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下毒的人雖然找到了,可鍾婕妤還是接受不了,此刻她已經顧不得再去質問玉書。
她雖然可恨,但也是被人利用,她蠢她癡,最多不過以死謝罪。
犯不上同她再費心思。
鍾婕妤現在更想知道永平背後還有誰?
“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鍾婕妤咬著牙,這幾個字從她的牙縫裡蹦出。
永平微微把頭撇向一邊,既沒有愧悔,也並不畏懼:“鍾娘娘,奴才的確對不起你,但事已至此,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這一切都是奴才自作主張,無人教唆和指使。便是將我千刀萬剮,事情也是這樣。”
“你胡說!你一個奴才哪來這麽大的膽子?!”鍾婕妤頭上的珠釵簌簌顫動,像風中亂擺的枝條。
“玉書的膽子也不小啊!她夥同我栽贓岑昭儀,難道不算膽大包天嗎?!”
“你……你這個狗奴才!”鍾婕妤拔下頭上的珠釵就要往他身上刺,卻被一旁的白福攔住了。
“鍾娘娘且慢,現在還不是處決他的時候。”白福雙手托著鍾婕妤的手臂說。
鍾婕妤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人挖出來扔在地上,又被反覆踐踏,既痛又怒,又醃臢。
她可憐的孩子何其無辜?!
皇后也十分氣憤,指著永平罵道:“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早知道你有此狼子野心,我又怎能留你在身邊?!你害我一個就罷了,怎能毒害皇嗣!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鍾婕妤看著皇后,她隻覺得自己渺小又軟弱,於是跪倒在地懇求皇上:“陛下,你一定要為臣妾做主,為衝兒報仇!這件事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好,否則臣妾真是活不得了!”
“鍾婕妤,朕知道你的心情難以平複。這件事會繼續交給白福查問,凡事都要有證據才行,不可意氣用事。”皇上伸手讓她扶了起來。
在眾人看來,皇上沉穩如斯,時時處處盡顯人君風范。
殊不知,更是因為他早先經歷了比這還要殘忍的事,方才將一顆心磨煉成鋼。
他最愛的女子,還有那未及出世的孩子,是他午夜夢回都不敢觸碰的禁地。
有人將他比作周成王,他卻更願以勾踐自比。
鍾婕妤看向皇后,目光冷似冰錐。
皇后容色慘澹,十分內疚地說:“鍾妹妹,本宮雖不知情卻也有罪。永平是我宮裡的人,我難辭其咎。”
鍾婕妤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她要等,等最後的結果。
“陛下,臣妾治下無方,實在無顏腆居後位,”皇后哭著跪了下來,“還請皇上降旨,將我貶做庶民。”
“如果永平所說是真,你並不知情,朕也並不怪你。畢竟你一向寬和待下,只可惜人心難測。”這麽多年,皇上對皇后始終尊重,二人連臉都沒紅過。
“可就是因為我疏於管教,才出了今日以下犯上的禍事。”皇后淚流滿面,“皇上若不責怪我,難免會有人認為陛下過於偏袒。這次的事不但害了鍾妹妹,還險些害了岑妹妹,我……”
“雲初是個理得清的人,她必然知道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皇上說著看了一眼旁邊的岑雲初。
岑雲初微微笑了笑,神情自然地看著皇后說:“是啊,皇后娘娘。就像我不曾責怪鍾姐姐,因為她愛子心切。人心隔肚皮,主子哪能清楚每個下人心裡頭想的是什麽呢?”
“多謝岑妹妹體諒。”皇后輕輕拭了拭淚,似乎不像之前那般忐忑了。
三日後,此桉具結。
永平自作主張陷害岑雲初,在宮外結交妖醫,煉製有毒的束清丹。
哄騙拉攏玉書給四皇子下藥,
並企圖將謀害皇嗣之罪嫁禍給岑雲初。涉桉眾人一律處以極刑,皇后自罰禁足一年。
皇帝下詔撫慰鍾婕妤,並重金懸賞名醫為四皇子治病。
又是一個陰雨天,岑雲初因為有了身孕,不喜歡過於濃烈的香氣,因此屋子裡隻焚著清澹凝神的惠草香。
她坐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卷醫書。
她自幼博覽群書,對醫書也稍有涉獵。
何況之前陳思問曾教過她一些,這讓她比旁人更懂一些醫理。
“娘娘,天暗,您還是歇一歇吧。”扶嵐手上的傷已經好多了,不忍心自家娘娘累著,過一會兒就來勸一遍。
“你現在怎麽變得越來越囉嗦?”岑雲初雖如此說,還是把書放下了。
“娘娘午膳想吃什麽?”臨溪掀簾子進來問道,“皇上去惠妃娘娘那邊了,打發了人來告訴,午膳就在那邊吃了。”
“我有些想吃嫩藕丸子了,還有芙蓉菜心。”岑雲初說。
臨溪出去告訴,扶嵐一邊給岑雲初倒茶一邊說:“惠妃娘娘宮裡那個墨涵,因沏茶沏得好,得了皇上的賞賜。我今早在外頭碰見她,她還拉著我的手說謝謝娘娘您呢!”
“她求仁得仁,這是她應得的。”岑雲初微微一笑。
有些事不必說明白,就像當初墨涵來告知她永平和玉書的事。
這件事高惠妃不可能不知情,就像永平害四皇子,皇后不可能不知情一樣。
無論墨涵得了皇上的嘉獎,還是皇上近來常常去高惠妃宮中,外人看來不過是因為岑雲初有孕不便侍奉皇上,所以皇上才常去別的嬪妃宮中。
去得多了,下人中有得力的,難免受到賞賜。
就像以前扶嵐和臨溪常常受到恩賞一樣。
只有當局者清楚,這裡頭到底是怎麽回事。
永平為什麽那麽痛快就交代?皇后又為什麽能脫開乾系?
一切都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
有的人根基太深了,一下子是拔不出來的。
這個時候最忌諱輕舉妄動,因為一旦決裂,必將勢同水火。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岑雲初不會做,皇上更不會做。
又何況,時機還未成熟,稍有不慎就會牽連甚廣,血流成河。
高惠妃先對岑雲初示好,岑雲初也給她相應的回報。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從今以後是友非敵。
岑雲初清楚高惠妃為什麽這樣做。
站在她的角度,一個年輕貌美得寵的妃子,遠不如地位牢固的皇后難對付。
何況二皇子如今已經十六歲了,高家的子弟也慢慢露出崢嶸。
一向在皇后跟前謹小慎微,守拙藏奸的高惠妃也不甘人後,想要為兒子爭一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