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比自己大五六歲,也比自己強壯一些,身高七尺,目光昂揚銳利,外披爛衣,內藏精甲,倒提一杆長槊。
這年頭能玩長槊的都不是普通人。
此人一出,雍涼軍氣勢亦暴漲起來。
“左營校尉胡奮!”身邊令狐盛倒抽一口涼氣。
要說趙雲、張遼,楊崢不可能不知道,但這胡奮是哪根蔥?
比自己還能裝?
三國演義裡面似乎有這號人?
楊崢記不真切。
“此人出身安定胡氏,雍涼軍中素有勇名,其父胡遵,鎮西將軍,司馬太傅親信。”令狐盛快速在楊崢耳邊道。
鎮西將軍,不就隻比夏侯玄的征西將軍低一級嗎?
一聽是司馬太傅的親信,還是鎮西將軍之子、左營校尉,楊崢就有些慫了。
什麽人面前能裝,什麽人不能裝,楊崢還是心中有數的。
但現在的形勢,似乎有些騎虎難下了。
杜展也驚訝的望著胡奮,似乎不知道自己的陣營裡有這塊鐵板。
當下一臉喜色,腰杆子也直起來了。
胡奮盯著楊崢,眼神中帶著野獸的凶光,“聽聞你頗有勇名,今日正好一戰,若勝,東西全歸你,若敗,就休怪某手下無情,當然,你現在夾著尾巴回去也行。”
“將軍!”杜展出言欲阻攔。
校尉已是高級軍官。
而且胡奮前途無量,朝中有人,上面還有胡遵,兄弟胡烈、胡廣、胡岐也都為官為將,頗受朝廷重視。
主動挑戰一個部曲將,已經是抬舉楊崢了。
但胡奮決心已定,“休要多言。”
所有人都望著楊崢。
堂堂一個校尉,居然也來乾這種勾當。
這也側面證實了楊崢心中的猜想,雍涼軍的出動,是得到上面的默許。
左右中軍全都看著自己,楊崢心中苦笑,不上肯定是不行了。
男人可以被擊敗,但絕不能認輸。
否則辛苦經營的人設就崩了。
“胡校尉既然有此雅興,崢怎敢不奉陪!”
胡奮眼中閃過一抹惺惺之意,將手中長槊擲在地上,拔出腰間環首刀,頗有風度的衝楊崢招了招手。
楊崢也不客氣,大吼一聲,挺刀急進。
既然踢到鐵板了,那就把鐵板踢穿!
右手一刀揮出,左手握拳,準備狠狠砸在胡奮臉上。
刀攜電光,拳握風雷。
只要不是馬戰,楊崢就不虛任何人。
蓋因馬戰太凶險,生死往往決於須臾之間。
這麽多天與令狐盛、張特、周煜也不是白練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胡奮眼中露出訝異之色,但他也是雍涼軍中數一數二的勇將,窺破楊崢刀先拳後,殺機全在左勾拳之上。
側身退了一個身位,躲開楊崢刀,然後亦揮拳迎上楊崢的勾拳。
“啪”的一聲,兩人的拳頭實實在在的碰在一起。
一股巨力自胡奮的拳頭傳來,楊崢忍不住退了兩步,但胡奮卻退了三步。
兩邊士卒全都大聲喝彩。
雖然雍涼軍與中軍不睦,但崇拜強者是士卒的共性。
一個回合,兩人心中都有數了。
胡奮收起剛才的輕蔑,雙手持刀,眼神也前所未有的鄭重起來。
楊崢雖然佔了些便宜,但皆因胡奮輕敵大意之故。
現在他不輕敵了,楊崢心中就有打滑。
在力道上,楊崢略有不如,主要是胡奮身體確實強健,單是站在面前,就帶來莫大的壓力。
當然,胡奮二十六七身體,正是男人力量最強盛的時候。
楊崢剛滿二十,身體裡躁動的只有蠻力。
而他也並非歷史上那種天賦異稟的猛將。
不敢再給胡奮適應的時間,楊崢抽刀急進,亂刀劈下,狂風四起,大開大闔。
試圖讓胡奮措手不及。
一開始胡奮的確有些慌亂,兩人的環首刀磕出陣陣火花,但十個呼吸之後,就適應過來。
趁楊崢氣力不濟的時候,忽然身隨刀進,全身所有的力氣瞬間釋放。
仿佛真有一道電芒從他的刀傳導而來,楊崢虎口陣陣酥麻,環首刀脫手而飛。
輕蔑的神色再次浮現在胡奮的臉上。
敗了?
令狐盛、張特、周煜投來關懷神色。
而其他人目光就有些複雜。
仿佛在說: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楊崢的心沉入谷底,想起城中的那些傷兵,在雨中絕望的望著天空,然後以生鏽的刀劍自戕……
前世那股倔強勁猛地在身體中爆發。
只要自己還站著,就沒有敗!
“再來!”楊崢揮舞拳頭,滑步而上。
而此時胡奮眼中升起異色,居然一把扔掉環首刀,擺了個拳法起手式,迎接楊崢的拳頭。
他雖然是司馬懿的心腹,但也是一個豪傑。
關西民風大抵如是。
玩刀法,楊崢承認的確不是對手,但拳法就不一樣了。
軍中拳法融合散打、搏擊、泰拳、古拳術的精華,凶狠剛猛,講究一擊致命。
而楊崢最開始之所以能壓製住胡奮,不是刀,而是拳頭。
劈劈啪啪,亂拳如雨,配之以滑步,剛開始胡奮還能勉強還擊,但很快就陷入被動防守。
吃一塹長一智,楊崢哪還能再給他適應的機會?
拳頭更凶狠的朝他頭上、臉上砸去。
什麽校尉,什麽將軍,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楊崢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擊敗面前的敵人!
“啊!”他情不自禁的吼了起來。
仿佛一頭選入絕境的猛獸,在瘋狂反擊。
而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每一步,每一天都不輕松,步步危機、如履薄冰。
“啪”的一聲,楊崢一記重拳狠狠打在胡奮左臉上。
胡奮整個身體向後倒去。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楊崢怔怔的看著倒下的胡奮,有些難以置信。
“將軍!”杜展等一眾雍涼軍趕緊上前。
胡奮的眼珠直往上翻,眼看要昏厥,卻憑借強大的毅力堅持下來。
幾個呼吸間,胡奮就緩了過來,一把推開杜展等人,掙扎了三下,才有些艱難的站起,搖搖晃晃,從嘴中吐出一口血沫。
楊崢劇烈的喘著氣。
忽然之間,胡奮仰天大笑,“拳法我不及你,刀法你不及我,平局如何?”
這份坦蕩與豪邁,當真令人心折。
楊崢心中不禁升起敬意,“謝胡校尉承讓。”
的確是承讓了,如果胡奮手中提著刀,自己早就敗了,而他之前手上提著的是長槊。
這一個月來,也就此人心胸最為寬廣,遠超龐會、曹爽、鄧颺之流。
“好你個楊崢楊興雲,某記住你了。”此刻的胡奮眼中再無輕蔑之色,也再無高高在上的傲氣,而是一種平等的惺惺相惜之意。
若非身處不同陣營,楊崢真想結交此人。
前提是他不嫌棄自己的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