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數人的目光都被所謂的CERN評論事件所吸引之時，米國，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剛剛度過完在得國老家休閑假期、回歸工作崗位的法爾廷斯，正在翻閱那篇被主編漢克·安德魯親自送過來的論文。

  法爾廷斯從早上看到現在，已過去近七個小時了，才勉強看完了第一遍。

  像這樣涉及到千禧年難題的重大論文，真想認真給出個意見看法，起碼也要花上一周左右的時間來反覆細讀。

  法爾廷斯揉揉酸脹的額頭。

  這兩位年輕的夏國數學家在非線性偏微分方程上的造詣太高了，法爾廷斯並不特別擅長這個方向，這論文看得很是吃力，但裡面那閃耀著的創意光芒與讓人驚歎的數學才華，共同繪畫出來的最動人數學風景，又讓他這樣純粹的數學家看得如癡如醉，欲罷不能。

  時間在專注中過得特別快，到了已是慣例的下午茶點休息時間，漢克·安德魯過來邀請他一起去咖啡角裡喝咖啡。

  法爾廷斯正好也要轉換一下思維，便應邀前去。

  到了咖啡角，愛德華·威滕教授、費弗曼教授、德利涅教授、埃隆·林登施特勞斯教授等老朋友不出意外地正聚在一起喝著咖啡聊著天。

  不只是他們，能坐幾十人的咖啡角基本上都坐滿了人。

  許多閃耀數學界的思維火花，其實就是在這樣輕松悠閑的聊天氛圍中碰撞出來的，這也是普林斯頓等西方頂級大學裡獨特的文化氛圍。

  看到法爾廷斯走過來，威騰教授笑道：“法爾廷斯，你不是昨天才休完長假回來？怎麽還一臉疲憊的樣子？”

  德利涅教授打量著法爾廷斯那疲憊中透著難掩激動的神色，佯作猜測道：“我想法爾廷斯一定是讀了一天那篇《楊-米爾斯方程的質量間隙問題證明及粒子物理標準模型的數學化解釋》的論文。你們說我猜得對不對？”

  林登施特勞斯教授笑道：“這個根本就不用猜測，在座的各位，這兩天沒在看這篇論文的，請舉手。”

  果然沒人舉手。

  眾人都哄然笑了出來。

  “確實是一篇非常棒的論文。”費弗曼教授道：“我也一直在細讀，因為我擔心學生針對這篇論文提問時我答不上來，到時就丟大臉了。”

  德利涅教授莞爾道：“我覺得網上有句話倒是說得對了，這論文的難度太高，看不懂很正常，連過去二十年公認的偏微分方程理論大師利翁斯教授都表示讀得很艱難，更別說我們這些不是專攻這個方向的‘門外漢’了。我實在很好奇，他們是怎樣能做到同時精通幾個方向的。純數（數論）方向他們已研究到了極致，現在連偏微分方程方向也無人能及。”

  林登施特勞斯教授聳聳肩膀道：“數學裡誕生怎樣的天才都不值得奇怪。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他倆什麽時候舉辦一個面向全世界的學術報告大會。這樣的千禧年數學難題又被徹底攻克了，應該會像當初的黎曼猜想、N-S方程一樣進行舉辦公開的學術報告吧？”

  費弗曼教授笑道：“他們不舉辦也得舉辦，不進行詳細的講解，99.99%的數學家都看不懂這篇論文。聽說這論文投到了你們《數學年刊》吧？你們打算找什麽專家來評審？”

  最後這話顯然是問法爾廷斯和漢克·安德魯的。

  漢克·安德魯臉露苦色道：“這篇論文的難度實在太高了，而且還不是純粹的數學論文，裡面涉及到很多粒子物理的高深理論，除了威滕教授外，我實在想不到有哪些數學家能當這篇論文的評審專家。總不能像《物理評論快報》那樣，數學部分找數學家來評審，物理部分找物理學家來評審吧？”

  眾人又再次哄笑。當初秦克和寧青筠合著的《運用N-S方程對大尺度環流形態及動能變化特性的研究》論文，因為高深的數學運算過程佔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而放眼整個物理學界居然沒一人能看懂裡面的數學過程，收到稿子的《物理評論快報》無奈之下，只能將論文一分為二，找了流體力學大師斯雷尼瓦桑教授和加州大學的陶教授，分別負責物理與數學部分的審稿。

