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中軍陸續進入關中。
兩月之間,鍾會效彷當初陳泰之策,構築渭水防線。
渭北之地,營壘、塢堡一座連著一座。
渭南則廣開屯田。
鍾會雖然為人輕浮,但治兵頗為嚴厲,軍中但有玩忽職守之人,一概重罰,輕則當眾鞭打,重則斬首。
每日開墾多少土地,挖通多少水渠,全都有具體要求。
完成了,有肉食賞賜,未完成者,將領與士卒皆當眾責罰。
鍾會時常領著千余親兵,巡視各地防務。
忠於職守者當場升賞,玩忽職守者一概降職。
賞罰分明之下,將士用命,軍中為之肅然。
短短兩三個月,關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支遊騎在渭北遊蕩,幾次試探試圖突破渭水,剛一靠近,烽火燃起,一個時辰內,左右各有數千步卒趕來。
楊大郎騎在馬上,望著遠處的敵軍步陣。
身後跟著他的三個結義兄弟,趙阿二、李阿三、夏侯四。
通常情況下,一支千人涼州騎兵能輕易擊敗三千步卒。
若是羌胡、鮮卑等異族,這個數字還要增加不少。
但中軍步卒不是烏合之眾,他們同樣也是從淮南戰場血戰而出。
從其氣勢上就能看出,面對騎兵,不慌不忙的結陣,佔據高地,大盾在前,長矛在中,弓弩在後。
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陣列,劍拔弩張,毫無畏懼之色。
“堂堂之陣,不可魯莽。”夏侯四提醒道。
楊大郎撥轉馬頭,哈哈一笑,“走。”
兩百余騎緊隨其後。
回到營地,一將肅立營前,白銀鑄成猛獸面具,精致而不失威猛,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雖沒有任何動作,卻讓楊大郎的戰馬莫名的嘶鳴一聲,後退幾步。
“文將軍。”楊大郎與三個兄弟趕緊拱手行禮。
“本將令你們哨探鹹陽,爾等為何深入渭水?若長陵與安陵守軍盡出,左右攔截,你們還能回來否?”文鴦說話的聲音不溫不火,卻壓迫力十足。
趙大郎頂在最前,受到的威壓最大,卻沒有後退一步。
“將軍多慮了,區區幾千步卒,能奈我何?若有一千騎兵在手,我等便能擊潰長陵與安陵的援軍!”楊大郎身後的李阿三不服氣道。
兄弟四人之中,武藝最高者其實是李阿三,在青營中無人能敵。
當然,李阿三的原名是李庠。
“三弟住口!將軍恕罪。”趙大郎拱手求情。
別人不知道面前的這位獸面將軍是誰,他再清楚不過了。
威震天下的文鴦。
李庠在他面前托大,豈不是自討苦吃?
“如此說來,你頗有勇力了?”文鴦目光閃動。
李庠站了出來,年僅十四,卻生的比成年士卒還要健壯,雙眼炯炯有神,雖不說話,但這種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初生牛犢不怕虎。
文鴦嘴角卷起笑意,“很好,本將在你這個年紀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誰也不服,你們四個一起來吧!”
“好!”李庠、趙雄聞言大喜。
夏侯栩則看了一眼楊毅。
“我等絕無頂撞將軍之意。”
“頂不頂撞先打了再說,你們若勝了,就不追究孤軍深入之罪,若是敗了……”文鴦隨手抄起一根木棍。
李庠和趙雄不知站在面前的就是天下聞名的文鴦,以為有便宜可佔。
夏侯栩則早看出這個獸面將軍的不凡,能在涼州單獨領軍的,沒一個是泛泛之輩。
楊毅沉著臉。
文鴦明知道他就是楊崢的長子,卻依舊不斷刺激他,“若是沒有膽量,每人五十軍棍,這事就算過去了。”
營中的士卒紛紛前來觀看。
此時若是認慫,楊毅不僅在三個兄弟心目中地位大降,在士卒面前也抬不起頭,軍中崇尚強者,打不打得贏是一回事,但不敢打就是另外一回事,只能硬著頭皮抄起地上的一根長棍,“請將軍賜教!”
地上恰好有五根長棍,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
楊毅提起軍棍,夏侯栩也只能一起。
四人倒也配合無間,分散至四面。
文鴦嘴角掛著冷笑。
“呔!”李庠大吼一聲,率先衝了上去。
趙雄緊隨其後。
兩人都是勢大力沉,一棍子下去,能砸碎一頭狼的腦袋。
文鴦卻輕松避開,後退兩步,扔掉手中長棍,衝楊毅招招手。
就算脾氣再好,也被激怒了。
楊毅與夏侯栩一起衝了上去。
四人圍攻手無寸鐵的文鴦,剛開始還覺得佔了便宜,未用全力。
但一不小心,不是臉上挨了一巴掌,就是屁股上中了一腳。
周圍不知道楊毅的身份,紛紛大笑。
四人火氣越打越大,也就再無留手,使出渾身解數,不過青營中學的東西,和戰場上拚殺出來的東西,相差十萬八千裡,轉眼間,四人被打的鼻青臉腫。
噗通一聲,最勇猛的李庠最慘,被文鴦踹翻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接著是趙雄、夏侯栩。
輪到楊毅時,文鴦語氣更為刻薄,“你的這點斤兩差得太遠,別給你父丟人現眼了,回姑臧去吧。”
這句話比什麽都管用,楊毅兩眼瞬間就紅了起來。
他的父親是他最崇拜的人,他也一向為自己是他的兒子而自豪。
現在卻被人譏諷。
“呀!”楊毅抖動長棍,再次衝了上去。
身上又中了幾拳,但他始終堅持著,沒有倒下。
“還算有點兒骨氣。 ”文鴦讚道,起手一拳將長棍打成兩段,再一隻手提起楊毅,“血氣之勇隻可為將,每人三十軍棍,從今日起,你們四人全部降為騎卒。”
楊崢對自己的兒子還是挺照顧的,封了個屯長,弄了五十多名九野營的好手暗中保護。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
楊毅被一把扔在地上。
文鴦負手而立,“豪傑不問出身,仗著父輩蔭庇胡作非為,不算本事,入我軍中,便要遵守軍令,這一次略施小懲,下一次若敢違令,休怪軍法無情!”
楊毅拱手道:“屬下遵令!”
文鴦今年也不過二十二,但早已身經百戰,歷經磨難,“你既然是他們的兄長,就要管的住他們,而不能被他們拖累,記住了嗎?”
“屬下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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