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這麽大的動靜,遼東三部和高句麗自然收到消息。
一面向楊崢求饒,一面積極備戰,集中兵力。
“陛下一向主張秦夷一家,我部從無背叛之舉,陛下何必如此不講情面?”使者是個文質彬彬漢人,有備而來。
鮮卑人能壯大,正是因為吸收了大量漢人,從單純的遊牧轉為耕牧。
“當年鄴城之戰,你們不是為了司馬家出兵清河?閣下何以如此健忘?”衛瓘冷笑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司馬家佔據中原,得曹魏禪讓,我部為其誆騙,不知其究竟,不得不出兵,如今大秦為正統,我部自然歸心大秦。”使者倒也牙尖嘴利。
楊崢笑道:“你們若真歸心大秦,可舉族內附,朕必善待,秦人、鮮卑俱為一家。”
“回稟陛下,鮮卑人不習中原水土,隻願為大秦戍邊,還望陛下成全。”
“你們是在為大秦戍邊嗎?遼東、帶方、樂浪、玄菟今為誰人侵佔?”楊崢拂袖不悅道。
漢朝在遼東不止這四郡,還有臨屯、真番二郡,毌丘儉橫掃遼東之後,將長白山之南,外興安嶺的嶺東地區也納入樂浪、帶方二郡。
使者臉色難看起來,無論他如何巧舌如黃,都無法改變侵佔四郡的事實,想要他們吐出來,根本不可能。
“大秦雖軍威赫赫,然中原距遼東三千裡,大秦將士不耐苦寒,為陛下計,若戰事不順,只怕有損陛下威名。”
楊崢“唰”的一下從軟榻上起身,“你是在威脅朕?”
眼中殺氣翻湧。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麽聊齋啊。
鮮卑人在遼東壯大後,肯定會向中原伸手,這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同樣,中原帝國強大後,也一定會出兵遼東。
“不敢,不敢,外臣只是為陛下計,為大秦計,絕無冒犯之意。”
“那你就聽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回去告知三部,要麽舉族內附,不失封侯之賞,要麽洗乾淨脖子,等著大秦的刀!”
真不知道他們派人來說廢話幹什麽。
使者誠惶誠恐的退下。
“遼東三部加上高句麗,頗有戰力,不可掉以輕心,臣願出征。”杜預拱手道。
他出手肯定最穩妥。
不過馬隆在幽州已經準備多時,現在換帥,肯定不是時候。
杜預過去,跟幽州將吏、豪強搞好關系,熟知邊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而且馬隆的能力也不差,在楊崢心目中,馬隆的兵略並不比杜預差。
原本以為衛瓘會出言阻止,畢竟他與馬隆同氣連枝,杜預立功,實則是搶佔了他們的利益。
但衛瓘卻一言不發。
相處這麽多年,彼此的性情早就摸透了,楊崢瞬間就知道衛瓘的心思,杜預已經位極人臣,此戰若是勝了,杜預封無可封,處境會更加麻煩,一舉一動會被人盯著。
若是敗了,杜預的尚書令也就保不住了。
尚書令差不多就是大秦的首相,權力極大,而中書令只是輔相。
這是競爭,也是內鬥。
到了這個層級,沒有內鬥是不可能的。
上面的人不爭,下面的人也要爭。
一碗水要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楊崢笑道:“殺雞焉用牛刀?遼東三部,有馬孝興足矣!元凱莫要忘了,朕的泰興大典還要你支持。”
杜預何等人,從語氣中就聽出了端倪,“陛下所言甚是,幽州有馬都督足矣。”
大秦蒸蒸日上,大批的良將名臣脫穎而出。
楊崢只需定下國策,整個國家就會朝著制定的方向前進。
說起來,泰興大典的意義不亞於開拓遼東。
一個是精神層面上的,一個是現實層面。
泰興大典的初版名錄已經出來。
不出意外,開篇盡是儒家經典。
儒家固然沒錯,修生養性倒也不錯,楊崢也承認它的主導地位,但要給其他學派一些空間不是?
所以在楊崢的要求下,墨家、算學、醫術、天文、地理的排位被拉到最前,儒家排在最後。
還規定以後大秦科舉,其他科目的錄取名額與儒家相等。
舉國上下,有太多需要用到算學、醫術的地方。
不過此舉並沒有遭到多大的反對。
一來,楊崢是開國皇帝,想怎麽弄就怎麽弄。
二來,科舉剛剛弄出來沒幾年,還處在摸索階段。
三來,聰明人早已看出,算學、醫術這些偏科對儒學形不成威脅。
很多儒生原本就精通算學和醫術。
唯一對他們形成威脅的是墨家。
一開始楊崢覺得墨家與儒家也差不多,有很多相似之處,但深入了解之後,才知南轅北轍,這根本就是兩個對立的學派。
一邊主張形而上,一邊注重艱苦實踐。
戰國時代,墨家的影響一度在儒家之上。
楊崢個人覺得,歷史長河中,儒家不斷腐化,正是缺少競爭對手,太過優握導致的。
而士族是怎麽來的?
無非是一群掌握了話語權、仕權、讀書權的儒生而已。
扶植墨家,就是在根源上分化士族。
站在穿越者的角度,墨家的學說其實比儒家更符合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
出身底層的墨子不滿儒家維護強權高貴、尊尊親親、壓抑人性的統治思想,對儒家的繁文縟節厭惡,故“背周道而用夏政”,強調學習大禹刻苦儉樸的精神,身體力行,艱苦樸素。
具有強烈的社會實踐情神。
華夏文明最缺的其實就是實踐。
不過墨家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組織嚴密,赴湯蹈刃,死不旋踵,不向當權者妥協,有自己的律法,還有非常強大的軍事技能,關起門來,就是一方諸侯。
所以就難免被統治者排斥了。
遇到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墨家就徹底沒落了。
楊崢一向的原則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墨家的那一套,在大一統王朝發展起來,也是一大隱患。
楊崢需要的是他們實踐精神,至於其他的政治主張,則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當然,想要在短期內與儒家分庭抗禮,則是癡人說夢了。
也容易引起天下士人的反對。
還是以前的辦法,溫水煮青蛙,先在《泰興大典》中復活理論,然後用科舉慢慢引導之,自然會誕生一批人學習墨家。
治大國若烹小鮮,任何改革都不能一廂情願的蠻乾,需要講究技巧,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