趁虛再入:“青衣,兩目之差不算贏,那紅衣怪人只是運氣差了些……你看這拜師之事……”
嶽青衣瞪了他一眼,一杯飲掉杯中酒,拂袖而去。
第五日清晨,有淫淫細雨,石桌邊桃林間,嶽青衣與紅衣施邈紅再戰,耗時一個時辰半,嶽青衣險勝,贏兩目半。
施邈紅猖狂之態並未減,走時依然哈哈大笑:“嶽青衣,今日算我運背!明日再戰,我若贏你……便殺了你……哈……哈……”
結連十天,施邈紅每天以增加半目的劣勢連輸十場。
第十日清晨一戰,嶽青衣贏施邈紅整整五目。
施邈紅額頭細汗涔涔,再無往日瀟灑狂妄之態,走時也不再飄然若仙凌空而去,也沒有哈哈大笑說什麽明日之戰如何,殺人如何。
只是瞪了嶽青衣一眼,轉身悻悻而去。
這眼光,已無當初模樣,凌厲和凶狠褪卻一半,多了幾絲疑惑和不解。
四絕學士范四甲依然布衣補丁,執酒一壺桃花釀伺侯於棋盤前。
佐酒之菜不多不少仍然六道:酸辣蘿卜乾,涼拌黃瓜,油炸花生,煙熏鹿肝,醬浸牛肉,風乾野豬心。
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情,全身本事,四絕天下。收徒不成,卻自願俯首甘為孺子牛,扮演著一個老實勤懇的扈從。
與前九天惟一不同的是,
不再囉嗦著同嶽青衣談說拜師一事。 半年之後,紅衣施邈紅與嶽青衣的棋力已相差了十二目,隨後基本上保持在這個狀態。或多或少,上下相差三目。
一年之後,兩人棋力相差至十五目。
嶽青衣已胸有成竹,對弈施邈紅已有十成把握。
但讓人費解的是,這一年他的身體狀況似乎有些不太好。
隔三岔五,身上便傷痕顯現,有時在臉上,有時在腿部,有時在手臂。
看那所傷之處紫青烏黑,傷口間似有齒印,像是被蜈蜙、毒蠍、毒蛇之類噬咬過。
紅衣施邈紅屢敗屢敗,但從未喪失信心,從未放棄。
每天清晨準時來到林間青石旁,無論天晴下雨,從未缺席。更難能可貴的是,為了方便對弈,他甚至在青石上面蓋了一間不大不小的木屋。
每次嶽青衣受傷,他都關切萬分,嘴裡不但說些“嶽該殺,你可千萬不要死啊,死了我可怎麽殺你……”之類的言語。
而且踏遍方圓幾百裡,不辭辛勞的擄來一些鄉間名醫,關心之態情義拳拳。
哪裡像一個要殺他的人,反倒像一個愛得死去活來的好基友。
這個時候,嶽青衣大多苦笑一聲,搖搖頭。
每一次,擄來的醫生看過嶽青衣身上的傷口之後,就莫名驚詫。憑經驗判定這傷口乃被劇毒之物噬咬,按道理來說無藥可救。
但是觀其狀態,又不像將死之人,心中萬般疑惑。
最後得出的結論認為或許嶽青衣體質上佳,毒情發作較慢,但無論如何這死是擺脫不掉的。
眾醫生觀這紅衣怪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豈敢隱瞞!於是每次皆膽顫心驚的把紅衣施邈紅請到一旁,提醒他準備後事。
紅衣施邈紅聞言,多半都是勃然大怒,毫無例外的給這些醫生一個大嘴巴,然後怒火一聲:“滾……”
此時所有的醫生皆是一個模樣,皆屁滾尿流而去。
這個時候,嶽青依然只是苦笑一聲,搖搖頭,在心底可憐他們。
棋詔博士施邈一言九鼎,言之六剃棋妃娘娘陰陽頭,皇宮深院護衛森嚴,一次不差,說到做到。
紅衣施邈紅豈能不一言九鼎說到做到。嶽青衣嶽該殺該他殺,便他命由他不由天。若其中有任何差錯,他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赤誠之心蒼天猶憐!
嶽青衣果然不死。
有四絕學士黃四甲,他怎麽死得了?
那些毒物是他招來的,嶽青衣身上的傷是他最想看到的。
拜師學弈,首過毒關。
只有自己先練得百毒不侵,方可煉製毒藥。這如同練武功一般,若要練打,必先練挨。
嶽青衣雖天生懼怕毒物,但因覦視棋譜,最終向四絕學士范四甲屈服。當然這其中范屏東也使了不少手段,威逼利誘,無一落下。
繼毒蜂之後,又相繼招來蠍子,蜈蚣,還有見血封喉的眼鏡蛇。
除被毒噬毒咬外,還嘗盡天下近千種毒藥。最先是從紅傘傘,白杆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