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說的是心裡話。

  烏倫貝克教授確實是一位很了不起的老太太，她一生都在用言行、用數學上取得的成績來證明女性科學家不會比男性科學家差，為了替女性科學家爭取到與男性科學家平等的“理科職業選擇權”、“獲獎權”、“成果認可權”，她頂著各種冷眼與敷衍，在不同的學術場合不停地奔走疾呼，。

  在生命的末端，她來到了夏國，原本應該是想將這個“使命”交給當今最具代表性的年輕女數學家寧青筠，但最終她選擇了尊重，尊重寧青筠的性格與意願，並將自己幾十年的數學經驗、數學思維無私地傳授給了寧青筠，隻為讓她能走得更遠，走得更高。

  這份不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的尊重，就尤為難得了。

  當然，或許是因為老太太在夏國的這些天裡終於明白到，有些事情不必一定要呐喊出來，像寧青筠這樣走向世界的科學之巔，自然而然會成為無數喜歡理科的女學生們的偶像與學習榜樣——只要越來越多女性投身到理科學習與科研工作之中，那女性在理科世界的弱勢局面也會慢慢扭轉。

  不管如何，烏倫貝克教授讓寧青筠消沉了一小段時間，但很快小白菜就在秦克的開解下重新振奮起來，決定繼續以自己的方式，完成烏倫貝克教授的“心願”。

  ……

  隨著威滕夫婦以及烏倫貝克教授的離開，花園別墅便冷清了不少。

  清木大學已放暑假了，前來拜訪的教授、學生明顯減少大半。

  秦揚輝、沈秋宜與外公沈鐵山也早在上個月兩個小寶寶滿月酒後都返回了遠州，不再打擾小兩口的生活，以後會保持每隔一兩個月過來住上一周、見見兩個寶貝孫子孫女的節奏。

  所以目前花園別墅除了秦克一家四口外，也就只剩下剛剛放了假的秦小殼，保姆慶嫂及她的女兒，以及兩個月嫂——有一個專門負責照顧寧青筠的月嫂，在寧青筠結束了月子期後就辭退了。

  秦克與寧青筠的生活一下子“空虛”下來。

  而在國際網絡上，有關《以全新型量子規范場論統一強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與電磁力的弦理論框架》論文的討論熱度一直居高不下，無數的媒體都在關注此事，並想方設法地獲取與之有關的新聞。

  許多國際著名的物理教授、數學教授都被問及對於這篇論文的看法，連CERN也成為了媒體關注的對象，畢竟論文結尾的“致謝”部分，有對CERN提供實驗數據及數據的使用授權進行了鄭重的感謝。

  但不管是這些著名教授，還是CERN，都不敢輕易下結論，只是說已關注到這篇論文，正在詳細研究，因為關系到粒子物理與標準模型的建立，需要經過慎重的反覆論證。

  最激動最歡欣的應該是《自然·物理（Nature Physics）》的編輯部了，光是五位物理學界、數學界的大神聯手出擊的陣容就夠華麗了，更別說這論文還直接將決定粒子物理百年內的未來，可以說，如果這篇論文被證實是完全正確的，那人類對於物理學、對於世界本源的認知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人類的物理文明將邁入到新的紀元！
  這樣的論文能發表到自己出版的期刊上，簡直就是最大的榮耀！以後不管哪本史書提起這篇偉大的物理論文，都必定會提起它是在《自然·物理》上發表的！哪怕滄海桑田，《自然·物理》不複存在，但其名字將永留史冊！
  《自然·物理》編輯部在短暫的會議後就作了決定，這篇論文要作為特輯出版，並且限量20000冊，只有這樣，讓每一個得到它的人都視之為珍寶！

  當然，在出版前，《自然·物理》編輯部還得頭疼一件事，那就是到底誰能當這篇論文的評審專家？

  後來還是總編拍了板，邀請CERN、IMU（國際數學聯盟）、IUPAP（國際純物理與應用物理聯合會）、ICTP（國際理論物理中心），共同派出專家，開展一期長達一個月的專題研討會，會議的所有費用，由《自然·物理》來承擔。

  雖然對於一本只打算出版20000冊的特輯來說，召開這樣研討會議肯定會導致虧本，但對於《自然·物理》的品牌價值提升作用無疑是巨大的，這相當於省下一大筆廣告宣傳費了，從這個角度來看，絕對是大賺特賺。

