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辻狂言和辻不語之間的恩怨會很難化解,但是出乎荷魯斯的意料,辻狂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放棄了家族繼承人的地位。
他低下頭顱,向自己的妹妹辻不語行了跪拜大禮,這意味著他將完全臣服於辻不語,而他放棄這一切,唯一的要求,僅僅是求妹妹不要再為難蒔子了。
辻不語端坐在沙發正中,身旁站著作為見證者的荷魯斯,她皺著眉頭看著眼前跪著的哥哥,這勝利來得太突然,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在她的計劃裡,其實倒不是說覺得哥哥還能堅持多久,但她認為哥哥至少還會再堅持一下,那她也樂得在荷魯斯這裡再賴幾天,可是現在...
她長歎一聲,問了哥哥一句話:“哥哥,你確定要為了她放棄繼承人的位置?想當初,如果不是她,你至少可以和我公平競爭一下。”
辻狂言看了看妹妹,歎了口氣:“我這個人,本來就不喜歡權勢,我在意的只有劍術修行和晉升騎士,兄弟姐妹們爭了這麽多年,我真的累了...”
他搖了搖頭,看向辻不語,“其實在我心目中,你本就是最好的家族繼承人人選,沒有之一,盡管大家都知道,這個家主之位意味著什麽...”
辻狂言欲言又止,而辻不語心領神會,她微微一笑,搖了搖手:“算了,看起來哥哥還是覺得自己的小日子比家族的興衰更重要...那好吧,這個家主,就留給我吧。”
於是,在荷魯斯的見證下,辻家最後的兩個繼承權爭奪者握手言和。
只是荷魯斯有一點沒想明白,好像辻不語看起來也不是很想做這個家主之位的樣子。
這不是她夢寐以求的麽?
一切都很圓滿,眾人終於化乾戈為玉帛,辻不語也算是基本上被梅莉和莉莉茵所接納,眾人開開心心地又過了兩天。
這天早晨,一艘超巨大的飛船降臨在了荷魯斯地堡的上空。
在眾人的矚目之下,一部高達近20米的GK被運載艦的引力波緩緩投放到地面之上,那機甲的外形就像是一名穿著著橙色金屬鎧甲的巨人武士,頭部的兩枚機械仿生羊角裝飾顯得霸氣十足尤為惹眼,機甲手握巨型斬艦刀,腦後的神經元天線猶如長發一般垂到背甲位置,看起來非常飄逸,威風凜凜。
機甲的右手臂外側有一面火焰狀的小型白色輕盾,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辻III”字,表明了機甲的身份。
辻不語穿著一襲白色的東方闊袖禮袍,在離機甲著陸點不遠處單膝下跪,虔誠地迎接著鋼鐵武士的到來。在她身後,分別跪著正裝的辻狂言、泰師傅和蒔子。
“哧~”,駕駛艙門開啟,一個褐色頭髮的中年男人從機甲上跳下,他徑直走到辻不語面前,威嚴地點了點頭。
“都起來吧,又不是神皇大人駕到,自家人你們跪什麽跪。不語,狂言,別來無恙啊。”
辻不語站起身來,雙手一躬,“多謝三祖爺,我們幾個小輩已經很久不見您老人家了。”
被稱為三祖爺的中年人哈哈一笑,“本家派我來,說明你們幾個小家夥終於爭出個最後人選啦?可以可以,你們這一代是真的可以啊,爭到最後,居然只剩下兩個人。辻不語,你的手段夠狠毒啊?”
站在遠處的荷魯斯將這句話聽得真切,這三祖爺,難道是要問責辻不語嗎?
只見辻不語不卑不亢,她直起腰,鎮定地向三祖爺說道:“三祖爺,不語憑一介女兒身,
爬到現如今這個位置,若是不狠一些,怕是早就中途夭折了。不周之處,還望三祖爺寬恕。” “哈哈哈,我說笑而已,家主之爭,歷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想當年,我也是豪氣風發,幾乎斬盡了同輩,最後卻因為一些私人原因對當代家主俯首稱臣,其實說起來,和現在狂言挺像的。”
忽然,三祖爺停止了走動,立在原地,盯著辻不語,一股鋪天蓋地的巨大威壓瞬間籠罩了所有人,甚至連百多米遠的荷魯斯都受到了波及。
在這駭人的威壓下,蒔子、泰師傅、梅莉等實力較弱的人立刻就癱軟在地,梅莉直接暈倒了,泰師傅和蒔子二人則倒在地上拚命掙扎著。
辻不語和辻狂言也在苦苦支持,二十秒不到,辻狂言已是單腿跪地,頭也抬不起來,而離得最近的辻不語,在支撐了接近四十秒後,也終於單膝跪在了三祖爺面前。
“不錯...咦?”三祖爺正要誇讚,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兩個人居然還能站著,是荷魯斯和莉莉茵,
“有點意思啊,小家夥!”
