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鐵劍不僅不出來,還往賊兵群中躲。
但塢堡的大門已經被周煜的步卒堵住了,長矛如蘆葦一樣對著堡內。
楊鐵劍目光閃動,帶著人又向內宅躲。
仿佛要故意激怒楊崢一般,隨手砍殺杜家的婦孺與傷者。
楊崢被氣的牙癢。
而那中年男人隻知嚎啕大哭。
早知今日,剛才何必開門迎賊?
這個時代的塢堡極其堅固,本就有防禦敵人之
四面圍牆、前後門樓、左右廂房,四角皆有角樓,備有滾石、擂木、火油之物。
只要糧草充足,憑羌氐的攻城水平,一萬年也進不來。
可惜再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如同一個王朝的崩塌,總是先由內部腐朽。
盛怒之下,楊崢再無留手,華鋌劍掠過一道道寒芒,賊人紛紛慘叫。
身邊四十余人環衛,人人皆有怒火,賊兵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此時,塢堡內忽然火起。
原來是杜家使者先行帶人點燃了堡內的雜物,斷了賊兵的後路。
楊崢不由佩服這個杜家使者,雖然文弱,但見機極快,出手果斷,若讓賊人竄入角樓,憑借裡面的器械,就算能攻下,又要多少人的性命去填?。
而且如果不是他請來援兵,今日這杜家塢堡會是什麽下場?
烈火將塢堡內照成白晝,映照著賊兵一張張蒼白的臉。
其中又有多少人是羌氐?多少是漢民?
退無可退,楊鐵劍這才緩緩走出,紅著眼冷冷注視著楊崢,仿佛一頭即將爆發的危險猛獸,“殺了你,此堡還是我的。”
楊崢被氣笑了,彈動手中華鋌劍,發出一聲顫鳴,“賊子大可一試。”
嘴上這麽說,心中早已警戒。
“大夥兒隨我一起殺了此人,堡裡的女人錢糧,都是你們的!”楊鐵劍振臂而呼。
此時此地,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
賊人退無可退,也被激起了凶性,“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賊氣倒也被激勵起來,亂哄哄的衝楊崢殺來。
別人動了,楊鐵劍卻又縮回賊群之中。
如此一個集狡詐、凶殘、無恥於一身的人,今日若是逃走,他日肯定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姓楊的氐人?
楊崢隱約記得歷史上的仇池國,正是楊姓。
氐人酋首楊千萬還被曹魏封為百頃氐王。
而齊姓的氐人在司馬炎時代於關中掀起萬丈驚濤。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魏武以半壁江山北擊烏桓、分化匈奴、遷徙羌氐,異族盡皆俯首聽令。
雖比之於漢武略有不如,但亦是一世之雄。
可惜他的後代,並沒有他的雄才大略,逐漸倒向世家門閥,國勢日非。
到了晉朝,司馬家的王爺們熱衷於互相對砍,徹底失去對異族的壓製力。
楊崢沒被憤怒衝昏頭腦,在他心中,部下的性命大於賊人。
畢竟兵力上不佔優勢。
楊崢持劍站在陣前,兩眼死死盯著人群中的楊鐵劍,有黑光甲的防護,尋常賊人輕易不能傷他。
亂戰成一團。
杜家使者也組織家奴或用弓箭或以長矛偷襲賊人,稍稍分去楊崢的壓力。
楊鐵劍也知道楊崢盯著他,提著刀,時而前突,時而後移,左搖右晃,試圖分散楊崢的心神。
讓楊崢不能集中心神砍殺。
稍有疏忽,
楊鐵劍便凶狠的一劍刺來,險象環生。 就在楊崢感覺鬱悶的時候,周煜帶著步卒終於趕來了,長矛刀盾層層推進。
塵埃已經落定。
賊兵唯一的兵力優勢也不存在了。
“楊崢小兒,可敢決一死戰!”大勢已去,楊鐵劍又來挑戰。
楊崢被他惡心的實在不行,“你想求死,沒那麽容易,待某捉住你,必千刀萬剮之!”
楊鐵劍哈哈大笑,“你們漢家果然無人矣!這曹魏江山亦是江河日下,某今日雖死,他日我族必有崛起之日!”
楊崢眉頭一皺。
仇池國倒也罷了,畢竟只是隴西的小國,但苻堅的前秦差點就一統天下了。
“那你就去死!”旁邊周煜一聲暴喝,手中弓弦響動,羽箭如電,一箭將他射倒。
“好箭法!”楊崢大聲喝彩。
這廝倒下,賊軍的氣勢立即消退了一大截。
甚至有人開始丟下兵器,跪在地上求饒。
但旋即被身邊凶悍的族人砍下頭顱。
“一個不留!”楊崢面無表情道。
長矛漸漸圍成一圈,向前攢刺。
如同血肉磨盤一般。
賊人慘叫連連,一個個倒在血泊中。
半個時辰後,再無一個站著的賊人。
血水如溪流一般緩緩流淌。
本以為只是羌氐常規的動亂,卻如此慘烈。
而四十多年後的八王之亂、永嘉之亂、五胡亂華,又是何等的慘絕人寰?
這種血腥絕不是後世史書上輕描淡寫的數字而已。
“你竟然沒死!”張特從屍堆中扯出一人,竟然是楊鐵劍!
未等楊崢下令,周圍士卒憤怒的劈砍,真的千刀萬剮,剁成了肉泥。
楊崢此時才明白,原來仇恨不止他一人。
“多謝楊將軍。”杜家使者上前來感謝。
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這人武力拉胯,但膽色、見識都出類拔萃,至少沒有像他的叔父一樣嚇的涕泗橫流。
畢竟是綿延百年的世家,底蘊還是有的。
心中對他不滿也就淡了許多。
回頭一想,京兆杜氏與司馬懿不和看來是真的。
不然杜家的幾個子弟,也不至於全賦閑在家。
杜斌是如此,眼前的這人也是如此。
還有杜展,以這個時代的玩法,哪兒需要去軍中當個下級軍官?
至少是都尉級別起步。
“此乃我等分內之事。”楊崢語氣溫和。
“將軍勇武果敢,他日必為國家梁柱!”
呸,做司馬家的梁柱還不如去死!
楊崢一陣惡心。
但旋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曹爽這條船怕是不那麽好跳……
而曹爽又是團扶不上牆的爛泥。
難道真要跟著曹爽一起翻船?
不禁有些頭疼。
“敢問閣下高名?”楊崢衝年輕的使者拱了拱手。
年輕人亦還禮,沒有絲毫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的傲氣,“不敢當,不敢當,在下杜預、杜元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