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猛地打了個寒戰,一股不詳的感覺鬼魂一樣從心底升上來。
“走吧!”徐春君房裡的丫鬟扯著她的袖子道:“快這些,這裡的穿堂風真是凍死人了!”
紅線腳步遲疑,再不像之前那麽急著要過去了。
那丫鬟不耐煩,拉著她的胳膊朝前走去,仿佛脖子後頭都是氣。
“姐姐……”紅線被她扯得有些踉蹌,試探著問道, “剛才那人是什麽病啊?”
“不知道!”丫鬟頭也不回,“有的說是麻風,有的說是疥瘡,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她……她是服侍了遇之少爺才得的嗎?”紅線站住了腳問。
“要不然呢?這都抬出去第二個了。”丫鬟的語氣中既有不耐煩也有害怕,“就算不死,也變得像鬼一樣了!”
“這……”紅線是真的後悔了,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兒搭上。
“別這呀那呀的, 不是你自己要去的嗎?快著些!”這丫鬟的力氣很大,平時她就管徐春君房裡的家具擺設,那麽沉的桌子,她一個人就能搬得動。
“不是的姐姐,我想起來我還有別的事兒,能不能先回去一下?”紅線企圖掙開那丫頭的手。
“你能有什麽事兒啊?告訴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來是你自己要來的,這會兒又要跑,你拿我們家當什麽?不是你口口聲聲要向遇之少爺報恩的嗎?!”
紅線還想再狡辯,那丫頭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便把她往前拖著走。
“不是的,姐姐,姐姐,我真的是內急,你先讓我去解個手吧!”紅線死活哀求道。
“得了吧!你少裝了!懶驢上磨屎尿多!”丫鬟不信她的。
紅線真是害怕極了,她可不能到陸遇之跟前去。那樣的話,自己被傳上了惡疾,哪還有活路了?
她雖然力氣沒有那丫鬟大,但也使盡了全力想要跑。
“你們兩個快過來!這個小賤人出爾反爾, 你們兩個把她架到遇之少爺那兒去,讓她好好伺候著!”丫鬟招呼著之前抬死人去而複返的兩個人。
那兩個人的心情顯然也不好,過來像拎小雞一樣,執著紅線的兩條胳膊就把她壓著往前走。
紅線心裡絕望極了,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
這兩個人一陣風一樣架著她來到崔遇之住的房間。
陸夫人和兩個丫鬟在外間,裡間的門簾遮得嚴嚴實實,卻遮不住滿屋子的藥味兒。
陸夫人抬頭看了紅線一眼,見她滿臉的鼻涕眼淚。
就說:“你是擔心遇之才哭成這樣的嗎?也算你是真心吧!他如今病勢沉重,既然你非要來侍奉他,那我就答應你吧。也許我早答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紅線心裡早改主意了,她之前說要服侍陸遇之,也不過是想讓自己有個進身之階。
如今陸遇之顯然已經不中用了,更何況他的病還會傳給別人。
就算是現在陸夫人開口讓她做陸玉池的通房丫頭,她也絕不可能答應了。明擺著是跟死人作伴,還有可能把自己的命搭上。
這賠本的買賣她可不能做!
“夫人,您聽我說。遇之少爺得了這樣的病,我真是自責死了!”紅線撲通一聲就給陸夫人跪下了,“所以我想著自己到廟裡吃齋念佛,給他禱告去。希望菩薩能夠發慈悲垂憐。”
“不必了, 禮佛這件事還是我親自來吧!我是他的生身母親, 誰去求菩薩也不如我去求頂用。”陸夫人淡淡地說,“你隻管進去伺候他就是了,你先前不是也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做牛做馬來報答他麽?我成全你就是。”
紅線聽了拚命搖頭,說道:“夫人,我是個不祥之人。父母都亡故了,如今還在熱孝中。我這樣的人去侍奉遇之少爺恐怕會適得其反。”
“你怎麽這會兒想起你還在孝中呢?之前你攔在我家門前非要進府來,那時候是忘了這個嗎?春君說讓你去清修幾個月再入府,足等到你母親去世滿百日。你卻說下人最多隻守三七,哪個府裡都是這樣。”陸夫人拿她的話來堵她。
“夫人,我……我是真的不大會伺候人,況且遇之少爺現在病得這麽厲害,我怕我笨手笨腳的服侍不好。”不得不說這紅線實在是伶牙俐齒,心思詭譎。
換成一般人,這時候早就亂了陣腳了,她卻能夠說出一個接一個的借口來。
陸夫人見她如此,真是恨得牙癢癢。
但想起徐春君的叮囑,隻當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繼續說道:“那也不打緊,最要緊的是用不用心。況且也不是你一個人服侍,你跟別人學著點兒,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想來用不了幾天就能上手了。”
說完就吩咐一旁的丫鬟:“帶紅線姑娘進去吧!讓她先學著給遇之擦身上藥。頂替之前茉莉的差事吧!那孩子怪可憐的,別忘了一會兒她爹娘來了,多給些燒埋銀子。”
紅線一聽,嚇得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擦身上藥可是最近的接觸了,那樣怎麽可能不染病?
陸夫人口中的那個茉莉,想必就是剛剛被抬出去的那個吧!
兩個丫鬟走過來,朝紅線伸出了手,紅線像見了鬼一樣厲聲尖叫著,兩隻手瘋了一樣推舉拒抓撓,一張嘴更是像淮洪一般:“陸夫人,你這樣是犯法的,知不知道?!我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姑娘,又沒賣身給你們家,憑什麽你兒子得了惡疾要我去伺候?!”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保命要緊!
在京城她無依無靠, 真的死在這兒了,只會悄無聲息地被抬到亂葬崗一埋。
“你現在說這話晚了!不是你苦苦哀求,非要侍奉遇之的嗎?”陸夫人一拍桌子,高聲質問道,“如果不是他和你出城去,住那又髒又亂的客棧,怎麽會染上這樣的怪病?!我還沒把你扭送到官府去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了!”
“是他自己要送我走的,又不是我求的他!”紅線也不甘示弱,她像一匹被逼到絕境上的狼,呲呀咧嘴地衝著陸夫人叫囂,“都怪你!你連一個小小的弱女子都容不下,逼得你兒子走投無路!”
“胡說八道!我好心好意派了人送你回你舅舅家。,是誰讓你半路跑回來私下找到遇之說我要賣了你?!”陸夫人真恨不得撕爛了紅線那張顛倒黑白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