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問詢-陸凌么(上)

　李修言看著窗外因為急速飛行而被拉成一條線的彩色霓虹。

　大夏號與其說是戰艦，不如說是人造星球，紅衣特戰隊的駐地和糾察部隔著差不多一萬多公裡的距離。

　盡管內部交通使用高速飛行器，但因為路程的緣故，所以押送的時間，是比較長的。

　窗外，霓虹漸漸淡去， 陽光出現了。

　這是飛出了‘夜區’，進入‘日區’，大夏號上，工作區域是沒有夜晚的，多批船員幾班倒，24小時全年不休， 但是生活區有夜晚， 這也是為了保障船員的休息和精神狀態。

　再往前，應該就是糾察部所在的區域了。

　李修言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兩名紅衣精英， 都是熟人。

　但是自上車以來，誰都沒有說話，就像是不認識一樣。

　突然，飛行器緩緩降落。

　艙門打開。

　張天鋒說道:“休息一會。”

　休息?

　的確飛了幾個小時了，在艦內工作時，因為空間很巨大，期間休息是正常的，但是……你們是紅衣精英，這是押送任務啊，而且馬上就要到了，休息也不該在這時候休息吧?

　幾名紅衣精英押著李修言出艙，他這才發現，這裡，是九號星港。

　很冷，風很大，因為這地方就沒有生態維持系統。

　入目皆是鐵灰之色。

　近處， 是如魚群般穿梭的貨運機器人。

　遠處， 正對著漆黑太空的停機坪上，大大小小的飛船起起落落。

　半個月前，科研船就是從那裡飛向了參畢星。

　紅衣精英押著李修言走向了距離飛行器停泊的不遠處的一根大圓柱子，柱子頂端投下了半球形的透明光罩。

　罩子裡，有一個小公園。

　綠樹紅花簇擁著一座小房子，房子周圍是許多排列整齊的桌椅，身著各色服裝的星港工作者，圍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星港沒有生態維持系統，但有這種一小片一小片的生態區，為這裡的工作者提供休憩和用餐服務，那個花園中的房子，其實就是個餐廳。

　走到罩子前時，一名紅衣精英問他:

　“你要吃點什麽嗎?”

　“喝杯水就行。”

　“好。”

　紅衣精英打開了他的手銬，然後走進罩子。

　——他就這麽，撇下李修言，走了進去。

　李修言一個人站在風中凌亂。

　因為突然之間， 就沒人看守他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押送自己的紅衣精英一個個走進罩子裡， 點了食物，坐在露天的餐桌旁大快朵頤。

　那名打開他手銬的紅衣精英，也根本，沒有給他水。

　他只是從餐廳裡端出自己的東西坐下，從頭到尾，就沒有看李修言一眼。

　等等，不太對，人有點多。

　李修言發現，坐在這裡的紅衣精英，不是一隊十二人，而是至少二十人……這是兩隊?

　也就是說，在我們抵達前，已經有一隊在這裡了。

　這是把我放了?

　不可能。

　李修言想到了什麽，他試探著，朝星港的方向走了幾步。

　沒人追上來。

　然後他繼續向前。

　終於，在拐過一個貨櫃後，他看到了半月前，科研船起飛的泊位。

　那裡的扶手上，坐著一個高挑的女人。

　狂風吹動她銀色的短發，遮住了半張臉。

　谷撂

　李修言走了過去。

　晴抬起頭，撩了撩頭髮，笑道:“我說了，你回來時，我還在這裡等你。”

　李修言看了眼她被拷在扶手上的另一隻手:

　“戴著手銬等麽?”

　

　二十個小時前。

　在紅衣特戰隊給李修言更換身體的同時，安東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查閱資料。

　關於兩大聖殿的資料。

　在人蟲大戰的今天，武士軍團什麽都不剩了，雖然火星聖殿每年依舊會訓練少量的學徒，但神機百變裝甲早就停產了，他們失去了獨自成軍的能力，我們也不會容許他們獨自成軍，因為這場文明之戰需要全局的統合，怎麽可能讓一支獨立於體系之外的武裝力量存在?

　武士那種特殊到除了最高聯合委員會誰都可以不聽，誰都可以不認的權力，在這種戰爭裡，就是禍害。

　他們必須世俗化，才能適應今天的世界。

　但是，火星聖殿的律令……無姓名，無血裔，無私產，無人欲。

　這是可以世俗化的東西嗎?

　這意味著這些學徒無論有多優秀，當他們被認可為武士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一個連名字都不能有的人，怎麽可能加入世俗軍隊?

　武士只能與武士為伍，武士只能與武士組成集體。

　這會成為一個惡性循環。

　因為無論經過多麽良好的訓練，沒有上過戰場士兵，就不能稱之為戰士。

　根本就沒有實戰經驗的，連武器都沒有的武士，還算是武士麽?

　不管昔年的武士軍團有多強大，今天，它已經褪去了身上的光環。

　除了傳說，什麽都沒剩下。

　但是這些傳說……本身就是一種武器。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進。”安東說。

　一名身著橙色製服的，長著一張美人臉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開口，聲音很磁性，是低沉的氣泡音:

　“你找我，安東委員。”

　“我就隻說了，陸凌么，”安東開門見山道，“我想跟你了解了解李修言的事情。”

　……

　陸凌么，和李修言來自同一個地方。

　如果說李修言是火星聖殿的棄徒。

　陸凌么就是火星聖殿的叛徒，他自己選擇了離開火星。

　“你說，安東委員。”

　“李修言的報告中寫到，翼氐星戰役時，是你的第三分隊率先趕到了右下動力模塊，將這個區域拆分拋離大夏號，然後加速到曲速狀態引爆殺死仙蟲的計劃也是你想出來的——大夏英雄，本來該是你，是嗎?”

　“這個計劃是我想出來的。”陸凌么說。

　“那為什麽最後我們看到的是李修言駕駛攻擊艇衝向右下動力模塊?”

　“因為這計劃九死一生， 只有絲毫猶豫，就會失敗，”陸凌么說，“我怕死，但李修言不會猶豫。”

　“所以你們認識?”

　安東看著自己眼前，陸凌么的檔案，前半部分被火星聖殿保管，所以‘前半生’一片空白，但是後半部分……

　從檔案推測，他和李修言是同時離開的火星聖殿，但和李修言不一樣的是，他一開始沒有參軍，而是去後方參加了政務官考試……他要從政。

　只是後來他被選送到了大夏號，還和李修言加入了同一個部門，紅衣特戰隊。

　翼氐星戰役後，李修言成了大夏英雄，而他也同樣受到表彰，被調到了參謀部。

　“是的，我們認識，安東委員。”

　陸凌么道:“我和他在火星聖殿，是同期。”

　“所以你們關系很好?”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