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魯斯望著地上那兩具殺手的屍體,冷冷地說“你們還弄壞了酒吧的大門...”
他收起動力劍,右手撫心,對兩人的屍體行了一個騎士禮。
“願你們在地獄裡好好懺悔,來生做個好人。”
此時,一直躲在旁邊的莉莉茵快步衝了過來,
她手中高舉著一條凳子腿,一邊慟哭著一邊用力敲擊著兩具屍體的頭部。
荷魯斯沒有阻止她,他明白如果現在不讓她盡情發泄出來,那這兩人一定會是她余生永遠的夢魘。
莉莉茵將兩具屍首臉部打到幾近血肉模糊,終於累到脫力,
手中凳腿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她跌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突然感覺一陣劇烈的頭暈目眩,
胃裡一陣翻湧,不一會兒,哇地一聲吐了一大口汙水,終於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當莉莉茵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一處在沙丘的陰面。
她身下墊著一張厚厚的氈毯。身旁篝火瑩瑩,驅散了野外的寒氣。
篝火上支著一隻行軍鍋,正散發著湯汁的清香。
摸了摸身上蓋著的是呢毯,她毯子旁邊放著一個水袋。
看到水袋,莉莉茵這才感覺到喉嚨像火燎一樣乾渴欲裂,
她趕緊狼狽地一把抓過那水袋,咕嚕咕嚕猛地大灌了幾口。
冰涼的井水順著咽喉慢慢浸潤了莉莉茵那乾涸的肺腑,終於讓她感到舒服了一些。
突然,莉莉茵好像想起了什麽,
她緊張地舉頭四望,眼神裡滿是驚慌,那個人呢?那個人去哪兒了?
此時,身後不遠處傳來皮靴踩踏砂礫的唧唧聲,
莉莉茵猛地回頭,情不自禁地綻放出一抹笑容。
月夜下,一個長發飄逸、身形高大的青年從沙丘後面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您醒了,莉莉茵小姐。”
荷魯斯手上拿著一種塊莖植物,走到篝火前,熟練地用小刀將塊莖去皮並切成小塊,然後投進了鍋裡。
聞著鍋裡散發出來的香氣,青年喃喃道,“嗯…原來拉克西斯龍舌蘭裡的奇異香氣就是這個啊!”
荷魯斯將塊莖切下小小一塊,轉身遞到了莉莉茵的嘴邊。
莉莉茵有些不好意思地吃下塊莖,一種芬芳頓時從塊莖榨出的水分裡鑽進了她的鼻腔,
她不自覺地食喉大動,不一會兒就將那一小塊咽進腹中。
“莉莉茵小姐,正式介紹一下,我名為荷魯斯·卡恩,請問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莉莉茵端坐在毯子上,她那暗紅色的瞳孔看著眼前俊俏的年輕人,
“請問卡恩閣下,您...您是騎士麽?”
“您稱呼我為荷魯斯就好。我不是騎士。
不過不瞞您說,莉莉茵小姐,我這次來拉克西斯,就是想看看能否有緣份成為一名騎士。”
荷魯斯邊說邊輕輕攪動著湯鍋。
“可是,想要成為騎士的人身邊不應該...”莉莉茵欲言又止。
“您是想說,那些想成為騎士的人身邊,都會跟著他的紅顏知己對麽?”
莉莉茵默默點了點頭。
荷魯斯笑著搖了搖頭,“抱歉,我沒有那樣的女人...”
莉莉茵將身上的毯子緊了緊,“荷魯斯閣下,您知道機魂騎士麽?”
荷魯斯自然見過,他不但見過,還幾乎進過帝國所有機魂騎士的駕駛倉。
誰叫他是帝國戰帥的兒子...
“機魂騎士…您是說那些有著優美外甲和壓倒性威力的巨大人形武器吧,
我聽說它們不全是機械構造,它們的內結構甚至有一部分是生物組織。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閣下說的沒錯,與其說機魂騎士是機械體,還不如說這些孩子是披著機械外殼的巨人。”
“所以說,能夠駕馭這些巨人的人就是‘騎士’對麽?”
“是的。”莉莉茵點了點頭,一襲銀發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擁有自己的專屬機魂騎士,這就是騎士了。”
荷魯斯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他是頭一回聽說,
盡管成為騎士是他從小憧憬的事情,但因為父親科拉克斯的刻意隱瞞,所以事實上,關於騎士、還有機魂騎士的知識他知之甚少...
“可是莉莉茵小姐,機魂騎士不是由各個騎士工坊製造出來的麽?
既然是製造出來的,那只要有錢或者有權勢的人,不就可以輕松擁有機魂騎士麽?”
