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瘋癲男子和陳更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堆不大不小的柴火。

　　火光晃動，照在瘋癲男子不羈的臉上。

　　瘋癲男子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夜風，“新人?”

　　“嗯。”陳更點頭道。

　　瘋癲男子同樣點頭，沒有說什麽酸腐騷情的話。

　　“師兄，剛才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陳更腦袋扭過去問道。

　　瘋癲師兄問道:“想知道?”

　　陳更輕嗯一聲。

　　“就不告訴你。”瘋癲師兄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陳更沒有無語，也沒有嗔怒，只是平靜念道:“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不錯。”瘋癲師兄讚到。

　　“先前那首詩是倉央嘉措的，再之前那首我不記得了。”陳更說道。

　　“以前是大學生?”瘋癲師兄坐直身子，見陳更點頭，繼續說道:“我以前是在燕大歷史系讀書，沒啥厲害的愛好，平時就喜歡瞎琢磨些古風詩曲。”

　　陳更說道:“挺好。”

　　瘋癲師兄笑道:“什麽挺好?你哪個大學畢業的，怎麽來的這裡?”

　　“青木大學天文系。”陳更回答了他第一個問題，然後看著他道:“天變後的事情誰說的清，機緣巧合下，我就來了這裡。”

　　人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瘋癲男子不再追問，只是慢慢和陳更嘮著以前和平年代裡的家常裡短。

　　瘋癲師兄躺在地上，擺成一個大字，說道:“我當初考大學的時候，其實第一志願也是青木大學，只是成績不夠，最後被刷了下去，你倒是厲害，能進天文系，成績應該很不錯吧。”

　　陳更說道:“還好吧，勉強過線。”

　　“你們省第幾名?”瘋癲師兄問。

　　“比第一名低了三分。”陳更想了想說道。

　　“……好一個凡爾賽。”瘋癲師兄笑道:“那也是一省的探花啊，滋滋，我才勉強拍進前兩百名，比你差的遠啊。”

　　陳更搖頭:“都是小事，去了大學才知道，我那些成績根本算不得什麽，同宿舍裡的舍友理綜都有滿分的。”

　　“滿分?怪物。”瘋癲師兄驚訝道:“不愧是第一學府，我是文科生，當初實在是怕了理化生，以前只是聽說，沒想到還真有理綜滿分的大佬。”

　　聽見“大佬”兩字，陳更笑道:“那家夥現在在八鼎局待著呢，可是不如師兄你了。”

　　瘋癲師兄說道:“非也非也，你不懂嗎?雖然這個時代變了，我們這些普通人跟著變異成為以前所謂的超人，強者的確不少，可是又有幾個人敢說自己能抵擋住核武器?”

　　瘋癲師兄在地上翹起二郎腿，繼續道:“我們人類之所以能成為萬靈之長，靠的可從來不是我們的力氣，而是我們的頭腦，或者說是文明。一般人可能不懂，但你應該知道，一個研究生物學的老教授，哪怕只是覺醒境，他的價值也遠遠超過一個普通的枷鎖境強者。”

　　這些話很有道理，陳更聽了認真點頭。

　　天變後空氣好了很多，如果不是大霧的夜晚，基本上抬頭便能看見一天繁星。

　　瘋癲師兄指著月亮周圍的星星說道:“雖然地球異變，但是別忘了我們天上的衛星還在，也就是說雷達和核武定坐標依然可以使用，所以科研人員的力量可不小。”

　　陳更不解，“之前官方說衛星無法監測很多地方，比如泰山那些名山大澤。”

　　“扯淡。”瘋癲師兄爆了一句粗口，

說道:“那些凶獸熱量都快炸了，隨便一個紅外線和熱成像探測儀都能撲捉到成像，不分晝夜24小時監測都是小問題，你居然信那些騙人的話?”　　陳更一愣，官方會騙人嗎?有什麽好處嗎?

　　看出了陳更的疑問，瘋癲師兄笑道:“國家機密能讓普通人知道嗎?你也不想想，國家最重要的不是經濟騰飛，而是穩定，這是一切發展的必要前提，所以能不引起民眾恐慌最好。”

　　“其實國家早就發現了天變的危機，也在危機中發現了機遇，可是能讓全國人都一窩蜂去追求那不切實際的超人夢?那樣國將不國的，可能天變還沒真的來咱們就死絕了。”

　　“所以用嚴苛律法穩住大多數人，在保證國家機器的運轉下，小范圍進行實驗，這樣才是最保險的做法。”

　　“天變前，那些道士和和尚嘴裡嚷嚷著什麽末法時代，其實也是有一定道理，如今我們接觸到了這條進化之路，可能傳說中的佛陀真正存在，不過他們進化的路可能已經走了很遠，甚至跳出了太陽系乃至銀河系也不一定。”