  此事在整個物理界與數學界都傳為美談了，故而漢克·安德魯拿此事來打趣。

  法爾廷斯向來古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這篇物理部分隻佔了不到百分之十，而且是對結論的引用，並不會影響到論文最核心的數學部分，我認為沒必要專門找物理學家來審核。至於評審專家的人選，我認為讓IMU頭疼就行了。這樣意義非凡的重大論文，事關數學界與物理學界，IMU怕又要滿世界地找二三十名專家一起來評審了。威滕教授肯定會是其中之一。你可是超對稱規范場論、粒子物理理論方面的大行家。”

  愛德華·威滕笑道：“能當這偉大論文的評委是我的榮幸。不過論文裡那百分之十的物理內容，引起頗大的爭議。”

  林登施特勞斯教授點頭道：“是啊，聽說連CERN都對這部分內容提出了異議。不過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是以訛傳訛。CERN所在的歐洲學界，目前對於秦克和寧青筠還是很有好感的，他倆在上個月才替歐洲航空業界解決了一個生死存亡的大危機，避免無數乘客在高空中受到極端氣流災害的威脅，民眾對他倆的印象也好得很，CERN就算有什麽不同的觀點，頂多也只會私下裡通過郵件交流，不會鬧到這樣全民皆知的地步。”

  旁邊桌子傳來了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CERN確實不會做這樣的傻事，秦院士與寧院士在論文裡提出的只是一個假設，而且是根據數學理論提出來的物理假設。這個假設是否能變成現實，需要實驗物理的驗證。在未經過任何實驗驗證，就口出狂言地批判一個假設，那是很低級的做法。CERN顯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眾人循聲望去，見說話者是普林斯頓物理系的鄧肯·霍爾丹教授，這位可是物理學方面、尤其是粒子物理方面的大行家，曾拿到過2016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目前是普林斯頓的終身教授。

  這位大牛目前也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裡任職，與法爾廷斯等人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熟人同事了。

  眾人便邀請他過來一起聊天。

  鄧肯·霍爾丹教授也不客氣，坐下後道：“我看不懂他們的論文，但對他們提出來的假設很感興趣。這是目前為止，全世界第一篇通過數學理論計算得出W玻色子的精確質量的論文，如果他們的這個計算結果得到驗證……”
    林登施特勞斯教授忍不住問道：“如果得到驗證的話？”

  “那他們提出來的假設，很有可能會是真的，暗物質將會揭開神秘的面紗。如果目前的實驗驗證不了，那隻可能是目前的實驗條件所限，這與當初‘楊-米爾斯理論’可以計算並預言出八種基本粒子一樣，隨著科技的進步，最終都得到了驗證。”

  鄧肯·霍爾丹教授說著感歎道：“我個人倒是希望他們的假設是真的，因為這個假設一旦得到驗證，就會真正開啟新物理的大門，我們將會得知宇宙的本源是什麽。”

  眾人裡除了愛德華·威滕外，都不擅長物理，聽得都頗為專注。

  愛德華·威滕也認可地點頭道：“我認同霍爾丹教授的觀點。我從昨天起就一直在反覆研究這篇論文，我認為它最大的意義在於以數學來重新解讀了粒子物理標準模型，而且指明了一條新物理的方向，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比如我目前一直在研究的‘超中性子’和‘超引力子’，它們都很可能與暗物質有關，我打算聯系他倆看看，能不能一起往這個方向努力。”

  “除此之外，”他看向鄧肯·霍爾丹教授，繼續說道：“霍爾丹教授，我建議你可以順著他倆這篇論文深入研究，比如研究輕子與誇克到底是不是同一類物質、能否以某種理論將之統一起來。這方面你比我擅長。當然，最有可能在短期內解決的，應該是強相互作用力與電磁力的理論統一。這將會是繼弱電統一外，最重要的一次‘統一’。物理大一統這個終極目標，也會因此補上極重要的拚圖。”

  鄧肯·霍爾丹教授搖頭道：“‘強力統一’這個方向確實很誘人，但我數學水平跟不上，沒信心研究出來，這個艱巨的重任，還是交給那兩位年輕的夏國大科學家吧。”

  說到這裡，他有些欣慰，有些羨慕，有些感歎地說道：“大概在我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那‘物理大一統’這聖杯高高舉起的偉大一天了。而最有可能創造這一偉大歷史的物理學家，應該就是他倆了。”

