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響亮的馬屁,曹爽極為受用,臉上陰霾一掃而空,大笑起來,“好,好,本將沒有看錯人,你跟楊攸不一樣。”
鄧颺臉上的陰險笑容頓時去了大半。
籠罩在頭頂上的陰雲也消散了不少。
不過從曹爽的話裡也能聽出他對父親楊攸心懷芥蒂。
堂中氣氛再度融洽起來。
楊崢落座之後,曹爽一拍手,從屏風後走來一美姬,容顏俏麗,衣裳單薄,身姿婀娜,似乎只有二八的年紀,如瀑的青絲懶散的在腦後挽成一個髻,插著一根鑲金鳳頭步搖,款款行走間,徒增了眉眼間的淡淡媚意。
“奴婢春娘見過楊將軍。”
楊崢尚在驚愕,美人兒已經貼了過來。
曹爽哈哈大笑:“一看興雲就是雛兒。”
“大、大將軍。”楊崢滿臉通紅,不過也對曹爽的脾性多了一絲了解。
春娘眉眼間也浮起嬌羞之色。
夏侯玄冷哼一聲,“軍中還有要事,某不奉陪了。”
“泰初何須如此?”曹爽還想挽留自己的老表。
夏侯玄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楊崢,揮袖而去。
楊崢被這眼神弄得莫名其妙。
不過夏侯玄能走,他敢不識抬舉嗎?
如今的楊崢,不僅前途在曹爽手中捏著,連性命也在他手上。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心懷叵測的鄧颺。
說錯一句話,就會召來無妄之災。
曹爽對夏侯玄的離去絲毫不介意,咕噥噥的又喝了兩杯酒,苦笑道:“泰初正人君子,皎皎猶如日月,非我等可比。”
“此言差矣,夏侯都督固然是君子,大將軍亦是性情中人!”鄧颺不失時機的呈上馬屁。
曹爽一臉喜色,笑著在身邊美姬身上一陣亂摸。
美姬媚叫兩聲,引來兩人的奸笑。
堂中又是一片烏煙瘴氣。
楊崢正襟危坐,身旁美人肌膚如玉,如若無骨貼了上來。
回想起幾日前煉獄般的場景,再看看眼前的旖旎畫面,強烈的對比讓他恍如隔世。
若不是身上未愈的傷口,幾乎以為是在做夢。
“莫非將軍看不上奴婢?”春娘檀口輕啟,在楊崢耳邊吐氣如蘭。
楊崢的身體立刻就有了反應。
臉上更紅了,但心中卻升起一絲厭惡之情。
這絲厭惡源自他後世多年軍旅生涯的自律。
“楊將軍若是看不上,不如讓與某。”鄧颺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樣。
曹爽也好整以暇的望來。
漢魏以來,世家大族崛起,蓄養私奴,家伎由此而興,連姬妾都可以隨意贈送,一個家伎有何不可?
到了司馬氏立晉,女奴男奴大行其道,可以隨意宰殺。
聞聽鄧颺之言,春娘全身微不可查的一顫,眼中帶著哀求神色。
鄧颺尖嘴猴腮的,一副色中餓鬼投胎模樣,在洛陽聲名狼藉,落入他手中的女子能有好下場?
剛才還暗中坑害自己,現在又恬不知恥的來搶人。
無恥總要有個限度吧?
春娘全身僵硬,緊張的看著楊崢。
楊崢一手將她攬入懷中,“既是大將軍賞賜,在下怎敢推辭!”
曹爽拍掌而笑,“哎呀,玄茂家中姬妾成群,何必搶興雲的?”
鄧颺小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幾圈,乾笑兩聲,算是遮掩過去。
春娘低聲吐了一口氣,服侍楊崢更加殷切。
一場酒宴,
曹爽絲毫不提兵事,只顧飲酒作樂,與鄧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奉承,楊崢也只能硬著頭皮吹捧,越是喝到最後,兩人越是沒個人形,肆無忌憚,就差最後的一步了。 經歷過駱谷血戰,楊崢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融入。
想起那些慘死的人。
想起被野獸肆意啃咬的屍體。
心中若不保持清明,遲早會跟曹爽的破船一起沉淪。
酒宴持續到深夜,曹爽、鄧颺都上火了,急著辦事才散了。
有侍者帶楊崢到城中一處私宅,獨門小院,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倒也算清淨之地。
這時代的酒跟後世黃酒差不多,夜風一吹,楊崢的酒氣就去了大半。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春娘媚眼如絲。
楊崢卻沒什麽心情。
倒不是他是君子,而是對一個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的小弱女子,實在難以同床共枕。
加上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疼,身體難免有些委頓。
倒在床上,也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卻見春娘早起,換了一身尋常衣物,如賢惠的妻子般在小院中收拾。
楊崢忽然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但旋即清醒過來,自己已在局中,想退是不可能的了。
再說又能退多少年?
三國鼎立,刀兵四起。
一個沒有勢力的平頭百姓,在如狼似虎的世家大族與剝皮抽髓的晉王朝之間,能過上什麽日子?
此番伐蜀之戰,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多少。
其實已經沒有多少選擇, 楊崢只能咬牙向前走。
或許能見到一絲絲光明。
“主人醒了。”春娘見到楊崢,驚訝出聲。
不過感激的眼神裡似乎帶著些許怨氣。
“主人”這個稱呼讓楊崢聽起來怪怪的,還不如將軍順耳。
曹爽賞賜自己什麽不好,偏偏賞自己一個女人,怎麽安置反倒成了問題。
“你有家人嗎?”
春娘一怔,神色落寞,“奴婢自幼被賣入曹家,不知有無家人。”
楊崢一摸後腦杓,感覺事情有些難辦。
自己肯定是要回軍中的,總不能帶個女人吧?
春娘忽然跪在地上,淚水滾滾落下,楚楚可憐道:“將軍不要春娘了麽?”
楊崢溫和道:“何出此言?”
春娘卻道:“將軍若是不要春娘,春娘必落入鄧颺之手,生不如死,還不如一死。”
月牙般的眼睛裡滿是堅決之色。
鄧颺還真是個畜生啊,都快五十的小老頭子了,怎麽能對這花兒一般的姑娘下得去手。
楊崢忍不住一陣頭疼,但若是讓這麽一個芳華小女子死在自己面前,實在有些不忍。
見慣了戰場的殺戮,越發敬畏性命。
“你若是不嫌棄,以後就跟著我回洛陽吧。”楊崢有些無奈道。
春娘大喜,眼中升起一陣朦朧的霧氣,“多謝主人!”
“以後不要叫主人了,叫兄長吧。”
“是,主人。”春娘睜著無辜的大眼睛。
“算了,隨你吧。”楊崢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