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審訊3-東方晴

　“東方晴博士，這個世界少了任何人都會繼續轉動，包括你在內，如果你拒絕回答，我就授權他們解剖你的大腦——我隻給你，一分鍾的時間。”

　“你不要這麽嚇人嘛……”

　晴老板眨巴著眼睛:“我給他的，可不全是垃圾——我有一個加密雲端， 關於我給他的裝備，以及整個科研船的行進路線，任務內容，還有為什麽派他去的理由，全都在裡面了，你要是能讓我上網， 我就能給你看， 安東委員。”

　“把帳號密碼給我。”安東說。

　“給你也沒用，那是地球聖殿的服務器， 除了我沒人能打開。”

　安東沉默片刻。

　“給她聯網。”

　晴老板閉上眼睛，幾分鍾的工夫，她揮動手指，大片的信息文件投影在審訊室裡。

　“就是這些。”

　安東瀏覽文件，心中咯噔一跳。

　那個同李修言一同出發的藍，是個智械?她竟然敢把一個智械帶到大夏號上?

　還有……0號裝甲。

　她竟然把這種東西給了李修言！——她身上竟然一直帶著這種東西！?

　“2月23號那天，圭離星奪還作戰，李修言被砍掉了半個身體，醫療部人滿為患，羅正義將軍便把他帶到了我那裡……”

　晴揮動手指，開始播放那天臨時手術室的畫面。

　在看到小綠豆釋放蟲絲時，安東瞪起了眼。

　“我對比過這些蟲絲，這是一副星圖，而後的這段時間，我對它做了許多測試……”

　晴一頁一頁揮動資料，向安東講解她的發現。

　其實根本就不用講什麽，現任科學部部長的安東是技術人員出身， 他看得懂這些東西，隨著晴的不斷講解，他的手越握越緊……

　如果手術時的錄像只能代表有某種可能性。

　那麽晴後續的一系列實驗，已經證明了它身上所潛藏的巨大戰略價值。

　無比巨大的價值，這簡直可以說是人蟲之戰開啟後，最大的發現，沒有之一！

　“為什麽不上報?”安東問。

　“我這不是正在上報麽?安東委員。”

　“為什麽當時不上報?”

　“如果當時上報，這事還跟我們有關系嗎?”晴說。

　她的意思是怕剝奪她的發現和研究成果?

　她想多了，這種巨大發現當然會召集大批學者進行研究，甚至為此成立一個獨立的部門，她當然無法獨佔，但是，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把第一個發現者踢出去，畢竟沒有她的敏銳就沒有後來的一切，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等等……我們?

　“李修言也是你的同夥?”安東問。

　晴笑道:“他什麽都不知道，我把他騙到了參畢星去，因為我需要更多的數據進行進一步驗證，但當時的情況， 這種事情在大夏號上不可能完成，當時李修言馬上就要被送到後方……”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 繼續道:“我需要成果，能真正說服人的成果，我相信李修言這一趟能帶回我想要的東西——我向他許諾，我們會成立一個獨立部門，他不用離開大夏號，今後，他歸我。”

　“你能兌現你的諾言嗎?”安東笑道。

　“只要安東委員你點頭，就可以。”

　這下，安東徹底明白了。

　她是衝著我來的。

　她就職於大夏號軍事研究院。

　分管軍事研究院的是科學部，我是她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為了這事她不知道犯了多少法，但是，只要我點頭，所有的一切都會變成合規的——制度是制度，但在實際操作中不能那麽死板，有時手續和行動一起進行，也是可以的。

　我要答應她麽?

　這怎麽可能。

　這個發現的確驚人，驚人到了安東必須考慮到它除了科學用途外……別的價值。

　還有三個月就要選舉了。

　安東是目前大夏號上最年輕的常委，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理念和那幾個老資歷相左的話，他上一屆就該是防務部長，這一屆，怎麽也能搏一搏艦長。

　原本以為‘李修言跑了’是個紀律問題，和自己無關。

　可如果這是一個學術發現問題，一個軍事戰略問題，始作俑者又是軍事研究院的特聘學者……這會是一張漂亮的牌。

　可這牌根本就不在東方晴手裡。

　你是第一個發現者，所以你就可以要挾——不，你根本沒有可以要挾的籌碼。

　你就可以要求科學部部長給你開後門?

