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精神汙染指數

　　“公主殿下！真的是你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你，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我文方定是大燕的狀元，誓死效忠大燕！”

　　“若公主殿下有命，文方定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支離破碎的畫面，光怪陸離的話語。

　　這是……什麽?

　　哦，這是百眼真君文方定破碎的記憶——確切說，是碎片化的意識。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認為，靈魂是迷信的玄學，所謂意識，就是大腦中傳遞的神經電訊號。

　　可實際上並非如此，靈魂，是真實存在的，將意識轉化為數據，使其能在機械與血肉間穿行，是為我們帶來巨大變革的科技突破，真正成熟的克隆義體技術由此實現，我們進入了……不死的時代。

　　百眼真君文方三天前就死了，他的靈魂本該在那時就消散。

　　但作為修真者，真元力護住了他的一縷殘魂飄蕩於世間，這種情況類似於我們的‘意識數據化’，真元成為了意識的載體，你可以將其理解為……能量生命。

　　當我借助他的身體消化死丹時，真元力建立了殘魂與我之間的鏈接，我由此能讀取到他殘魂中的意識，或者說……執念。

　　……

　　“文方定一定會助殿下修煉成仙！向那魔皇報屠族滅國之仇！”

　　“蘊靈丹……嘿嘿嘿……修仙……嘿嘿嘿……長生……長生……復國！”

　　李修言看到了漆黑洞窟深處，站在丹爐前的俊美儒生。

　　紅色的火焰映照著他白色的臉。

　　他變得越來越癲狂。

　　李修言看著他一步一步墮入瘋狂，看著意氣風發的前朝狀元慢慢變成背生百眼的醜陋妖邪。

　　殘魂過於破碎，先前蟲卵所提取的記憶也不算完整，因此李修言無從知道他與他口中的公主有什麽關系、發生了什麽事。

　　但他大體能感覺到，他抱有美好的初衷。

　　在三千世界中，受高階蟲族哄騙，服下築基丹的人類，有幾個不是心有所執?

　　不管是單純的長生也好，又或是期望獲得別的什麽力量也罷。

　　他們都有最美好的初衷。

　　可惜……一旦服下蟲卵，就什麽都沒了。

　　……

　　「01號克隆體已就緒」

　　「意識裝載已完成」

　　「歡迎回來，李修言」

　　昏沉中，李修言聽到了冰冷的機械聲，他睜開眼，視野很模糊，依稀可以分辨眼前的景象是登陸艇的貨倉。

　　他開始回憶剛才發生了什麽。

　　我斬殺了青袍道士，挖出了他的蟲繭，奪回了星辰密鑰，然後返回登陸艇……

　　但是在回來的路上，我感知到了文方定的殘魂，陷入了意識混亂……簡單說，就是暈了過去。

　　我從天上掉了下來，這個高度……文方定的身體應該已經粉身碎骨了。

　　等等，我在登陸艇上，還有剛才聽到的意識裝載……

　　李修言嘗試著抬起頭，啊，對，這的確是他自己的手。

　　腦中的昏沉感消退了，身體完全恢復了控制，李修言下意識想要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他被拘束裝置綁在了冷凍倉裡。

　　“抱歉，長官，監測你的精神汙染狀況是我的職責，接下來我需要您配合我進行一個評估，我會視評估的結果決定是否接觸您的拘束……另外，恭喜您，長官，

您奪回了星辰密鑰。”　　說話的是個身穿橘色太空服，扎著一頭馬尾的年輕姑娘，她就站在冷凍倉外。

　　這是藍。

　　“你下來了?”李修言說。

　　“要不然呢?您可沒授權我操縱登陸艇，我不下來，誰復活你?”

　　原來如此，是藍把我的個人芯片帶回了登陸艇，重新加載了意識。

　　李修言躺在冷凍倉裡，平靜道:“你可以開始評估了。”

　　“那麽……”藍揮動手指，應該是在看身前的全息面板，那東西投影在她的視網膜上，如果她不授權，李修言是看不到的，“在您運行奪舍程式時，您的精神汙染第二次突破了臨界點。”

　　他將全息面板上的畫面投影了出來，一串駁雜的數據之後，是一個醒目的數字:51。

　　自那次培育人類修真者的實驗之後，我們對蟲族與宿主的精神鏈接狀況進行了統計與整合，劃定了一個數字化的評估方式。

　　從1到100。

　　根據宿主的情況，這個數字會不斷浮動變化。

　　50是臨界點，超過臨界點，意味著意識的主導權開始朝著蟲族偏移，這個時候就得想辦法讓宿主的精神汙染指數降下來。

　　0是徹底治愈，也可以說是徹底斬斷了精神鏈接。

　　100意味著意識徹底蟲化，也就是變得和當初那個人類仙蟲一樣。

　　“那我現在的情況呢?”李修言問。

　　奪舍死丹會直接建立與仙祖的鏈接，必然會聽到仙祖囈語，這意味著……

　　精神汙染指數一定會突破臨界點，且永不再降。

　　李修言的情況比較特殊，感染者是不可能被派往三千世界的，所以《三千世界行動準則》中根本沒寫他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但通常來說……

　　如果他無法將精神汙染降到臨界點以下，是不適合繼續執行任務的。

　　這是個比較麻煩的事情，雖然我的戰場應變權讓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跳出規則，可那權力不是讓我這麽用的……

　　如果藍判定我無法繼續執行任務，我得想想辦法讓她繼續接手下去。

　　怎麽辦呢?

　　現在培訓她?

　　不，時間根本不夠。

　　還是強行使用大夏英雄的權限?

　　“這就是我現在好奇的問題，長官，你聽到仙祖囈語了對嗎?那是種什麽情況?發生了什麽事?”

　　等等，這是什麽意思?她現在好奇的問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藍，你是想……”

　　“我是想讓你告訴我，那是種什麽體驗?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

　　“長官，根據我們的職權分配，現在是非戰鬥狀態，我是監護人，您是被監護者，還請您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李修言想了想，開始描述那時自己的‘感受’。

　　宇宙、星辰、生命、龍與鳳、遠在天邊而又近在耳畔的聲音、撕裂世界的劍光……

　　“大體就是這樣。”

　　藍皺著眉，似乎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修言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麽了?”

　　她抬起頭:“奪舍程式自被開發出來那天起，就被列為禁止使用，因為它無異於自毀，我不知道您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許是我們的實驗數據太少，所以對它還不夠了解，但是……”

　　她的全息面板上投影出新的畫面，這是李修言的精神汙染指數圖:

　　“自您運行奪舍程式的那一刻起，指數直接突破了51，且不斷飆升，您看這裡。”

　　她指著圖表上最高的峰值:“已經抵達了99，但是下一刻……”

　　她的手指直接壓到了橫軸上:“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