  愛德華·威滕教授笑笑，道：“CERN重啟大型強子對撞機實驗倒是真的，據說這次大型強子對撞機專門針對W玻色子的精確質量測量進行過升級，應該會在精度上進行極大的提升。下個月的月中，這篇論文裡的結論就會得到驗證了。我是完全相信秦克和寧青筠的數學水平。起碼在W玻色子精確質量的計算上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他將放在桌上的一份報紙隨手丟到地上，嗤之以鼻：“所以像這樣瞎編的報道，下個月就會被釘到歷史的恥辱柱上。”

  ……

  CERN的影響力是恐怖的，所以有關CERN與秦克、寧青筠論文的爭議引發了極大的口水仗，網絡上各大論壇都吵得不可開交。

  寧青筠同樣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她在粒子物理方面的所有知識，大多數都是秦克根據“思維共鳴”傳授的，而這些論文裡的推論，也是兩人在日常研究中共同得出來的猜想，這次解開了質量間隙問題後，很多兩人之前思考討論過的問題都迎刃而解地找到了答案，寧青筠便順手寫了下來，沒想到自己補上的後續部分會引起這麽大的爭議，頓時有些緊張與焦慮。

  秦克睡醒後已看完了寧青筠補完的部分。他的物理等級已達到了宗師級，而且又有針對性地提前吸收消化了粒子物理相關的理論知識，現在論起粒子物理的水平，他絕不會遜色於世上的任何一個物理教授。

  對於寧青筠的焦慮，秦克只是笑笑，溫柔地揉揉少女的秀發：“老婆，你補完的部分完全沒問題。如果硬要說這論文最後部分有什麽問題，那就是簡略了點，尤其是假設部分。不過我認可你這樣的簡略，這是數學論文，不是物理論文，否則想詳細地寫，起碼能增加一百五十頁的內容，那就真成一半數學一半物理了，估計得讓審稿的數學家們痛苦得要撞牆了。”

  寧青筠對秦克有著近乎盲目的信賴，聽到他肯定了自己補完的部分，忐忑不安的情緒便迅速得到了緩解。

  她好奇道：“你認為應該怎麽再詳細補充完？”

  “比如用我們論文裡的結論，深入一下輕子與誇克的質量差異及原因，看看能不能找到將兩者統一起來的理論；又比如結合超對稱規范場論，推演計算一下‘超中性子’和‘超引力子’的具體屬性與質量。此外還可以嘗試實現強相互作用力與電磁力的理論統一。不過這些工作量都很大，真要深入研究，光靠我倆花上一兩年時間也未必能出結果。我倒是建議找找威滕教授，他在這方面是大行家，與他合作我們能省很多時間。”

  秦克還是心疼自己老婆，這些高深的粒子物理理論真要深入研究，那都是極耗精神的。尤其是夏國在粒子物理方面落後太多，又沒有大型粒子對撞機，兩人想在夏國進行這方面的理論研究，也只能停留在理論上，無法進行驗證。如果將大名鼎鼎的威騰教授拉進來合作，那憑著老教授在國際上、尤其是與歐洲CERN的深厚淵源，倒是有可能得到實驗的驗證。

  兩人正說話間，楊承科伯伯親自打來了電話，問的自然也是CERN的事。

  秦克笑道：“無妨無妨，不管是不是CERN說的，對我們都沒影響。我們的論文主要是解決質量間隙問題，以及用數學語言對粒子物理標準模型進行重新解讀，後面的部分只是錦上添花罷了。CERN真想做實驗來驗證，那再好不過了。”

  楊伯伯心裡頓時放松下來，事實上這事已引起了國家層面的高度重視，此時聽到秦克信心滿滿的答覆，楊伯伯覺得可以向上頭交待了。

  “你倆別太勞累了，快春節了，注意休息。尤其是小寧。”

  “謝謝楊伯伯。我們打算不回京城了，直接回遠州休假一段時間。”

  秦克確實想休假了，前前後後研究了一年半的楊-米爾斯方程總算是搞定了，接下來的粒子物理根本就不急著深研下去，數學方向他目前比較感興趣的只剩下霍奇猜想了，後者他手握系統的S級知識，更是胸有成竹。

  相較而言，他更關注的還是遠州那海水淡化項目的進展，這可是關系到未來的“世界大災劫”應對。

  這次回遠州休假，就順便去研究中心實地看看最新的進度，看能不能在今年內取得技術上的突破，初步解決人類未來的淡水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