　我把你踢了不一樣嗎?

　你犯的那些事，我要是包庇你才是風險。

　根本就不用白頭盔來提你，我自己就可以把你處理了，該坐牢坐牢該流放流放……李修言和他的蟲卵才是關鍵，他是受你蒙蔽，隨便教育一下就行了，我整個科學部，難不成沒你就不能乾活了?

　你哪兒來這麽大的底氣?

　安東覺得，晴不像是一個愚蠢的人。

　“為什麽是參畢星?”安東問，“我看你的方案裡，就是要對蟲卵和李修言進行一次壓力測試，你要驗證他們之間的關系模式，驗證蟲卵是不是真的可以離體釋放真元，是不是可以把真元借給李修言使用……所以你需要時間，需要場地，需要危險，三千世界的淪陷星球是個好主意，但為什麽偏偏是參畢星?”

　“因為李修言不笨，而且不會聽話。”晴說。

　“那天晚上，我把他騙上了船，原因不是因為他容易被蠱惑，而是那一刻，他的情緒極度不穩定。”

　“那天晚上李修言剛剛結束了告別宴，告別了諸多戰友，不日就將離開大夏號，他自責、失落、悲傷、憤慨……”

　說到這裡，晴頓了頓，看著安東道:“我告訴他，圭離星慘案不一定是他的問題，也有可能是大夏號上有內鬼，調查委員會把他丟出來背鍋，但是這個鍋背了之後，他不會再被啟用了——他還會被啟用嗎?安東委員，我相信要處理大夏英雄這種事，應該是經過深入討論的吧?你參與了嗎?知情嗎?”

　安東面無表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說。”

　晴笑了笑，繼續道:“所以他才會被我騙上床，而上船之後，抵達參畢星之後……他不傻，他很快就會發現事情不對勁，像他那麽聽話的人，一定會馬上返航揭發舉報我。”

　“你需要一個能讓他有主觀能動性的理由。”安東說。

　“對，李修言曾是武士學徒，這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當年他拿著一封火星聖殿的介紹信來了大夏號，參加募兵考核，這裡面還有些故事?”

　“這裡面的故事，可不短。”

　……

　安東揉了揉太陽穴，打起精神，繼續閱讀一萬年前由焉支小隊發回的調查報告。

　此刻，他的座艦正在按照原定計劃，飛往距離大夏號九光年外的一顆移民星球。

　要選舉了，作為參選者，他有權在接受選舉委員會監督的前提下，嚴謹、客觀的向外界說明自己的執政理念，如果不是被李修言的事情耽擱了，他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但此時此刻，他對於那場候選說明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關閉存儲圓碟，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這已經是他第四次細讀調查報告了，看不出什麽問題。

　關於李修言在火星聖殿的事情，他大體上已經了解了。

　這樣就能解釋通了，她利用了李修言內心的弱點，誘騙，操縱了他。

　答案看似已經全部解開了。

　最後，晴再次向安東要求，成立一個獨立部門，給她一次機會，讓她來證明李修言的戰略價值……

　谷洇

　這不需要她說。

　即便沒有她，在看過那些資料後，安東也知道該怎麽做。

　唯一的問題是，她這麽一通胡搞，搞到最後，似乎她自己是唯一的輸家，而且是輸得非常慘那種。

　大夏號得到了珍貴的樣本和潛藏的巨大戰略轉機。

　李修言雖然犯錯，但那是被蒙騙，他本身就是樣本的一部分，他得到了留在大夏號上的機會。

　我……能得到一張好牌。

　只有她自己，不管最終判決是什麽，絕對輕不了。

　整件事情中，只有她，不是‘必要’的。

　安東睜開眼，揮動手指，調出東方晴的檔案。

　這份檔案的級別很高，它來自地球聖殿。

　人類聯合不是一開始就是人類聯合，武士軍團也不是一開始就是武士軍團。

　最初，我們叫做地球共和國，武士軍團，則是共和國的紀律監察機關，類似於今天的白頭盔，但是權力則要大上很多。

　後來，我們的世界發生了變革，克隆人戰爭爆發了——這場戰爭爆發的原因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因為‘武士’的權力過度膨脹。