“不是這樣的!”莉莉茵果斷否定了荷魯斯的說法,
“那只不過是機魂騎士的軀殼而已,沒有機魂,軀殼再多也沒用,只有當騎士和兩人一起為軀殼灌注入‘機魂’,這些孩子才能覺醒為真正的機魂騎士。”
“和一起灌注機魂?所以,,就是騎士的那位知己麽?”
莉莉茵的眼神瞬間暗淡了下去,
“是...但也不是...”
青年那深邃的黑眼睛充滿了疑惑的神情,什麽叫是也不是?
“這就要說到機魂神殿了,”莉莉茵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青年,
她的小手揉搓著身上的毯子,顯然心裡在猶豫著什麽。
荷魯斯自然是看到了這個細節,他歎了口氣,
“想來,這裡才是關鍵了,曾經有一位美麗的小姐也對我說過,若想成為騎士,就必須犧牲知己的幸福。
莉莉茵小姐,抱歉,如果和我講述這些,會勾起你什麽不好的回憶,那我們便就此結束這個話題吧。”
但莉莉茵好像沒有聽到荷魯斯的話,
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手中湯碗裡月亮的倒影,用一種悲涼的聲音開始講述起關於她自己的故事。
“我本名叫做莉蓮·西路貝爾,是西方星團克洛哈特王國貴族西路貝爾家的小姐。
我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年,名為馬裡奧斯。
我曾以為,我們會像普通人一般成人、結婚、生子,過上幸福的生活,
但馬裡奧斯為了家族在王國的貴族地位,執意要成為一名騎士。”
在我成年的那一天,馬裡奧斯問我,是否願意為他做一件事情,
只要做到了這件事,不但可以確保他家族的貴族名號,還能永遠和我在一起。
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這需要考慮麽?我從小就認為自己長大後就是要嫁給馬裡奧斯,成為他的新娘,
而為他付出一切,我自然是心甘情願的。”
於是,我們來到了行星拉克西斯。
據說,在這裡,可以找到機魂神殿的入口,進入神殿,馬裡奧斯就可以成為騎士。
於是我們想盡了各種辦法,終於找到了神殿的入口。
當我們進入神殿以後,馬裡奧斯向機神淨皇大人祈禱,請機神賜福於他和他的家族。
機神回應了他的祈禱,並為他打開了機魂界的入口。”
但是那個入口,只有像我一樣純貞無垢的少女才可進入。
機神大人對我說,進入哪裡,找到合適的機魂,然後就可以回來。
但機神也警告我,凡人一旦進入了機魂界,就會被部分機魂化,
也就是說,從哪裡出來的我,會變成一個既不是人,也不是機械的存在,
這就是了。”
荷魯斯一直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曾經設想過很多關於“犧牲知己”的方式,
但他沒想到,真相卻比他想象的要殘酷許多倍。
一行眼淚從莉莉茵的眼角流下,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悲傷,
但她還是盡量用平緩的語調繼續說著,
“我害怕了,我不想變成那樣的怪物,但馬裡奧斯...馬裡奧斯他跪下求我一定要幫幫他,幫幫他的家族,
他還承諾一定會對我好,一定會一輩子守著我...
我...我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了他。
於是我為他從機魂界帶回了機魂,我也成為了他的,
當他的騎士軀殼製造完畢後,我和他一起喚醒了屬於我們的‘孩子’
我天真的以為,即便我成了,但他也離不開我和‘孩子’,我們還是幸福的一家人,
誰想到沒過多久,成為騎士的他就得到了王國的爵位冊封,還迎娶了公主...
而我,卻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再後來,克羅哈特王國發生了政變,馬裡奧斯伯爵率軍出戰,
但最終寡不敵眾,他被叛軍斬下了腦袋,
而我的孩子...可憐的機魂騎士,也化為星塵,回歸了機魂界。
我失去了所有,一路逃避追殺,再次回到拉克西斯,
直到,遇見了你...”
莉莉茵的故事戛然而止,她悲傷地低垂著頭,銀發鋪地,淚流滿面。
荷魯斯一直在認真聽著莉莉茵的話語,
他也曾換位思考,
如果是他面臨馬裡奧斯同樣的境遇,
如果家族也需要他成為騎士才能得以延續,
那麽他是否也會向馬裡奧斯一樣卑微地乞求莉莉茵為他獻出一切?
此時,他想起了父親的話
“我曾答應你的母親,不讓你走我的老路。”
是啊,他的母親...善良的母親大人,
她早已知曉騎士和之間殘酷的真相,
荷魯斯的父親何不是在成為了騎士以後才飛黃騰達、一步登天的?
但結果...還不是迎娶了身為帝國貴族獨女的媽媽,
而他的那位呢?那位當初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直至變身為怪物的呢?
這麽多年,他作為父親的兒子,卻連一次都沒有見過...
哪位,她是否在恨著父親?
她是否也曾後悔當初在神殿的決定?
這就是騎士?這就是他憧憬了20多年的偉大的、光榮的騎士?
真讓人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