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步騎出城向東而去。
張特一路猶猶豫豫的,出城十裡,才吞吞吐吐道:“將軍欲追擊鄧艾?”
一夜沒合眼,精神高度緊張,到了現在,楊崢依然處於興奮狀態,笑道:“取金城!”
張特一愣。
楊崢身旁的孟觀、龔飛稚俱是大喜。
“西平本就是從金城郡析置而來,漢護羌校尉皆由金城太守兼任,金城乃西平之門戶,尤其是允吾,得黃河與湟水之利,若不掌握在手,我寢食難安!”楊崢霸氣側漏道。
誰也不願苟且,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只能委曲求全。
一個男人雄起的機會也就那麽幾次,現在不趁勢長驅而入,更待何時?
西平地形很微妙。
涼州與西域將之攬在懷中。
但北面有祁連山作為屏障,能進攻西平的路徑不多。
而允吾城就是西平的東大門。
此前鄧艾就是屯兵於此,給西平造成巨大威脅。
張特也是知兵法之人,略一思索之後,便恍然大悟,“屬下知矣!”
拿下允吾還有一個好處,南面的隴西其實也在勢力涵蓋之內。
等於楊崢收復半個秦州。
也算是對得起夏侯霸夏侯玄的托付了,更對得起曹魏。
諸將皆大為興奮。
開疆拓土,何等的振奮人心?
事實上,只要楊崢願意,盡起西平青壯奴隸,隴西、安定、南安、廣魏四郡唾手可得。
鄧艾兵敗,倉皇而逃,安定胡氏已經被打殘。
方圓五百裡內,再無一支人馬能與楊崢相抗。
但如此一來,與造反無異了。
而且貪多嚼不爛,能打下來,不一定能守住。
別忘了,北面還有陳泰、南面有蜀軍、東面有郭淮。
他們可以默許楊崢擊敗鄧艾,但絕不允許楊崢攻城略地,成為第二個宋建。
每個遊戲都有每個遊戲的玩法。
楊崢對潛規則越來越通透。
允吾雖然現在不是金城郡的治所,但從地緣戰略上看,意義重大。
黃河之西的重鎮,北接武威,南憑隴西,東臨南安。
若掌握在手,就不是武威壓製西平了,而是西平放過來一東一西,壓製武威。
大軍趕到時,城中一片惶恐,但還是被守將組織起了防禦。
青壯被驅趕上城牆。
彎弓搭箭,緊張兮兮的望著城下。
“鄧艾可在城中!”楊崢與百余親衛上前呼喊。
“鄧、鄧刺史不、不在,楊、楊將軍請回!”城牆上一年輕文士在雉碟後伸出腦袋,哆哆嗦嗦道。
“既知吾名,何不開城?”楊崢瞪著城上。
“沒有鄧將軍軍令,在下不敢開城。”文士說話利索了一些。
“此城乃大魏之城,而非鄧艾之城!”楊崢怒吼了一聲。
文士哆哆嗦嗦的又把頭縮了回去,不再說話。
但城牆上的士卒神情更加惶恐。
楊崢對劉珩使了個眼色,劉珩匹馬向前,幾乎要跨過護城河,狼牙棒指著城上,咆哮道:“呔!城上聽著,再不開城,大軍破城之日,雞犬不留!”
聲如炸雷,城牆上幾個青壯連連後退。
楊崢要的就是他這個莽夫氣質。
劉珩哈哈大笑,極為得意。
卻不料城上幾個弓手受到驚嚇,手上一抖,幾支羽箭向他飛來……
射向人的箭被冷鍛甲彈開,但戰馬沒有披甲,當場栽倒在地,將劉珩甩進護城河中。
城上城下都寂靜無聲。
只有劉珩在護城河中撲棱的聲音。
“楊將軍,這是個誤會、誤會啊!”那文士又伸出頭來。
但楊崢身邊軍將全都大怒,“不破此城,誓不為人!”
