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哈代-拉馬努金體系不適用於黎曼猜想的論證》?哈哈哈，天大的笑話，這百多年來，多少數學家沿著這個方向在黎曼猜想上取得了耀眼奪目的成果?難道他們都在做無用功?”說這話的是瑞典皇家科學院的院士加圖索教授。

他旁邊的維拉斯克斯教授氣定神閑地反擊了一句:

“加圖索教授，我不同意你的觀點，我們現在是來評審這篇論文，無論它的標題多麽標新立異或者不可思議，但既然能讓主編奧利弗先生如此看重並組織我們過來集體評審，我就認為有必要認真地閱讀分析內容，而不是看到標題和前言概述部分，就跳起來反對，這並非是一個數學家該有的修養與素質。”

他與加圖索教授雖然都是瑞典皇家科學院裡從事數學研究工作，主攻的方向也是數論，課題包括哥德巴赫猜想、黎曼猜想、克拉茨猜想、波利尼亞克猜想、孿生素數猜想等。

但兩人一個是堅定的哈代-拉馬努金體系支持者，一個是堅定的雅克阿達馬體系支持者，兩人向來都是“宿敵”，這次難得有機會看到哈代-拉馬努金體系在黎曼猜想的方面被否，維拉斯克斯教授心裡還是很舒爽的。

主編羅夫尚·奧利弗出聲勸解道:“兩位教授，你們都是皇家科學院裡數論方面的專家，而且從事黎曼猜想的研究也有十多年了，所以我們才專門請了你們和溫德爾教授、納森斯教授、庫頓教授過來，一起討論這篇論文，還請諸位就事論事，若是這篇論文確實有問題，我們不采登就是了。”

因為加圖索教授的臉色太難看，為了推進這次的評審會，奧利弗沒把後半句“如果論文挑不出毛病，我們就發表出來”給省略了。

加圖索教授不高興道:“哈代-拉馬努金體系如此經典，這近百年來，多少數學家在這方面投注精力、產生了多少有價值有意義的學術成果?這個來自夏國的狂妄家夥，居然想以一紙論文，就否定哈代-拉馬努金體系的地位?”

負責提審這篇論文的責編特奧·舍斯特倫忍不住出聲道:“加圖索教授，這論文並沒有否定哈代-拉馬努金體系，只是提出哈代-拉馬努金體系是無法破解黎曼猜想，並對此進行了論證……”

加圖索教授怒火上躥:“哈代-拉馬努金體系無法破解黎曼猜想?笑話！他有什麽資格評論哈代-拉馬努金體系?哈代先生是我們大不列顛最優秀的數學家之一，更是他們夏國現代數學奠基人華的授業恩師！他居然想要推翻哈代-拉馬努金體系?狂妄無知！我對你們編輯部居然會同意對這樣荒謬的論文進行集體評審，表示強烈的抗議！”

在場一直沒發言的其余三個院士們倒是頗為理解為何加圖索教授如此惱火。

眾人都知道加圖索教授的團隊一直在沿著哈代-拉馬努金體系的方向鑽研黎曼猜想，而且近期他們的一項重大成果——證明“臨界線上的非平凡零點佔全部非平凡零點的比例的下限至少有43.8%”也快要完成了，一旦成功證明，將會是聞名於世的偉大學術成果，甚至會被認為是距離破解黎曼猜想最近的研究成果。

現在居然要評審一篇將他們團隊近十年來努力成果付諸東流的論文，他怎能不暴跳如雷?

在加圖索教授眼裡，這樣的論文，就像地球是方的、太陽是圍繞著地球轉動的一樣可笑，是謬論，根本連打開來閱讀的必要都沒。

一時間三個院士都陷入了沉默，事實上他們對於哈代-拉馬努金體系也了解頗深，

覺得是一個很嚴謹、又充滿數學想像力的理論體系，用來鑽研黎曼猜想也有近百年的歷史了，這樣主流的成熟的體系，卻被夏國人否定了，確實有些難以接受。責編特奧爭取道:“諸位教授，這論文的作者是夏國的奇跡小子秦克，那個連續取得四門理科奧賽世界冠軍、而且是滿分冠軍的頂尖天才高中生……他已經在《數學年刊》、《統計年刊》和《理論與應用數學通訊》這三本非常出色的數學學術期刊上發表過SCI論文，這些都證明了他在數學方面的天才造詣。我認為他的論文有足夠值得我們重視的價值。”

他起身，接過大屏的控制權，將論文拉到最重要最關鍵的論證過程部分。

“說實話，這部分的論證過程，我只看懂了三分之一，哪怕是主編奧利弗先生，也無法判斷它是否完全正確，所以才請了您們五位專注於數論的資深專家進行評審。既然您們都來了，要不就當是批評指出這個‘囂張小子’的錯誤，認真看看他的論證過程?”

