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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見太子殿下。”孫瑾與一眾吳國將吏跪在楊旭面前。
周圍秦軍持刀虎視眈眈。
秋雨寒涼,孫瑾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雙手捧著印綬,臉上別無多少故國滅亡的悲戚,只有恐懼。
畢竟只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被鍾會養在深宮,猶如金絲雀一般。
“免禮。”在親衛的保護下,楊旭接過印綬,遞給身旁的張軌,然後扶起孫瑾,一臉溫和的笑容,“國主無需多慮,今後天下一統,江東再無刀兵,百姓可安居樂業,國主亦能安享富貴。”
舉止、言語,都體現出大秦太子的雍容。
加上楊旭繼承了一半夏侯玄的儒雅和儀表,更是風度翩翩。
令在場的吳國將吏心生敬慕。
心中都暗暗歎服,大秦皇帝常有暴虐之名,未想太子這般仁德,大秦的江山穩了……
楊旭為孫瑾披上了一件錦裘,孫瑾身子不再顫抖了,望著楊旭脆生生道:“太子,朕可以留在建業,不去關中否?”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問題本不該在此時提起。
作為亡國之君,肯定不可能留在故國。
楊旭身邊的東宮將吏紛紛蹙眉。
吳國君臣則面色緊張起來。
小皇帝常年養在深宮,長於婦人之手,鍾會對他自然嚴加看管,所以孫瑾雖然快十歲了,卻還是宛如孩童般單純。
“哦?國主為何不去大興?”楊旭溫和道。
“那裡太冷了,還有很多蠻夷……”
周圍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
吳國群臣當然沒少在孫瑾面前稱秦人為蠻夷。
張軌正要出口打個圓場,
卻被杜預眼神製止了。
楊旭道:“大興城有三個建業大,每年冬天都會下大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若是冷了,還有暖室,熱情騰騰的,國主見過西域人沒有?”
孫瑾逐漸被吸引,連連搖頭。
“西域男人生著栗色的頭髮和胡須,女人會跳胡舞。”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關系快速拉近。
幾句話後,孫瑾一臉喜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大興了。
周圍吳國將吏神色卻逐漸暗澹,跟大秦太子相比,吳國的小皇帝真的就是孩童了。
杜預微微點頭,“太子與吳主關系和睦,江東人心皆歸大秦,荊州陸抗、嶺南陶璜可以降了。”
張軌拱手,“杜公遠見,軌不及也。”
在濡須休整兩日,安頓俘虜之後,楊旭與杜預率軍渡江,入建業。
江東文武百官,還殘存的士族豪強紛紛前來拜見。
不數日,荊州陸抗歸降,與幾個兒子正在趕回建業的途中。
嶺南陶璜亦上表請降。
唯一讓楊旭頭疼的是,王濬和周旨的官司……
“臣力戰敵軍,眼看就要攻入建業,周將軍卻率騎兵前來搶功,還望殿下還臣一個公道!”王濬這些時日氣的不輕,也知道太子和杜預有些不待見他,但此時不爭,後面的機會就更小了。
“啟稟殿下,當時王刺史陷入苦戰,眼看就要全軍覆沒,末將一片好心,為其解圍……”周旨也一寸不讓。
滅國首功足以名留青史。
即便王濬、周旨不爭,他們的部下也會爭的死去活來。
先秦之時,為了軍功,連自己人的腦袋也割下拿去請功。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半個月來,兩邊怨氣越來越大,雖然沒有出現嘩變之事,但兩邊將士私下群毆,卻時常發生,弄得建業雞飛狗跳。
楊旭一時也不好裁斷。
杜預道:“王刺史一舉打破秦吳對峙之局,當居首功!”
王濬本以為杜預會偏袒周旨,卻沒想到他為自己說話,大為感動,“謝杜都督……”
周旨、管定、伍巢等將急忙拱手,“杜公——”
杜預揮手打斷,“王刺史率大軍順流而下,突破夏口、武昌、柴桑,攻破濡須洲,斷鍾會之後,引誘鍾毅出戰,千裡迢迢,爾等些許小功安能與王刺史相提並論?”
王濬敢突破重兵封鎖的長江,這份膽氣和決斷就已經是此戰最亮眼的存在。
】
若非他打破僵局,秦吳只怕還在對峙當中。
這個時代一座城手上一年半載再尋常不過了。
楊旭道:“杜公所言甚是,王刺史當居首功,周將軍果斷出擊,拿下建業,可居其次。”
杜預是周旨的上司,楊旭是大秦太子,這兩位說話了,周旨也就無話可說了。
次功也不小了。
關鍵周旨年紀不大,以後還有機會,而王濬頭髮都灰了……
“謝殿下,謝都督。”三將向兩人拱手。
楊旭溫聲道:“大秦有諸位忠勇將士,誠為天下之幸。”
“此生能為大秦奮戰,亦是我等之大幸!”周旨心花怒放,能得太子讚揚,入了太子的眼,還愁以後沒有機會?
王濬亦拱手,“隻恨臣未能早遇陛下、殿下,為大秦效力。”
兩邊算是皆大歡喜。
退下之後,周旨自然免不了拜見杜預。
“定要安撫將士,不可鬧出事端。”
“屬下知曉!”周旨恭恭敬敬。
杜預微微一笑,“周將軍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然樹大招風,不可太露鋒芒。”
此次鬧出爭功事端,最主要是因為王濬鋒芒太甚,有些目中無人了,周旨是想為杜預出頭,所以自然能聽懂杜預“樹大招風,不可太露鋒芒”是什麽意思。
杜預不僅是在說周旨,更是在說自己。
杜預的風頭儼然超過了衛瓘、張特、龐青等人, 在大秦自成一派勢力,雍涼本土的豪強隱隱約約向他靠攏,畢竟杜家原本就是關中豪強。
不過這些年杜預一直低調,所以不太引人注目。
“都督與陛下情同手足,何須顧慮這些?依在下之見,即便衛令君、龐侍中加起來,在陛下心目中也沒有都督重。”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陛下賞識是陛下英明,但作臣子不知進退,便是取禍之道了。”
杜預身上已經背了一個滅蜀之功,此次滅吳,首功是王濬的,但杜預的大功也少不了。
封無可封,本來就是一件危險之事。
處於時局之中,也會被時局推著向前走。
“此番回朝,某便向陛下請辭,過幾年安生日子。”杜預澹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