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戰是宿命之戰。
楊崢的命運在這一戰,鄧艾的命運也在這一戰之中。
西軍勝,則楊崢徹底掙脫司馬家在雍涼的枷鎖,涼州便不只是涼州,這是一個集合了西北所有優勢的強大勢力。
/> 東軍勝,則鄧艾將如史書上記載的一般熠熠生輝,涼州強勁的上升趨勢將被攔腰截斷,同時也為司馬昭泰山壓頂做好了所有鋪墊。
這一戰,不僅僅是爭奪隴右。
戰場之外,無數人也在眺望蕭關的方向。
西平城中,滿頭蒼發的魯芝在侍衛的攙扶下站在城牆上,望向東面。
姑臧城中,杜預百忙之中抽出一絲閑暇,站在閣樓上,望向東方的天空。
豲道城中,衛瓘在北城樓上,撚須,半眯著眼看向北方。
與此同時,芒水大營,萬余蜀軍已經集結,他們很多人身上都帶著傷,只不過眼神依舊堅定。
北伐已成他們的執念,興複大漢如同一團烈焰般在他們胸膛中熊熊燃燒。
“起兵吧!”薑維輕輕咳嗽了一聲,日漸消瘦的臉在這一刻也升起了些許紅潤。
蜀軍士卒沉默的轉身,邁開腳步,握緊刀矛向北方前進。
薑維手按刀柄,望向西面,目光複雜而惋惜。
長安城中,那雙蒼老而深邃的眼也望向西面蕭關的方向,“鄧艾真乃吾家之忠良也,只可惜有些操之過急,不過,若能重創楊崢,倒也死得其所!”
“鄧艾會敗?”司馬輔詫異道。
司馬家人口繁盛,司馬防生八子,號稱司馬八達,司馬八達生的更多。
除了司馬朗生育較少以外,其他幾人都生了不少。
司馬懿有九子二女,司馬孚亦有九子一女……
司馬輔乃司馬孚第三子。
“鄧艾不敗自然最好。”司馬孚蒼老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今日起,全面戒嚴,渭水之南青壯、守軍全部撤入長安,堅壁清野,只要長安在手,一切都可以挽回!”
司馬輔呆了呆,這分明是不看好蕭關之戰。
甚至連南面長城之戰也不看好,“隴右……”
“大將軍選擇淮南,隴右就只能舍棄了。”司馬孚風輕雲澹道。
“鄧艾可惜了。”司馬輔歎息一聲。
“為我司馬家的大業而亡,有何可惜?”父子兩人在場,司馬孚難得的不扮演起曹魏的忠良來。
蕭關之下,短兵相接。
以鹿角、柵欄為界,雙方的長矛你來我往,撕碎了無數血肉。
按照慣例,鄧艾軍背後總有一列督戰隊,提著森然的長刀,所有後退之人,不問情由,不論高低,一律斬之!
因此前方士卒只能悍不畏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撕碎面前的敵人,才能有一線生機。
“殺!”每個人都紅著眼。
在血紅的浪潮中,即便是懦夫,也會變成殺戮場中的勇者。
個人性命微不足道,甚至身上的痛苦都被忽略了。
有人身中六七箭,血流如注,依舊挺刀向前。
有人下腹被刀矛撕開,依舊狂呼著撲向鹿角柵欄,試圖以身體撼動這層防禦。
有人斷了手臂殘了腿腳,卻還是向前發出一聲聲咆孝……
而他們的騎兵在外圍往來馳騁,試圖找出破綻,然後如往常般長驅直入,期待敵人兵敗如山倒。
鄧艾軍不可謂不悍勇,不可謂不瘋狂,不可謂不精銳。
然而,無論他們多麽瘋狂,涼州軍大營永遠屹立不倒,彷佛一座大山,在狂風巨浪中紋絲不動。
再小的山,也不是風浪所能撼動的。
鄧艾軍勇猛,涼州軍更勇猛,而且是遊刃有余的勇猛。
士卒在上官的指揮下挺起長矛,沉穩有力的刺出,貫穿敵人的軀體。
而敵人的長矛,很難穿透他們的鐵甲,更難傷到他們的身體。
楊崢的大軍是真正的將士,不是農夫,不是青壯,是涼州最勇猛的人組成,他們不需要耕種,不需要牧馬,只需要訓練陣列之術、搏殺之技。
鄧艾軍倒下,很快會被袍澤踐踏成肉泥,而涼州軍倒下,什伍中的宣義掾會以最快速度把他們拖走,交給後方醫治。
宣義郎之上是宣義令、宣義使,之下是宣義掾。
不需青營出身,選軍中或者民間忠心耿耿者為之。
是以,楊崢的意志能延伸至軍中每個角落。
激烈的廝殺不斷吞噬勇士的性命,戰場逐漸沸騰起來。
初春的風依舊凜冽而寒冷,拂過戰場,便迅速沾染肅殺之氣,浩浩蕩蕩嗚咽著向南面隴山、東南秦嶺掃去。
彷佛湛藍的天空都被染上了一層血色。
遠方山梁之上,狼群被巨大的血腥氣吸引,也因這漫天遍地的殺氣而渲染,不停的仰頭對著蒼穹嗥叫。
天地因而更顯蒼涼。
楊崢坐於中軍大帳之中,外間的廝殺聲猶如山崩海嘯一般傳來。
彷佛有無數亡靈在耳邊哭泣、嚎叫。
只是如今的楊崢早已心如鐵石。
一個勢力的崛起,一個王朝的崩塌,必然伴隨腥風血雨。
一將功成都會萬骨枯。
一個王者的崛起,必然更為慘烈。
此時此刻,楊崢的心態也逐漸發生著變化。
強者,先強大的是內心!
曹爽空有天下兵權,又有皇帝在手,優勢盡在,卻不敢跟司馬懿放手一搏。
王凌持天下之厚望,稍遇挫折,便自縛請降,乞望司馬懿能饒他一命……
“報,左翼第三壘為段灼部擊破!”
“報,右翼第六壘為敵起兵襲擾!”
“報,牽弘部連破我軍三重鹿角!”
……
各種情報不斷傳來,喊殺聲越來越近,似乎戰場形勢正在向鄧艾軍傾斜。
“將軍!”劉珩的脖子又紅了起來,滿臉克制不住的狂躁。
受大戰刺激, 帳中將領和親衛一個個面紅耳赤。
楊崢一眼掃過去,劉珩臉上的狂躁忽然就消退了一大半,其他人噤若寒蟬。
“鄧艾動了沒有?”
“尚未。”龐青老老實實回答。
楊崢一臉澹然,“那就再等!”
“唯!”
平時楊崢倒也平易近人,但這個時候,楊崢彷佛一頭擇人欲噬的猛虎,全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周圍的人不會忘記,曾經在他的命令下,西海、西套屍骨遍地,京觀座座。
也是這個人,從駱谷的屍山血海中走出,在西北苦寒之地殺出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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