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伊麗莎白的命令,父親不能和她一塊前往俄國,甚至舉行婚禮時父親也不能來參加。
而在父親死去時,自己被瞞了多日,索菲亞清楚地記得,當得知父親去世時的那種感覺。
數日的嚎啕大哭無法減去的悲傷,她再也不想經歷。
一想到這,索菲亞就黯然神傷。
於是在這幾年裡,她除了跟著母親東奔西跑,見識各種闊親戚,滿足母親的虛榮心,不要讓這些親戚忘記還有在斯德丁的窮親戚外,就對父親很孝順。
她想讓信奉路德教的父親在婚事上不要那麽固執。
就是因為父親完全信奉路德教,他不同意自己改信東正教,早有預見的女皇和腓特烈才不同意父親前往。
可是,時間飛快的過去,一直到1744年,父親沒有絲毫改變的跡象。
在母親狂喜地接到一封信時,索菲亞在自己的房間裡掉淚。
“哦,我可憐的父親……”
淚水濕潤了索菲亞的眼眶,即將到來的離別,讓哪怕是葉卡捷琳娜也有些承受不住。
……
馬車轆轆,索菲亞告別了卡德爾老師,告別了瓦格納這個迂腐的軍隊牧師,告別了唱歌極難聽的音樂教師羅林先生,告別了斯德丁中心廣場那座花崗岩城堡的翼樓。
因為女皇的命令,父親終究還是沒能和她一起前往俄國。
她的身邊只有對未來充滿向往,等著飛黃騰達的母親約翰娜。
當索菲亞用她那蔚藍的大眼睛回頭望向生活了多年的地方時,她隱隱約約的看見了父親開合的嘴唇。
那似乎在呼喚著她的小名——“菲辛”。
索菲亞不禁淚濕衣衫。
一連好幾天,她都悶悶的不說話,連顛簸的馬車也無法喚起她的任何表情。
她滿腦海裡回憶的都是父親死亡的消息。
即便她是葉卡捷琳娜,她也是一個父親的女兒,她只有一個父親。
索菲亞沒有像前世一樣充滿憧憬地開始學俄語,沒有滿懷興奮地望著外面的景色。
未來發生的一切,她都已知曉。
母親的興奮也沒有傳給她,卻讓她想起了這次的行裝。
嫁妝的行囊裡只有三件舊禮服,一打內衣,幾雙長襪和幾塊手帕。
為大婚準備的床單和枕套還是母親用舊床單做成的,所有的東西也隻裝滿了一個普通姑娘嫁到鄰村提的那種小旅行箱。
而母親卻用女皇附贈的一張由柏林銀行開出的價值一萬盧布的匯票,全被用來充實她的衣櫃。
‘果然,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虛榮。’
索菲亞心中歎息。
此行並不是直接前往俄國,而是先取道柏林,通過後來發生的事情,索菲亞明白,腓特烈這是給了她母親一件額外的差事。
他讓母親把女皇的動向通過密信傳回普魯士。
可腓特烈怎麽知道,母親會蠢的不可救藥呢。
她無意干涉這一切,只是安享旅程。
旅程不算短。
從柏林再次出發後,她和母親乘坐著四駕馬車組成的輕便隊伍向俄國駛去。
這趟隊伍是由她和母親、一位軍官、三名陪護的女侍臣、一名男隨從以及一名廚師組成。
母親化名“瑞恩貝克女伯爵”。
在柏林向東50裡外奧得河畔的施維茨索,索菲亞給父親寫了一封信,表達了對父親的思念和對他身體的關心。
在這封信中,
對早有預感的父親,索菲亞違心地寫下了她將盡量保留路德教教徒的身份。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想要融入俄國,必須信奉東正教!
“閣下,懇請您相信您的建議與忠告將永遠銘記於我心間,神聖的信仰播撒在我靈魂中的種子將永存於此。
為此我祈求上帝給我以勇氣,讓我有能力面對前方的誘惑……
我希望此番努力不會付諸東流,同時還希望能不斷聽到親愛的父親的好消息,以此得到些許的慰藉。
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我可以充滿敬意地說我將永遠都是殿下您最卑微,最孝順,最虔誠的女兒及仆人,索菲婭。”
寄出了信,帶著葉卡捷琳娜大帝的愁緒,一位母親的野心,以及普魯士國王的陰謀,馬車再無停留,向俄國駛去。
因為沒有降雪,無法使用適合硬地面的雪橇,一行人只能乘坐笨重的馬車日複一日的沿著一道道冰凍的車轍前行。
上上下下,搖搖晃晃地顛簸著。
從波羅的海吹來的凜冽寒風呼嘯著從四面八方鑽進了車廂,索菲亞早已忘記了這種苦頭,現在不得已和母親抱在了一起。
雖然身上都穿著厚實的大衣,臉和鼻子也都捂著羊毛面罩,但雙腳還是被凍僵了。
路過德意志的小鎮但澤和柯尼斯堡,晚餐是一罐罐熱巧克力飲料,一盤盤烤雞,總算聊做安慰。
每天早晨都沿著冰封的道路一路向東, 途中經過一座座簡陋的驛站,體驗著公共休息室的那個巨大的火爐,以及冰冷刺骨的臥室,索菲亞沒有叫苦。
穿越庫爾蘭的時候,她再次看到了一顆碩大無比的彗星在漆黑的夜空熊熊燃燒。
路上她不再喝啤酒,以避免消化不良。
天氣越來越冷,依舊沒有降雪的跡象。
每一天,從黎明到日暮,車隊沿著車轍縱橫的冰凍大地吱呀吱呀的前行。
走過梅梅爾之後就再也沒有驛站了,車隊只能從當地的農夫那裡租用替換的馬匹。
終於,漫長的旅途有了令人欣喜的時刻。
在波蘭立陶宛王國和俄國交界的米陶,一個俄國上校在這裡等著她們。
這個上校是俄羅斯邊境駐防區的指揮官,隨後的一路上,索菲亞又見到了一位俄羅斯的內廷大臣,是前俄羅斯駐倫敦大使謝繆爾·納雷什金親王。
在親王以女皇的名義舉辦歡迎會後,車隊開到了裡加。
裡加的副總督和一位市政代表恭候在德維納河的河畔,河水已經凍結,而在河邊,停著一架富麗堂皇的皇家馬車。
索菲亞跟母親乘坐這輛馬車進了城,城堡到處都在鳴槍向她們致意,這一刻,索菲亞恍如隔世。
她來到俄國了……
在裡加,她們坐上了皇家雪橇馬車。
雪橇架在翹板上,10匹馬拉著一座小木屋,木屋的寬敞足以讓她們在鋪著羽毛褥子和綢緞墊子的床上舒展開全身。
索菲亞望著外面疾馳的景象,蔚藍色的眼睛開始變得有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