“這真的是個誤會啊!”城頭的文士喊聲中都帶著哭腔。
從護城河爬起的劉珩,尷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牙棒也不知沉哪去了。
楊崢也知道這是個誤會,但說過的話,不能當放屁不是?
“攻城!”
一聲令下,步甲扛著簡易長梯上前。
嘎吱、嘎吱……
在最後關頭,允吾城城門打開了。
那文士帶著幾個人出城,就那麽站在千軍萬馬前,“楊將軍,萬萬不可傷及城中百姓!負責金城人心必怨!”
楊崢松了口氣,萬一真攻入城中,後面發生的事就不好說了。
整個涼州也就那麽幾口人……
不過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倒是心生敬意。
看他顫抖的樣子,應該還是心中怕的要死,但還是選擇站出來,為民請命。
“你叫什麽名字?”楊崢對他來了興趣。
“在下張斅,前金城太守張就正是家父。”
“張公之子?”
張恭、張就父子二人威震西域,德高望重,對曹魏忠心耿耿。
沒想到這文弱書生是他們的子嗣。
有了張斅,金城郡豈不是傳檄而定?
楊崢大喜,“令祖令父,乃我大魏之肱骨,西北之頂梁,望閣下助我,使金城百姓少遭屠戮!”
張斅目光閃爍了幾次,“楊將軍,你擅自攻城掠地,與賊人何異?”
楊崢最怕的就是這種鑽牛角尖的書生,拱手道:“我為大魏誅冶無戴、平迷當,西平安寧,不複有羌胡之亂,有功於朝廷、有功於雍涼百姓,鄧艾無故伐我,又當何論?”
張斅愣了一下,“這……”
“閣下若不願助我,就請帶家眷離去,金城日後還有戰亂,閣下好自珍重。”
強扭的瓜不甜。
楊崢也不想再多費口舌了,“劉珩,你領三百騎兵,護送先生。”
“唯!”落湯雞一般的劉珩紅著眼喊道,身上還在滴水,神情異常猙獰,咬牙切齒,“屬下一定把先生送到地方!”
張斅全身一抖,“在、在下願意助將軍。”
楊崢一愣,“先生千萬不可勉強。”
“絕、絕無勉強,在下真、真心實意願意幫助將軍……”
“太好了!”楊崢大喜,手上差的就是讀書人。
張斅不算士族,勉強算個豪強,大有用處。
楊崢牽著張斅的手入城。
一千親兵跟在身後,大軍則在張特、孟觀的約束下城外安營。
允吾城中響起了潮水般的歡呼聲。
百姓們可不管城頭變幻的是誰家大王旗,這一刻,允吾城是安全的。
龔飛稚帶人第一時間看管了府庫。
允吾作為鄧艾的屯兵之所,也是輜重糧草的中轉站。
糧食、軍械堆積如山。
龔飛稚是粗人,賨人識字的很少,自然也清點不過來。
倒是張斅拿著竹簡, 一一向楊崢報備:“糧秣五萬三千兩百五十石,牛羊三千五百一十七,戰馬一千二百,盔甲五千七百二十三領……”
數字精確到個位。
楊崢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雖說膽子小一些,但做事還是井井有條的。
拿下允吾城還發了一筆橫財,這對楊崢來說是意外之喜了。
不過允吾只是金城的一座城。
曹魏當年因為此起彼伏的羌亂,廢棄了允吾縣,金城郡還有榆中、金城、允街、枝陽、浩門、令居六縣。
允吾城來的這麽容易,楊崢不禁覬覦黃河下遊和東岸的榆中枝陽等地。
刀子已經伸出去了,難道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金城郡這些年也是倒霉。
先被冶無戴禍害了一波,俄何燒戈也來湊熱鬧,後被郭淮擄掠了一把,夏侯霸治允吾,高平陵之變,又被鄧艾郭淮圍攻。
其後金城太守王金虎又跳了出來,又掀起一輪戰亂……
短短三年時間裡,你方唱罷我登場。
現在,也該輪到楊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