三祖爺話音剛落,荷魯斯便感覺自己身上的威壓幾何增長了數倍,本來他還能勉強保持自然,這樣一來,他也只能爆發出所有的氣勢來拚命抵抗這猶如山嶽一般的驚人氣息。
終於,快一分鍾的時候,荷魯斯噗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但他雙手死死撐住地面,黑發低垂,遮住了他那因用力而猙獰的面部。
三祖爺倒是很驚訝,這個小夥子,年齡也就20多歲吧。和狂言、不語差不多年紀,居然能在我三成氣勢威壓之下撐滿一分鍾,不簡單啊!
而且更誇張的是,那青年身邊的那個銀發小女孩,居然完全沒有被自己的威壓影響到,像個沒事人一般奇怪地望著趴在地上的眾人,這...難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如斯恐怖麽?這小女孩看起來才十七八歲吧!
“大笨蛋,收起你那點手段吧,看清楚了,她可不是人類!”
一個銀鈴般的女音響起,頓時,所有人身上那浩瀚如海的重壓在一瞬間徹底消失。
眾人直起身子,只見一個穿著橙白色漆皮連身衣,額頂一塊橙色寶石的少女從三祖爺的機甲裡蹦了出來,輕輕巧巧地三兩下跳到三祖爺身邊。
“她是。”少女看向莉莉茵這邊,開心地向莉莉茵招手,而莉莉茵心有所感,也微笑著向少女招手。
少女看著也就二十來歲,差不多辻不語這個年紀。
她故意老氣橫秋地拍了拍辻不語和辻狂言的頭,“小狂言、小不語,你們終於打完啦,哎呀呀,姑奶奶我還以為只能見到你們其中之一呢,結果沒想到你們都活下來啦,呵呵呵,真是太好啦。”
“謝謝姑奶奶讚揚。”兩人恭敬地向少女行禮,而少女卻沒理他們,直接向莉莉茵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莉莉茵和荷魯斯相視一望,便手牽手往這邊走來。
“在下荷魯斯·卡恩,拜見大人!”荷魯斯單膝向辻家三祖跪下,這是專屬於騎士道的禮儀,這個辻家三祖雖然荷魯斯沒見過,但卻沒少聽瑪格努斯叔叔和父親提起,他名叫辻千斬,是能和父親比肩的強天位騎士,東方長明帝國有名的七柄刀之一。
換言之,他跪這一下,絕對不吃虧。
辻千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這小子有點古怪啊,雖然實力還算馬馬虎虎,但又不是騎士,為何身邊會有?”
荷魯斯行了一個騎士禮,“稟報大人,莉莉茵小姐只是暫時呆在我的身邊,等將來她找到合適的主人後再說。”
三祖爺呵呵一個壞笑,他拍了拍荷魯斯的肩膀,低聲說道:“小兄弟,別瞎扯了,你什麽心思我還不知道。可惜今天就我一個人來了,要是我二哥也來了,兩位強天位騎士作證,只要這位小姑娘願意,你便是直接做她主人又有何難?”
荷魯斯陪著笑了笑,不置可否,但莉莉茵的美眸裡卻閃過一道光芒。
“好啦,時間也不早啦,姑射,我們早點把事情辦完吧!”
原來那少女名叫“姑射”,怪不得辻不語叫她“姑奶奶”,倒也沒錯。
姑射和辻千斬來到辻不語面前,辻千斬笑著說,“別動啊,不語,否則被砍死了可別怪我。”三祖爺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了自己的長刀。
“東方諸神在上,神皇在左,列祖列宗在右,今日,辻家第三百四十六代子孫辻不語,在我辻家第三百四十四代子孫辻千斬見證下,正式受七斬之儀,授位辻家下任家主之傳承繼位。”
他念完這一段,便將長刀指嫋向辻不語,歎了口氣,嚴肅地向她說道,“不語,你仔細聽好,所謂七斬,即斬出身、斬己名、斬私欲、斬情惘、斬榮祿、斬善惡、斬血脈。從此以後,你只有一個身份:辻家下代家主,第五十七代辻綾人,”
“你不再有姓名,不再有父母、不再有朋友、不再有私欲、不再有愛人、不再有財富榮譽和個人善惡,也不可能再有後代,你明白麽?從受完這七刀開始,你只有辻綾人這個名字,隻為辻家的家族興衰負責,你明白麽?”
