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戾(上)

　這是什麽?

　——燕赤霞當然知道這是什麽。

　這個頁面本身就是‘傳承儀式’的一部分，它是考核繼承者是否有資格獲得裝甲的成績單。

　「結業評價:749分」

　這是什麽誇張的分數?450分就已經足以獲得傳承裝甲的資格，749……差1分滿分！?

　整整108項訓練項目，每一門都其難無比，真的有人能獲得這種分數！?

　還有就是……

　「終極試煉:失敗1/1」

　「終極試煉:失敗2/1」

　終極試煉還能失敗兩次?這東西不是一次不過就終生再無資格了嗎?

　他究竟是誰?

　——遠方的熔煉台上，白色光點越來越多，鬼霧已經完全形成一個旋渦， 正在緩緩注入光繭。

　燕赤霞知道眼下不是問問題的時候，這些事情……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好！”

　他重重點頭，咬牙抬起手指，輕輕一揮……

　無鋒寒梅徽記上蹦出了同樣的五瓣梅花投影。

　「武士:燕赤霞(山-225103)」

　「結業評價:506分」

　「終極試煉:合格1/1」

　——他又猶豫了那麽一瞬，因為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兩次終極試煉失敗，但最終， 他還是猛的揮動手指。

　「啟動傳承系統，變更‘山-225103’的使用者」

　「當前繼承者:武士學徒-李修言(雷-　　)」

　結業評價是一名武士能否獲得裝甲的硬性標準， 像是筆試， 難度極高，不達到及格分數，根本無法啟動裝甲。

　而終極試煉則不同，它其實沒有那麽難，甚至可以說很簡單，像是面試，由火星聖殿長老會主觀決定是否授予你武士資格，唯一的問題是，一生隻可以進行一次，一次不過再無機會。

　而在參畢星上不存在聖殿長老會，天人的武器是私相授受，換句話說……在這裡，燕赤霞的裝甲不受武士聖殿的約束，本質上是他願意給誰就能給誰。

　光子能量迅速自燕赤霞的全身湧回無鋒寒梅徽記。

　失去了裝甲的保護，作為一個凡人，在這種環境下……

　他全身的肌膚幾乎是瞬間便焦枯了下去， 高溫點燃了他的頭髮與胡須，他隻來得及說半句話， 氣管與肺部已經遭到嚴重灼傷，十幾秒內他就會死亡！

　“李修言……一定要阻止……”

　“當然，這是武士的職責。”

　李修言拔出寧采臣的短劍，手起劍落，剁下了燕赤霞的頭，裝進恆溫箱。

　……

　它好漂亮。

　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李修言凝望著手中那枚銀色的無鋒寒梅徽記。

　他的嘴角扯了扯。

　那是種難言的隱晦笑容。

　——他不想笑的，真的不想。

　因為在這個時候，參畢星數十億同胞的未來岌岌可危，一同並肩作戰的友人剛剛倒下，艱巨而困難的任務仍舊看不到多少希望……

　這該是嚴肅而鄭重的時刻，這種時候絕對不應該笑出來。

　但是……

　“噗嗤~”

　“哼~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終究沒有壓抑住自心底迸發的狂喜。

　谷穇

　那種喜悅以一種扭曲的形態穿過他的胸膛，在聲帶的微微顫動間，從鼻腔裡溢散出來。

　這是他，年少時的憧憬，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企及。

　沒曾想到，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柳暗花明！

　我才是被上天選中之人！

　我就該是被上天選中之人！

　我本來……就是被上天選中之人！

　但緊接著，那個幾乎要從嘴角浮現的笑容又沉了下去。

　因為他清楚的明白， 自己恐怕沒有辦法帶走這具裝甲……燕赤霞重傷一次，裝甲裡恐怕已經不剩多少能量， 就算還有原來那麽多，我總不可能帶著它一走了之吧?

　我還有任……我還有武士的職責要完成！

　我得摧毀曲速引擎！

　這一趟本來就十死無生，我一死，裝甲就會遺失在這裡……

　不，等等。

　如果我能殺死魔皇呢?

　如果，我殺死了他，不就能……保住我的寶貝麽?

　他摁下無鋒寒梅徽記的劍尖。

　刺痛感襲來的一瞬，無數流動的，能量滿溢的納米機器人，順著血管湧向全身，與接觸到的每一個細胞結合。

　晶瑩的光子在李修言的身體中流轉，他的皮膚泛起了金屬的光澤。

　「系統:神機百變-已上線」

　「身份驗證中……驗證通過……編號:山-225103」

　「歡迎歸來，武士！」

　「您已與母艦斷開連接，智能戰鬥系統已下線……」

　「傳感器數據不足，無法建立戰場沙盤……」

　「剩余湮滅物質:2.1468%」

　「請選擇模組」

　他會使用神機百變裝甲麽?

　當然會，他怎麽可能不會呢?他可是聖殿歷史上，結業評價第二高的學徒，他出色到了長老會願意額外開恩，給他第二次終極試煉的機會。

　「全甲模式-八臂修羅」

　赤發點燃，在八條巨大手臂自肩上探出的同時，他全身的肌膚變為幽藍！

　他能感覺到，那股巨大的力量如同江河般在體內奔湧。

　用了那麽長時間的垃圾，終於又一次有了手握利器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殺心自起……真是沁人心脾！

　——那一邊，鬼霧猛然騰起，氤氳霧氣中，魔皇的臉若隱若現。

　天上之仙與地面之人遙遙對視。

　仙沒有說話，只是那般平淡的，無所謂的，看著人。

　然後，人咧嘴微笑，露出兩排森寒的牙齒。

　“我知道，你不開口是因為傲慢。”

　「加載模組:火尖槍-地火形態」

　他緊緊盯著天上的魔皇，背後的手猛然脹大，一齊探入岩漿之中——光子能量穿透地幔，直入地核，自那最堅硬的內核之中，拔出了地火長槍！

　那長槍粗如山柱，長逾千米，幾乎頂到了地幔空洞的頂端！

　“這種傲慢就像一萬一千年前，瓦格良號初次和你們相遇時一樣，你們拒絕溝通，拒絕和平……”

　即便實力懸殊，我也並不是毫無勝算。

　因為他的弱點，那麽大一個弱點，就清楚的在那裡擺著。

　我有一擊，也僅有一擊的機會。

　“知道我們為什麽如此熱衷於溝通與和平嗎?”

　他猖狂獰笑著，將長槍擲出:

　“因為我們……是如此的擅長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