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科因神父的額頭上有著一個被7.92*57MM子彈貫穿後的洞,單是看他的臉部他儼然就是一個普通的外國人,他並不像是‘廚師’那樣扭曲的非人面孔。
“你沒事吧,遒斯?”
遒斯沒有回應,只是一直低頭看著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好友的屍體。
艾薩克很快感到自己這個問題有些欠妥,這怎麽可能會沒事呢?但是他又想不出什麽能安慰遒斯的話語,於是轉頭看看四周的環境。
“遒斯,那個。”
艾薩克指向一具躺在墓地邊緣的金發女性的屍體。
“奧維拉。”
遒斯緊忙跑去,艾薩克也立馬跟上。
奧維拉的衣服被完全撕碎,背部也被啃食過,甚至已經能窺見她的脊椎骨,從啃食的齒痕看來,很明顯是人類所為。
“是神父,還是狂人?”
“絕不可能是加斯科因,絕不可能,很可能是奧維拉來這裡尋找加斯科因卻被狂人襲擊,所以加斯科因才會喪失理智。”
“不管怎樣,這下事情更加糟糕了,這種事怎麽跟她女兒交代,雙親都死在了墓園裡。”
遒斯蹲下用手觸碰著奧維拉那被啃咬得坑坑窪窪的背部,“奧維拉。”
“遒斯,要不我先回教堂一趟,也得找些工具來,至少也按照他們的信仰,把他們好好地進行安葬吧。”
遒斯沒有回應。
艾薩克看出他的手正在發抖,呼吸中透露出絕望,腦海立馬浮現出那時候伊娃的死狀,自己還能通過復仇還釋放心中的絕望與怒火,遒斯呢?艾薩克得不出答案。
身後一聲突如其來的野獸怒吼瞬間將二人從傷感中拉回到現實。
轉眼間那隻披著加斯科因神父黑色聖壽衣的野獸揮舞著巨大鋒利的爪子朝著他們撲來。
兩人僥幸躲過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擊,爪子一下就將墓碑徹底粉碎,連一絲拔槍的時間都沒有,那隻野獸側身一個箭步揮擊將遒斯打飛了,這迅捷與力量並非人類所能做到的,但也確實如此,眼前的絕非人類。
正在這一空隙之間艾薩克才看清了野獸的模樣,巨大的身軀已經撐破那件黑色聖壽衣,灰色的毛皮,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他一下子就聯想到兒時在書本中看到過的幻想生物,狼人。
“加斯科因神父?”
本該死去的加斯科因神父化身成為一隻野獸,是賢者之石?艾薩克心中此時更多的是疑問與困惑,但現在沒有空余的時間來思考,加斯科因神父選擇了攻擊遒斯這正給他拉開了可以射擊的空間。
“砰!砰!砰!砰!”
槍膛內剩余的四發子彈,三發打在加斯科因神父的胸膛,一發打空,艾薩克本來是瞄準的頭部,他自己也驚訝四發射擊居然全部打歪!
受到攻擊的加斯科因神父轉身就朝艾薩克衝來,艾薩克根本沒有裝彈的時間。
遒斯也立馬舉起了毛瑟步槍,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一瞬間,艾薩克看見的是一頭凶惡的野獸近在咫尺,他揮動的爪擊迅捷而又勢沉,艾薩克聽見了揮擊帶動的嗖嗖響聲的風浪,鑽心的疼痛與骨頭碎裂的聲音隨之而來,加斯科因神父的爪子穿透了艾薩克的身體並將他擊飛。
艾薩克的身體重重撞擊在墓碑上停了下來,眼前的世界全部染上了血色,他的耳朵嗡嗡作響。
死!
他腦內一片空白,唯有感到死亡將至。
艾薩克感到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
接下來發生的事他不知道是現實還是自己意識彌留之際的幻像。 炙熱的大地裂縫中噴湧出鮮血,瞬間整個墓地化為一個血池,自己的身體正浸泡在濃稠的血液當中,那幾具死去的狂人屍體漂浮在血池之上,血肉模糊,泡發腫脹,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遒斯與加斯科因神父都似乎是被定格了一樣,像石頭一般矗立著一動不動。
數十隻血鴉張牙舞爪地飛來立在墓碑之上,高昂地發出有節奏的鳴叫,透著一股邪惡的期待和雀躍。
然後一陣刺骨的恐懼撲面而來,猶如湧自墓穴裡的黏稠冷風,那個長著山羊臉的男人像是憑空出現一般,他站在加斯科因神父面前念叨著幾句不明語言的話。
“ottor,moti!”這種深沉,嘶啞,刺耳的聲音絕非來自人類的喉嚨,因為人類的器官並不能發出如此扭曲反常的音色。
“esti,primoris!”長著山羊臉的男人說完這句話後,他張開雙手似乎在迎接什麽一樣,透露著無比怪誕,滲人的笑容。
加斯科因神父發出無比痛苦, 絕望的慘叫,他的身體兩側莫名的抖動,隱約聽見肌肉撕裂的聲音,像是有無形的力量正在撕開他的身體。
“原,原諒,我。”加斯科因神父最後艱難擠出這一句之後,整個身體被撕開兩半,大量的血液磅礴地崩散開來,就當加斯科因神父兩半身體的中央,一顆半個巴掌大小,仿佛是鮮血凝固而成的石頭以一種並不符合物理法則的方式漂浮在空中。
賢者之石。
長著山羊臉的男人一邊不停地念叨著“esti,primoris!esti,primoris!esti,primoris!”,一邊伸出手緊緊地握住賢者之石,接著他出一聲驚天怒吼之後,賢者之石像是被他吸入體內一樣消失不見了。
他傲慢地對著遒斯說了一句,“via,fosili。”
就如同之前在教堂門前初見他的時候一樣,遒斯哀嚎著跪下俯首。
艾薩克並不知道這是什麽語言,但他腦裡去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跪下吧,凡人。”
如果眼前這一切是幻象的話也未免太過真實,或許是死亡將至,艾薩克的思緒轉得很快,到底以前的現實生活是怎樣的?人類還是人類,野獸就是野獸,人類的身體構造遵循著法則,物體的存在與運動也存在著法則,到底是什麽時候這一切開始變得混亂了?是自己出生之後嗎?
我,就是詛咒之子。
在艾薩克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那群血鴉惱人的叫聲與長著山羊臉的男人正用他黃褐色渾濁的橫紋眼瞳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