辻不語閉著眼聽完了辻千斬的話,她睜開眼,微笑著說:“三祖爺,你等我一下,就兩分鍾。”
說完,她款款走到身旁的荷魯斯面前,示意荷魯斯把耳湊過來,她用一種平靜但有有些哀怨的語調用只有荷魯斯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向他訴說道:“荷魯斯,雖然我們隻相處了幾天,但這幾天,卻是我這二十年來最快樂的幾天。”
她微笑著做了一個深呼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們剛見面,你就看見我一會兒去殺蒔子,一會兒去追殺辻狂言,但沒辦法啊,那就是我的日常,是我活著的意義,我並不求你能理解。誰叫你不早點出現呢?”
“要是能早點遇見你,也許,我就不當這個家主了,因為當我遇見你,我感覺我的世界裡好像突然多了一道光,我很想沐浴在這光裡,那怕只有幾天也好。”
一滴眼淚不知不覺從辻不語臉龐上滑下,“謝謝你這幾天收留了我,早知道你是這麽個爛好人,我就不給你發那些消息來騙你同意了,直接求你收留不就好了麽,呵呵,我有時候也挺笨的...所以那些消息,你就忘了吧!”
“但是有一句是真的,我沒騙你,你知道是那一句,對吧?如果我可以不做這個家主,我一定會拚命達成這個願望,不管有多少人跟我搶,也不管那些人是什麽身份。”
她抬手拭去了那滴眼淚。
她換回了平時的語調,平靜地說:“...但是可惜,這個家主,我是一定要去做的。所以啊,謝謝你,荷魯斯,我要去做我的家主了!再見!”
說完,不等荷魯斯回答,辻不語轉身大步走回到了辻千斬面前。
“好了,三祖爺,開始吧!”
“很好,很好...孩子,我沒看錯你!”辻千斬點了點頭,手腕一抖,手中長刀瞬間化為九頭銀龍,在辻不語的額頭、前胸正中、小腹以及手腕和腳踝處留下了七道刀痕。
刀速極快,刃過留痕,連血都沒有出傷口就愈合了,但辻不語通過內觀,看見有七團奇怪的氣息從刀痕處開始往她的頭腦中匯聚,最後在腦袋中形成了一個小球。
“你剛剛接收的,是辻家歷代家主的傳承,暫時不能解封,等你回了本家,當代家主第五十六代辻綾人會教導你如何使用這些被封印的傳承...辻家未來這副重擔, 就交給你來負擔了,下代家主辻綾人,受我一拜!”
說完,辻千斬鄭重地向辻不語,或者說,下代辻綾人跪了下去。
當一切完成,辻不語被辻千斬帶上飛船,啟程回遙遠的東方星團去了。
眾人無語,紛紛回地堡去了。
荷魯斯沒有馬上回去,他帶著莉莉茵來到附近一個沙丘的頂端,兩人坐下,看向遠方絢麗的夕陽。
他直到現在才弄明白很多事情,
為什麽,辻不語會如此嫉妒蒔子,
為什麽,辻不語會如此直白地向他表達愛意,
為什麽,辻狂言會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自己繼承權,
他居然以為這都是辻不語本性所致。
誰都沒想到,一個家主之位的背後的真相,竟會如此沉重。
而辻不語為了這個位子,放棄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莉莉茵依偎在荷魯斯的懷中:“她好可憐...”
“不,”荷魯斯長長歎了一口氣,“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我只是她路邊的一道風景,只是讓她看了一眼,僅此而已。”
兩人長久地相擁,此刻,他們都希望變成永遠。
“滴滴滴!”刺耳的提示音不合時宜地從荷魯斯手上的探測儀響起,荷魯斯右手一揮,一塊虛擬顯示屏出現在半空之中,那是一副拉克西絲的全貌地圖,地圖之上,三個碩大的圓環正在不停閃動著。
“地磁開始劇變了!”莉莉茵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