主編羅夫尚·奧利弗也是數學方面的大行家，拿過克拉福德獎、奈望林納獎，不過他並非專攻數論方向，這時也出聲勸道:

“諸位，我認為這個夏國的奇跡小子，確實有些門道。《數學年刊(Annals of Mathematics)》的主編漢克·安德魯曾對這奇跡小子的一篇論文進行過點評，說‘他為我們推開一扇嶄新的大門，非線性微積分方程組求通解將迎來革命性的思維解放’。現在，這個小子似乎又要通過這篇論文，用力地關上一窗偉大的窗戶，我認為，諸位有必要看看，他有沒有這樣的本事！”

維拉斯克斯教授倒是樂於見到加圖索教授吃癟，他第一個笑著點頭道:“我同意，來都來了，就看看吧，對不對，加圖索教授?”

加圖索教授哼了聲，冷著臉將目光投注於大屏之上。

另外三個教授本來就是中立立場，既然來了，主編奧利弗也說得有道理，那便一起看看這聞名世界的奇跡高中生，到底有多少斤兩，是不是名過其實。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到那複雜的論證過程之中，原本氣氛緊張的編輯部總算安靜了下來。

論證過程有十二頁，責編特奧觀察著幾位大老的神色，每隔一段時間便慢慢地滾動頁面。加圖索教授原本一臉的不屑與怒氣，看著看著，眼皮不自覺地抖了抖。

而站在他身後的溫德爾教授更是“咦”了聲，說道:“退回上一頁。”

特奧馬上操作，把論文轉回上一頁。

他一邊操作，一邊留意到五個教授的神色都認真了起來，加圖索教授的臉色甚至有些蒼白。

溫德爾教授拿出一個小本子和鋼筆，仔細地計算了好會兒，才道:“可以下一頁了。”

論文繼續翻動，維拉斯克斯教授原本帶著一絲幸災樂禍、一絲戲謔的神色凝固住了，其實原本他也不相信一個夏國的高中生——哪怕是被無數大學瘋狂追捧、拋出橄欖枝的所謂“奇跡小子”、“不可思議小子”——能推翻近百年來的一個成熟體系。

可越看下去，他的臉色越凝重，嘴裡喃喃道:

“當已知zm=±i2πm，m=0，1，2時，利用加馬函數的性質，得出Γ(z)Γ(z+1/2)=21-2*zπ*1/2Γ(2z)，進而有ζ(s)=∑n+……天哪，他怎麽能想到從這個角度來入手的?”(作者注:Γ念作“加馬”)

加圖索教授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他咬著牙，拳頭握得緊緊的，好幾次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負責給幾位大老添茶水的實習生已悄悄地換過幾次紅茶了，但教授們連動都沒動過那些散發著茶香的熱茶。

熱茶慢慢變涼，又被連氣都不敢大聲喘的實習生悄悄地換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天色已昏暗下來。

十二頁的論證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五位教授不時低聲交流幾句，或者停下來拿紙筆反覆地計算驗證，居然看了整整一個下午！

終於，大屏的界面停在了論證過程的最後一頁。

“法克油！”加圖索教授臉色陣青陣白，他忽然拿起茶杯，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杯子哐地摔得粉碎，茶水飛濺，加圖索教授又恨恨地罵了句:“法克油！”然後轉身甩袖而去，他走得太急，撞到了一場桌子，將桌角裡的書都撞掉了下來。

“嘩啦”聲中，書本落地，揚起澹澹的灰塵，凌亂的書頁顯得有些狼狽和氣急敗壞，正如此時加圖索教授的心情。

在場的其余人都沒說話，十幾年的心血忽然被證明只是在做無用功，換了誰都接受不了。

偏偏論證過程就擺在面前，在座哪個不是數論方面的頂尖行家?可整整看了一個下午，就是挑不出刺來！

這個夏國小子的論證過程，完美得不可思議，毫無破綻！

加圖索教授離開了好會兒，維拉斯克斯教授才從論文中收回視線，他臉上全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維拉斯克斯教授終於第一個出聲歎道:“我的上帝，他真的關上了這扇偉大的窗戶。黎曼猜想的主流破解思路之一，哈代-拉馬努金體系，從今天起將成為歷史……”