　　瘋癲師兄一句句說道，陳更聽的很認真，因為句句在理。

　　原來自己並不是最早一個接觸天變的人，國家早就有準備，新聞上報道的道士下山和僧人除魔，也說明了在和平年代應該就一直有傳承留下，只是天變後出現了靈氣才讓這些人覺醒。

　　愣了愣，陳更突然道:“還沒問師兄叫什麽名字，先前我只見了李桑和趙師姐。”

　　瘋癲師兄輕咦一聲，“你小子也是奇怪，流光境圓滿卻能打過李桑，看來當初遇到的機緣不小嘛。另外，你趙師姐人雖然冷冰冰的，但是人美心善，比其他人都好說話。”

　　說完這些，瘋癲師兄鄭重道:“我本名楚河，但是早年讀史很喜歡一人，那人敢冒天下大不諱，痛罵聖人，雖然瘋瘋癲癲，但卻是我的楷模，所以我更喜歡大家叫我……”

　　“楚狂人?”

　　楚河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讓師兄見笑了，我以前讀過些史書。”陳更笑道。

　　楚河點頭，說道:“看來咱們師兄弟很有緣啊，那師兄可得給你好好說說這裡。”

　　陳更聞言一動，感激道:“謝師兄。”

　　楚河擺擺手，說道:“我們這裡目前算上你只有六個人，除了你趙師姐，其余的都是老爺們，咱們有個不成文規矩，那就是根據實力，最弱的那個去給大家每天做一次飯。”

　　“另外這個地方，你來的時候可能不知道，那面牆是一道陣法，你若是猶豫，便會撞在牆上，但要是在兩息內走進去便會來到這裡，當初我還吃了不少苦頭。”

　　“看門的那個老大爺你應該見過，我琢磨著應該是個高人，可又不像，我好歹也是枷鎖境八重，比我強的確實有，但在長青城裡不太多，讓我也發現不了的，除非是枷鎖境之上的，不過尊老愛幼總是沒錯的。”

　　“另外這片峽谷不簡單，靈氣濃度高不說，還孕育了不少靈植和藥草，但也有地域劃分，本來應該是李桑告訴你的，但是你卻直接來了這裡，我想你應該不清楚。”

　　“峽谷一共有三個區域，分別是入口處的天坑，我們腳下的山谷，還有內裡的核心圈。核心圈還有幾處險地，分別是雷霆谷、嘯風谷、重獄谷。”

　　“這三個險地雖然危險，但是對修煉都大有裨益，另外山谷裡有些靈氣節點，靈氣度頗高，看你修行契合那一行你便去哪裡住著，對修煉好處不小。”

　　“最後，有幾處凶地，你一定記住不要輕易涉足。第一處便是這個古戰場遺址，非常危險，這裡只是城外，殺氣徒有其表而已，可一旦進城，每深入一丈殺氣便會濃鬱一分，但同樣越深處機緣越大，你以後自己慢慢探索，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另外便是銀龍瀑布下的深潭，那裡是一處龍坑，據說水下藏著一隻龍裔凶獸，非常可怕，枷鎖境圓滿都不是對手，我之前還曾在水潭上玩水，差點嚇死。”

　　“最後是峽谷的中央光束，不知道通往哪裡，但同樣是禁地，遠觀可以，一定不要靠近。”

　　楚河一口氣說完，頗有些滔滔不絕的味道。

　　陳更一一記下，想起今天去到的瀑布，裡面居然有著一隻龍裔凶獸，難怪凶氣滔天，現在知道不由得有些後怕。

　　“不過……”陳更微微遲疑下，說道:“那我們只需要修煉?其他的呢?九鼎局沒有任務?”

　　楚河站起來，看著月色下靜謐的古戰場遺址，說道:“九鼎局只是一個幌子，這裡從來不叫九鼎局。”

　　什麽?陳更滿頭問號，不是九鼎局，那這是啥?

　　楚河轉過身來，看著陳更的眼睛說道:“這裡是一處峽谷秘境，只有達到枷鎖境以上，並且天賦不凡的人，才能得到一紙名義上是九鼎局的調令。”

　　“至於這裡究竟是什麽地方，其實我也不好說，但起碼在這裡非常安全，修煉也很有保障。”

　　“而且也不是不能出去，中央光束附近有任務書，我們可以去領取任務，完成任務後還會有很多獎勵，甚至有直接突破一境的靈果。”

　　陳更沉默，那自己就心安理得在這裡修煉?沒一個踏實的理由，他實在是難以接受，總覺得怪怪的。

　　楚河看出了陳更內心的掙扎，最後歎一口氣，道:“這是一個亂世，多一份實力就多一份保障，不止是對自己，朋友、親人，都包括在內。”

　　腦海中閃過幾道人影，陳更更加沉默，不知怎的，他腦海裡閃過白天小男孩的身影，還有那張照片上的眼睛。

　　這個世界……

　　終究還是靠實力。

　　那便好好修煉。

　　突破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