  而在國內，有關這篇論文的討論熱度同樣爆表。

  不過大多數非科研狗或者學術人員的普通網友並不關注論文本身及論文的意義，他們除了喊“666”外，就是討論各種八卦話題。

  比如討論這篇論文的作者欄已集結了五位頂級大佬，是不是可以召喚神龍了，以及討論在論文最後面的那句——“謹以此論文，作為送給（秦克院士、寧青筠院士）女兒寧詠昔、兒子秦君堯的滿月禮物。”

  【哇哇，原來秦院士、寧院士的兩個小寶寶名字叫寧詠昔、秦君堯啊！】

  【兩個名字都好聽，而且很有夏國文化的韻味！】

  【我比較好奇的是兩個寶寶的姓氏不一樣噢，這是分別跟隨媽媽和爸爸的姓氏嗎？】

  【沒什麽好奇怪的吧，雖然不太常見，但據我所知，確實有些雙胞胎分別采取爸媽的姓氏。】

  【但能讓自己的孩子跟隨媽媽的姓氏，終究是極少數吧，畢竟夏國的傳統文化是孩子跟隨父親的姓氏。從這件事可以看出秦院士有多寵愛寧院士了，這碗狗糧我先乾為敬！】

  【你們的關注點是不是歪了？我還在糾結論文裡所說的“弦”到底是什麽玩意，論文我是看不懂了，那些公眾號解讀得神乎其神……嗚，總覺得我居然是由一根根“弦”組成的、這些“弦”還在一抖一抖地震動，實在太過古怪了，還有什麽“世界線”、“世界面”……這論文對我來說太科幻了。】

  【你居然還在糾結這個，我們早就放棄了，我們從沒奢望過會有一天能理解秦院士寫出來的論文……】

  ……

  秦克並不太care國際與國內對這篇論文的追捧與熱議。

  說他不在意“改變物理世界百年格局”這樣諾大的名聲那是騙人的，但近來他需要關注的事太多，不管是緩解國內高溫乾旱災害造成的損失，還是解決全世界的淡水危機，都是更重要的事。

  而且對於秦克來說，解決“強弱電統一”確實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他成功地證實了威滕教授提出來的、影響世界更本源的存在——“弦”。

  如何利用已得到了證實的弦理論，來控制放射性元素的“衰變隨機事件”，進而解決核汙水的問題，成為了擺在秦克面前最需要考慮的難題。

  不過經歷了一段較長時間的緊張科研，秦克多少有些乏味了。

  他決定放松放松大腦，嗯，乾脆帶寧青筠和兩個小寶寶返回遠州住上一段時間，見一下寧青筠的爺爺奶奶。
    ——兩位老人家不能坐飛機，也經不起火車的長途折騰，時至今日也只是通過手機視頻見過兩個曾外孫。

  秦克說乾就乾。

  現在清木大學放假了，但流體力學實驗室沒有。兩人還是要向流體力學實驗室請個假的，至於作為“厄爾尼諾防災應對指揮中心”技術總顧問的工作，到現在基本上已沒剩下多少了，今年的方案大多數審批完，經費也撥下去了，余下的就是實施與監督實施，這部分工作就不歸秦克和寧青筠負責了。

  所以兩人可以暫且放下擔子，好好地享受一下幾天休閑的日子了。

  打了幾個電話搞定一切請假手續後，又花了半天收拾好行李，秦克便帶著老婆寧青筠、妹妹秦小殼以及女兒兒子，一起乘坐專機飛返遠州，同行的還有兩個照顧孩子的月嫂。哦，衛鋒和衛菁肯定是不會缺席的。

  航班上，寧青筠聽著發動機的轟鳴震動聲音，不知不覺便枕在秦克的肩膀上睡著了。

  夜裡有月嫂輪流幫忙照顧兩個小寶寶，但新手媽媽在第一年仍會特別辛苦，尤其是要起夜喂奶，每晚都要起來兩趟，不然新手媽媽會漲奶漲得難受，而小寶寶也會餓得哇哇大哭。

  原本為了避免起夜吵醒秦克，寧青筠想要自己睡了一間房，但秦克堅決不同意，哪有自己家小白菜每天辛苦起夜，自己卻呼呼大睡的道理？於是每晚兩人都會起夜，秦克幫忙換換尿不濕，給寧青筠準備補充水分的溫開水，寧青筠則一左一右地抱著兩個小寶寶來喂奶。

  不知道寧青筠是天生底子好還是長期練習東方秘典——秦克認為是後者的因素居多——兩個小寶寶倒是不缺母乳，便用不著買奶粉準備奶瓶什麽的了，只是寧青筠也無法離開兩個小寶寶身邊超過三個小時就是了。

