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少爺存了五十兩,可真是不少!”一個小夥計看著安平的票據笑道,“這上頭寫著是今天存的,敢情您前腳存,後腳就要取出來。這是鬧什麽呢?”
“我……”安平的臉漲紅了,他原本以為徐春君到了這時候必定要亂的,哪顧得上一一細看。
他隻想渾水摸魚, 順便瞧鄭家和徐春君的熱鬧,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被揪了出來。
可已經到這份兒上了,他當然不能認慫,梗著脖子硬強道:“我自己的銀子,想存就存,想取就取。我又沒犯法,哪輪得到你來說我?”
“好歹也是曾經的親戚, 給安大少爺先取了吧。”徐春君莞爾一笑對夥計說,“如今帳上五十兩總有吧?”
“您請隨我來。”到了此時,正興的夥計依然十分禮貌地邀請安平進去兌銀子。
他對安平很有印象,當時眾人都忙著要取銀子,只有他進來存銀子,還把他當成好人呢,沒想到,竟是個包藏禍心的。
“各位,你們不過是怕我跑,那麽今天我就在這錢莊不走了,”徐春君言笑如常道,“這會兒都該吃晚飯了,我叫人在這兒擺上流水席,只要拿著我們正興的存錢票據,您就可以入席, 全當我給眾位賠罪了。”
“這是什麽意思?請咱們吃飯?”
“吃就吃!這麽多人,難道她還敢下毒?”
“我看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管她怎麽說,咱們今天就是來要銀子的,不拿到銀子不罷休!”
在場的人眾說紛紜。
“我剛才說了,我們錢莊今天會盡力兌現,稍後我們櫃上會再運來二十萬兩銀子,當然,這二十萬兩怕也不一定夠,所以才有利息加三成一說。大夥兒怕我卷錢跑了,我就坐在這兒不走,眾位看可成嗎?”
“各位,你們來取銀子,不過是聽信了謠言。”易平順也上前說道,“想想這謠言怎麽可能是真的呢?莫說大奶奶本就是當家的一把手,所有的銀子錢都歸她管。人家娘家伯父父親都是朝廷命官,她卷了錢要到哪裡去呢?”
“誰知道呢?!說不定她有奸夫,兩個人要私奔呢!”人群中立刻有人尖聲喊道。
“豈有此理?!哪個爛了舌頭的敢詆毀我鄭家媳婦的名聲!”陸夫人帶著一眾家丁趕了過來。
她厲聲喝止那個胡說八道的人,走到徐春君跟前,拉著她的手說:“好孩子,我聽說了這事,連忙找人去借銀子,匆匆忙忙的隻湊了十萬。五萬多現銀, 剩下的是銀票。你先拿著, 回頭我再去籌措。”
“多謝姑姑了, 您不疑心我害了大爺嗎?”徐春君接過裝銀票的匣子笑道。
“你若是害他,這世上就沒有好人了。”陸夫人冷笑一聲道,“春君,你一定要揪出是誰背後搞的鬼,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這時徐家人也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甚至永安侯岑家也派了人過來。
徐家三位老爺都說:“我徐家女兒立身正,行事端,不懼怕流言詆毀,若真如傳言那般,我們三個願以死相贖!”
眾人沒想到徐家人會如此表態,以性命擔保,之前一直出言不遜的那些人也都不敢造次了。
反正他們都是道聽途說,誰也沒有真憑實據。
鄭家的下人全都訓練有素,早擺上一桌桌的流水席來。
“各位有想對銀子的,先到裡頭兌,不急的就請入座,稍後再進來兌銀子也不遲。”徐春君自始至終都面帶笑意,她這樣一副態度,讓那些被煽動的人人不禁覺得自己多少有些無理取鬧了。
還有一些格外膽小謹慎的,率先進裡頭去兌銀子了。
隨後陳欽也騎了馬趕來,把二十萬兩銀子送了過來。
“多謝姑父,您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徐春君一面叫人把銀子送進去,一面感謝陳欽。
“沒事,看能不能應付過去,若是不能,咱們大夥兒再想辦法。”陳欽看場面已經控制住了,自然也放下了心。
“無疾在東都讀書,你可派人叫他回來了?”陸夫人小聲問徐春君。
“應該快了。”徐春君笑著答道。
“從東都到這裡,怎麽也得三天行程呢,”陸夫人道,“哪有那麽……”
她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那邊過來一隊人馬。
為首的那人黑衣黑靴,胯下騎著一匹頭黑身黃的良馬,正是不苟言笑的霍公爺。
旁邊跟著一個青衫白馬的俊俏後生。
很多時候人的五官未必變化多大,但內心端正後,氣質容貌便會有巨大不同。
“那……那不是無疾嗎?”陸夫人看了又看才敢確認,“哎呦,這人讀了書就是不一樣!”
此時鄭無疾早下了馬,先是朝霍公爺拱手道謝,然後來到眾人面前,先朝各位長輩問安行禮,最後對著徐春君深深一揖,說道:“夫人辛苦。”
徐春君還他一個萬福,問候道:“官人別來無恙。”
“各位,我鄭無疾如今活生生站在這裡,你們可都看清了?”鄭無疾轉過身,同台階下的眾人說道,“我的夫人是少有的賢妻,我將家中老小並所有產業都托付給她,只是為了自己能靜下心來讀書。
卻不想有人編造謠言,興風作浪。我知道在座的人中,必有那人的爪牙,還請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就說我鄭無疾今生隻鍾情我夫人一人,她便是再怎麽強求也無用。
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她這惡毒的女人有任何瓜葛的,哪怕她苦苦要與我做妾!我今日就不說出她的姓名來了,姑且給她留條退路,讓她知難而退吧!”
“哎呦,究竟是哪家的姑娘這麽不要臉?!”
“原來鬧這一出,就是想把鄭家大奶奶給趕下堂,她好取而代之!”
“嘖嘖, 真是的,心思恁歹毒!”
“可不是嘛!瞧瞧人家大奶奶,要模樣有模樣,要性情有性情。把個爛攤子打理得像模像樣,浪子都讓她勸回頭了。這樣的好媳婦到哪兒找去?”
“鄭家真是早八輩兒燒了碗口粗的香,這份功勞誰能比得了?!”
“要不然怎麽會使出這下三濫的招數來呢?明面兒上搶不過,暗地裡下黑手!”
“無疾呀,這真是你惹下的風流債?!”陸夫人把鄭無疾拉過去小聲問。
“咱們反正也不知到底是誰下的黑手,姑且潑他一身髒。”鄭無疾一笑,又顯出幾分舊時的不羈來,“況且這麽說了主顧們才會放心,否則他們必然還要擔心咱們錢莊有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