溫德爾教授又仔細地看了遍手裡的筆記，也跟著搖了搖頭，悵然若失道:

“了不起，了不起，後生可畏哪。這個夏國的奇跡小子，真的完美地論證了，即使能成功證明‘臨界線上的非平凡零點佔全部非平凡零點的比例達到100%’，也無法證明得了黎曼猜想，因為這只是無限對無限，還會有有限多個甚至無限多個非平凡零點位於臨界線之外。哈代-拉馬努金體系被蓋上了‘過時’的印記，起碼在證明黎曼猜想上，已不再有投入時間精力的價值了。”

另外兩個教授也緩緩地點頭道:“他的思路非常奇妙，真正的論證過程天衣無縫。這近百年來，無數人努力論證著臨界線上的非平凡零點佔全部非平凡零點的比例，竭盡全力想將它推到到100%，卻從沒有人能這樣清晰而意識到並成功地論證——哪怕到了100%，也只會有一個死胡同，根本就無法破解黎曼猜想。”

他們轉頭看向主編奧利弗:“奧利弗先生，這篇論文的論證過程是沒問題的，但你真打算發表出去?”

主編奧利弗自然明白教授們的言下之意，這論文一發表，絕對於轟動全世界，更會引起無數人的非議與討論，哈代-拉馬努金體系有無數的徒子徒孫，更有無數的信徒，起碼在印度，拉馬努金已成為被神化的數學家，拉馬努金獎更是世界著名的數學獎項，現在被打臉，多少人會如加圖索教授那樣暴跳如雷?

更別說無數數學家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沿著這個體系鑽研黎曼猜想了。

這篇來自夏國的論文一發表，將會逼得這些研究成果與厚厚的草稿紙一起，被掃到歷史的故紙堆裡。

主編奧利弗沉默了一會，忽然咧嘴一笑:“這總比他們再研究幾十年，然後發現此路不通時更好，不是嗎?”

維拉斯克斯教授也笑了，鼓掌道:“不錯，是這個道理，起碼他們可以往雅克·所羅門·阿達馬體系努力。這個夏國的小子竭盡全力地交上了一扇窗，卻還留下了另一扇真正偉大的窗戶……”

他正有些幸災樂禍甚至有些得意地訴說著自己的研究方向時，手機忽然響了。

維拉斯克斯教授看了下來電顯示，臉露意外之色，這是另一本世界頂級數學期刊《數學新進展(Ihematicae)》的編輯部電話號碼。

他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極客氣地聲音:“維拉斯克斯教授，很抱歉打擾您了。我們這裡有篇投稿的論文，是有關雅克·所羅門·阿達馬體系與黎曼猜想的，想請您當評審專家，看看這篇論文的論證過程是否正確。眾所周知，您是雅克阿達馬體系方向的權威人物……”

維拉斯克斯教授不知怎的， 右眼皮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他下意識地問了句:“這論文的標題是什麽?”

“《雅克·所羅門·阿達馬體系無法破解黎曼猜想的證明》。”

“什麽?你再說一遍?”

“《雅克·所羅門·阿達馬體系無法破解黎曼猜想的證明》。”

維拉斯克斯教授隻覺得嘴巴有些發苦，他深吸口氣，問道:“這論文的作者是誰，方面透露下嗎?”

“是一個近半年來非常有名的夏國天才高中生，叫秦克，不知道維拉斯克斯教授您有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他曾在IMO、IChO、IPhO……”

維拉斯克斯教授沒再聽下去，他腦海裡嗡嗡地響著，只是一遍遍回蕩著剛才加圖索教授憤怒的那兩聲“法克油”。

那可怕的夏國小子，不會打算連這扇雅克阿達馬體系的窗戶都關上吧……

掛了電話，維拉斯克斯教授回頭苦笑道:“但願上帝保佑，我的猜測是錯誤的，不然，黎曼猜想的破解進程，可能要倒退一百年。”

……

就在世界數學界因為三篇來自夏國的有關黎曼猜想的論文而被搞動得雞犬不寧之時，始作俑者秦克，正握著自己家小白菜那柔嫩纖巧的小手，走向家門。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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