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婚禮讓西都城沐浴在喜氣之中。
楊崢大手一揮,給城中每戶人家分了一石糧。
全軍賞下酒肉,輪番吃喝一天。
奴隸們也分到了肉湯。
一時間,整個西平都歡笑連連。
尤其讓楊崢欣喜的是夏侯芷的嫁妝。
大大小小六十車,帶來了大量紙質書籍。
四書五經、漢書史記等等。
這些東西在西平簡直是無價之寶,也正是急需之物。
而夏侯芷陪嫁的五百下人中,有不少書吏匠人。
所謂錦上添花,正是如此。
春娘和阿憐都挺著大肚子來拜見正室,“奴婢拜見夫人。”
春娘望向楊崢的眼神裡難免生出些怨氣,阿憐倒是大大咧咧無所謂。
楊崢心頭苦笑。
夏侯芷輕輕一笑,扶起二女,舉止得當,“兩位妹妹以後不用多禮,都是一家人。”
春娘和阿憐的年紀大於夏侯芷。
但輩分和名分遠重於年紀。
夏侯芷親手送出兩個錦盒,“特意備了些禮物,也不知合不合兩位妹妹的心意。”
阿憐打開,見到裡面一支金玉步搖,夏侯家的東西,當然不是凡品。
做工細致精巧,釵頭金鳳栩栩如生。
阿憐當即驚呼一聲,喜上眉梢,“多謝夫人。”
春娘本有怨氣,但看到自己盒中的花團錦簇的綢衣之後,並未如阿憐一般拿出把玩觀賞,而是合上,臉上的怨氣也隨之消失了,親切的道了一聲:“多謝姐姐。”
三女倒是很快打成一片,嘰嘰喳喳的,把楊崢晾在一邊。
夏侯霸作為秦州刺史,不可能久留,巡視了臨羌與西都的屯田之後,心滿意足的回允吾去了。
第三日,按照禮儀,楊崢需與夏侯芷回門長安。
楊崢備了些禮物,挑選兩千親衛輕騎開道。
五月末的湟水河谷,青山雪頂,綠水野花,大異關中風物。
夏侯芷不願待在馬車中,與楊崢並騎一馬。
雖已為人婦,夏侯芷臉上依舊帶著嬌羞,在楊崢懷中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引得劉珩這廝老是湊過來偷聽,楊崢踢了幾次都踢不走。
親兵們怪笑連連,惹得夏侯芷將頭埋入楊崢懷中。
雖然只有短短幾日相處,兩人的感情卻在纏綿繾倦中急劇攀升。
不過夏侯家的女子,才情難免會多一些,一會兒對青山雪頂吟誦: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一會兒對著天上白鶴道:鶴鳴於九皋,而聲聞於野。
一會兒又對楊崢說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
見楊崢沒有答覆,嘴角微翹,“夫君何不吟上一首?”
她這才女脾氣一發作,倒讓楊崢左右為難。
讓自己提刀砍人可以,讓自己吟詩,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看夏侯芷巧笑倩兮的樣子,實在有些不願讓她失望,好歹還記著幾句詩詞。
但問題的難點在於什麽樣的詩詞合眼前的景。
總不能來個舉頭思明月低頭思故鄉吧?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下一句是什麽卻不記得。
夏侯芷掩嘴輕笑。
旁邊劉珩耳朵伸的老長。
楊崢好勝之心大起,“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好歹也上過高中,肚子裡也是有幾滴墨水的。
夏侯芷秋水一般的瞳孔中升起霧氣,呆呆的望著楊崢。
既然是才女,當然能品出其中韻味。
楊崢也豁出去了,再來半首將敬酒,“君不見,湟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不過才女終究是才女,暈了一陣,也很快反應過來,“第一首雄武豪邁,或為夫君所作,第二首文采斐然,韻法奇特,定出自他人之手。”
早知道就不畫蛇添足吟第二首。
楊崢乾笑兩聲:“夫人蘭心蕙質,這兩首是夢中神人傳授。”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漢魏雖有五言詩的出現,但流行的是賦。
“夢中神人?”夏侯芷睜大眼睛,“夫君騙我。”
“這、這……”楊崢實在想不到怎麽解釋,因為任何謊言看起來都漏洞百出,而夏侯芷冰雪聰明。
好在此時山林間群狼咆哮聲陣陣,化解了眼下的尷尬。
夏侯芷何曾見過這等凶猛野獸,嚇的花容失色。
楊崢以為又是被狼群盯上了。
卻見山林間,群狼互相撕咬。
那頭蒼狼王也被一頭更雄健的灰狼撕咬。
身上血跡斑斑,明顯撐不了多長時間。
楊崢大為好奇,駐足觀看。
似乎是兩個狼群在爭奪領地。
湟水河谷進入春夏階段,草木茂盛,百獸繁衍,吸引周圍狼群並不奇怪。
很快,蒼狼王便落入下風,被灰狼王按在地上死死咬住喉嚨,發出嘶啞的嚎叫聲。
夏侯芷看的大為不忍,“夫君何不救它?”
野獸有野獸的法則,正如人類有人類的法則,狼王老了,就算躲過這一次也躲不過下一次。
楊崢還未作反應,蒼狼王的狼群卻忽然不再反抗了,一隻兩隻站到灰狼王背後。
短短幾個呼吸間,往日稱雄湟中的蒼狼王成了孤家寡人。
“夫君!”夏侯芷央求道。
楊崢隻得出手,對劉珩使了個眼色。
劉珩領著幾騎衝了上去。
狼群對著騎兵一陣咆哮,但那頭灰狼王異常狡猾,見楊崢群騎列陣,仰頭呼嘯了一聲,引著群狼退去。
草地上,只剩掙扎的蒼狼王。
幾次都沒掙扎起來。
尤其是肚子上的傷口,腸子已經流出體外。
死亡只是時間問題。
夏侯芷哀歎一聲。
蒼狼終究還是掙扎起來,氣喘籲籲的看著楊崢。
那眼神中仿佛帶著最後的倔強。
雖是畜生,倒也讓人敬佩。
蒼狼對著楊崢嚎叫了幾聲,轉身顫顫巍巍的離去,剛走幾步,又衝楊崢嚎叫。
“夫君,它讓喊你跟隨。”夏侯芷一眼看出蒼狼的意圖。
楊崢心中不禁暗道:這畜生難道成精了?
天地萬物皆有靈性。
好奇心大起,讓騎兵原地等待,自己帶著夏侯芷與劉珩等幾騎跟在其後。
林中越來越險惡,也越來越隱蔽。
蒼狼腸子拖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終於來到一個山洞前。
洞內傳來奶聲奶氣的短促叫聲,卻是幾頭小狼撲閃著幽藍色的眼睛。
兵敗如山倒對狼群也適用。
母狼早已離去。
蒼狼忽然仰天長嚎起來。
其聲越發的悲愴。
十幾個呼吸之後,轟然倒下。
“狼崽子,看我不捏死你們。”劉珩一手一個提了出來。
“不可。”夏侯芷大為不忍。
劉珩看了看楊崢。
楊崢揮了揮手,“帶上吧。”
雖然這頭蒼狼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但當初也是它們啟發了楊崢。
“狼是喂不熟的。”楊崢好心提醒自己的嬌妻。
夏侯芷卻已經將三頭小狼攬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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