  這使得秦克和寧青筠幾乎沒有多少單獨出去約會的時間，幾乎都被孩子綁住了。

  這大概也是每個新手爸媽的必經階段吧。

  飛機上，發現寧青筠睡著了，正在休閑地翻看著雜志的秦克不由心疼地摟住她的纖腰，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嗅著她身上好聞的青檸般的體香，秦克輕輕地親了親她的秀發：“辛苦了，老婆。”

  “嗯~~”睡著的寧青筠似乎覺得有些癢，像是貓咪撒嬌般在他懷中蹭了蹭，又繼續熟睡。

  人人都說有了孩子後，妻子會將大半的愛分到孩子身上，對丈夫的愛會減少許多，但秦克就沒發現寧青筠身上有這樣的跡象，起碼此刻小白菜對他的依戀一如往昔，甚至有幾分更粘人的感覺。

  讓秦克心裡甜甜暖暖的。

  他對寧青筠的愛意也沒因為對兩個小寶寶的疼愛而減輕半分，反倒是看到寧青筠從不喊苦喊累、悉心地照顧兩個小寶寶，秦克對她更添了幾分的愛意。

  明明出身書香名門，卻沒多少貴小姐的嬌氣，在外人面前高冷，在自己面前卻溫柔可愛，又怎能不讓秦克將她疼到骨子裡？
  ……

  一行人回到遠州市區後短暫地逗留了兩天，因為人數多，綠翠盈居住不下，便一起住到了寧青筠家裡的別墅裡，反正每周定期有人來打掃，依然保持著直接拎包入住的衛生整潔。

  秦克和寧青筠帶著兩個小寶寶分別拜會過聞建釗校長、王圓前校長、施存遠老師、林海波老師等熟人長輩，第三天，一行人又驅車前往了爺爺寧景光、奶奶楚覓梅所在的郊區療養院。

  兩位老人看到曾外孫自然歡喜得不行，而笑笑和錚錚都滿兩個月了，性格的差別也更加明顯。

  笑笑已經可以發出簡單的“a、o、i”等單音節的元音字聲音了，她對什麽都容易感興趣，稍稍逗弄就會手舞足蹈，露出萌化人心的笑容，加上長得可愛中透著英氣，分外招人喜歡。

  而錚錚則安靜得多，很多時候就是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機靈地左瞟右看，或者咬著自己的小手，就像在默默觀察著這個世界的規律。他發聲比姐姐笑笑要晚，只會發最簡單的“a”音，但似乎更早記住了爸爸媽媽，每當秦克和寧青筠走遠，他的目光就會追隨著兩人。

  秦克與寧青筠也盡可能地花時間來陪伴兩個小寶貝，讓他們建立起安全感。

  寧景光與楚覓梅更是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兩個曾孫身邊。有了小寶寶來逗弄，療養院便時常響起兩位老人欣慰的笑聲。用他們的話來說，能看到孫女和孫女婿的兩個小寶寶誕生，又這樣活活潑潑機機靈靈的，這輩子真是可以說再無遺憾了。

  秦克留意到言談間兩位老人對於兒子寧宗訓、兒媳紀秀玉的不滿消減了大半，一問才知道，原來寧宗訓夫婦在返回研究所前，特意飛返遠州，探望過寧景光、楚覓梅兩位老人家，還待了一天，才再次動身重返研究崗位。

  不過估計還是在寧青筠結婚、生寶寶的事情上，這兩位爸爸媽媽親自趕了回來的態度，才使得寧景光與楚覓梅勉強原諒了他們。

  ……

  秦克與寧青筠雖然是“秘密”前來的，但信息時代哪有秘密可言，療養院又不是隻住著寧景光與楚覓梅，還有一群老爺子老太太呢，所以秦克小倆口在這裡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各路人馬開始登門拜訪，最先來的自然是寧家的親戚們，然後是華海省的各路大人物，包括秦克的熟人方舟平秘書也過來邀請兩人赴宴。

  而附近的孤兒院當初那些流著鼻涕的小男孩小女孩們都上初中了，正值暑假，孩子們也經常過來玩，反正療養院已完全清靜不下來了。

  秦克有些不勝其煩，便想帶老婆妹妹孩子先避回青平小鎮十天半月，再悄悄折返回來陪伴爺爺奶奶的，但一個來自清海湖的電話打亂了秦克的計劃。

  7月27日這天，秦克隻身帶著衛鋒，踏上了飛往清海湖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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