　一部分理念不和的武士出走，建立了火星聖殿，與地球武士製衡。

　所謂聖殿，也不是什麽宗教信仰。

　而是一所學校，教授軍事技能與思想政治的學校。

　只是因為這兩所學校身上的傳奇太多，所以被人冠以聖名。

　克隆人戰爭結束後，火星聖殿頒布了四大武士至高律令:

　無姓名，無血裔，無私產，無人欲。

　從此徹底壓倒地球聖殿，火星聖殿，以及火星聖殿所秉持的‘絕對中立不干涉，沒有請求不行動’的理念成為了正統。

　而同時，因為沒有了外敵，共和國原本的常備軍隊逐步裁撤。

　自此，武士成為了無害的圖騰，但他們權威不僅沒有下降，反而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那之後，地球聖殿成為了火星聖殿的附庸，他們不再訓練武士，而是成為了前者的協助者，負責神機百變裝甲的研發與製造——換句話說，今天的地球聖殿，就是武士的科研部門。

　東方晴，便是以‘聖殿學者’的身份被大夏號特聘，她的人事管理，實際上是兩套系統，由大夏號和地球聖殿共同管理。

　所以，羅正義查不到她的檔案，因為他的級別不夠。

　而安東之所以願意見她，地球聖殿這一層只是小原因。

　大原因是那枚印著「雪妻」二字的印章。

　——我們的世界中早已沒有了世家這種東西，甚至連普通的家庭關系都已經很少見了，而構建起這個社會框架的人，那個砸碎了鎖鏈，把人類從地球上帶出來的人。

　叫做‘東方雪妻’。

　舊地球共和國第一任大總統。

　設身處地的想想，假如你是安東，你聽說有一個來自‘武士中的異端’地球聖殿的，拿著‘雪妻’印章的，複姓東方的姑娘，把大夏英雄搞丟了。

　你見還是不見?

　‘只有被錯誤使用的權力，才會變得特別。’

　安東揉了揉眼睛。

　她這見面的第一句開場白，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總之，這位東方博士，顯然沒有說實話，起碼不是全部的實話。

　安東已經讓白頭盔暫緩調查，把李修言的事情壓一壓，晴將被紅衣特戰隊看管，在李修言回來前，她哪也去不了。

　——至於我要不要為你行使我的權力。

　就看李修言能不能回來，以及，他能帶回來什麽吧。

　如果李修言在大夏號下次穿越蟲洞之前回不來，又或是他帶回的壓力測試結果不夠勁爆……就不要怪我一視同仁了。

　畢竟，這是你祖先定下的規矩，你敢拿出那枚印章，我想她該很生氣。

　

　十四天后。

　李修言睜開了眼，看到了純白的房間，以及……坐在自己對面的兩個白頭盔。

　看來晴老板已經涼涼了。

　這是個很大的房間，李修言身前的地面上擺著許多東西。

　對，就是那堆他曾用過的垃圾。

　動力骨骼支架、電磁手槍、飛行服、無鋒寒梅徽記、黑色真元劍……

　看到那柄劍時，他愣了愣，他以為那柄劍會被沒收的——盡管自己還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

　後來，雖然在地幔空間裡尋回了這柄劍，可它是需要有機體才能激活的，李修言對它到底是什麽有一些猜測，但他已經沒有身體了，他無法激活。

　直至此時此刻，李修言還是沒有身體，還是個筒子。

　看來是很匆忙，都來不及給我換上身體，咦……等等。

　小綠豆呢?

　打開的吊墜就在地上，那裡面，沒有小綠豆。

　就在這時……

　ω?`)

　他從鏡面的地板上，看到小綠豆從自己大腦的褶皺裡探出了頭。

　“姓名?”

　“李修言。”

　“編號?”

　“編號:虹雨109541129-9596。”

　“你去了哪兒?”

　“參畢星。”

　“做什麽?”

　“我受東方晴博士的指示……”

　李修言緩緩的， 把自己從出發到回來的整個過程說了一遍。

　這事兒比較曲折，所以說了快一小時。

　兩個白頭盔交頭接耳片刻，道:

　“你說的那個蟲卵呢?就是那個小綠豆。”

　李修言:“……”

　小綠豆:?ω?`)

　李修言:“它在我頭上。”

　“哪裡?”

　“腦子那縫裡。”

　“嚴肅點，李修言！”

　“我沒騙你們，就在那縫裡……”

　(二合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