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散去,露出人影。
韓遠山隨著十幾頭凶物一起抬頭望去尊者,目光突然愣住。
尊者露出笑容,看向這個大功臣,和藹道:“你似乎很驚訝的樣子。”
看著眼前這個溫和又普通的青年,韓遠山有種錯亂感,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尊者是什麽可怕的鬼怪,卻沒想到,尊者居然是一個如此普通的青年。
青年尊者摸了摸黑黝黝的長發,漫長的封印歲月像是流水一般,只是洗去了他表面的浮躁,留下的卻是歲月的沉澱。
十幾頭凶物看著尊者,邪羅漢走在最前面,隱隱代表著所有凶物。
“尊者。千年不見,您一如既往強大。”邪羅漢平靜道。
尊者放下摸著頭髮的手,看著邪羅漢站的筆直,嘴角笑容愈加濃鬱。
“邪羅漢,漫長歲月裡你似乎生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想法。”年輕尊者凝出一個血色王座坐在上面,臉上始終笑意盈盈。
邪羅漢摸著手中白骨念珠,目光看向遠處追憶道:“當年尊者一人屠殺大荒三千強者,風采決然,現在想起依舊讓我等神往。”
尊者潔白如玉的手指扣打在王座上,靜靜聽著邪羅漢說話,顯得十分有耐心。
“若是您能一直如此該多好,做我等高高在上的尊者,率領我們吃遍天下美味,讓不死的力量永遠凌駕在眾生之上。”邪羅漢閉上雙眼,緩緩說道,“可惜,您不死的力量在最後一戰中沒有得到證明,結果就是我等被鎮壓在這暗無天日的荒蕪世界如此之久。”
年輕尊者打了個哈欠,隨意問道:“你說完了嗎?”
邪羅漢睜開雙眼,身上袈裟一抖,一條條金線亮了起來,線條交織處尤其明亮,像是一隻隻獨眼,同時充滿詭異和聖潔兩種能量。
“所以尊者,您該退下神壇了。”邪羅漢身上袈裟亮起佛光,同時手中念珠邪氣滾滾。
龐大的氣勢壓過秘境,無數小魔小怪都顫栗跪地,用畏懼來表達著對強者的尊敬。
“我果然沒看錯你,或許有一天真能讓你成為萬載不出的暗佛,摩羅。”年輕尊者緩緩站起,身上毫無氣勢波動,就像一個普通人,手無縛雞之力。
“不過你知道為何我的尊者封號是火蟲這麽一個聽起來幼稚又弱小的名字嗎?”
摩羅抬起頭,左手佛光右手魔光,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手中和諧共存,完全沒有水火般對衝的強烈反噬。
佛魔大手印。
秘境上空,一隻數百米大小的黑金色掌印從天而降,除了那幾頭堪比血海境的凶物,可怕的氣勢讓煉髒巔峰的三頭狐都跪了下去。
自嘲為血蟲尊者的年輕人舉起右手,然而白嫩的皮膚在此刻就是孱弱無力的佐證,他的氣勢在這道足以崩山斷江的大手印下點滴不存。
轟。
一聲巨響將大地擊沉數十米,整個秘境都隨著這一掌發生地震,大地宛如泥巴一樣讓摩羅摁下一個掌印,就像玩遊戲一般。
摩羅收起手掌,準備收攏昔年魔道的力量。
“機會給你了,看來你還是不明白一些事情。”年輕尊者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毫不慍怒,反而帶著點認同的笑意。
恐怖的血潮突然從深坑底部爆發,無數黑色血色形成的光線洪流宛如瀑布逆流向上方湧去,可怕的氣息幾乎堪比血海境巔峰。
要知道這裡是封印秘境,所有普通的人和生物只有純粹的肉身力量,但體修煉髒後有極小一部分巫力能在這裡作用,
同樣的,這群生物也有屬於自己的能量,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夠龐大。 閣樓裡。
本來感受到邪羅漢的氣勢就已經讓眾人跌入谷底,緊接著的血蟲尊者的威壓更是將他們的心拖拽入深淵,一直在往下沉,怎麽也看不到底。
“這是什麽東西?水果嗎?”四處翻找能利用東西的王雲捧著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些紅亮喜人的果實。
王庚辰看向他手中的盒子,驚喜交加道:“這麽大的血氣果?”
幾人聞言看去,王庚辰將裡面的血氣果擺在桌面,足足有十顆蘋果大小的血氣果。
陳更看著這些血氣果,看向王雲問道:“你在哪裡找到的?”
“那邊有一個箱子,我翻東西的時候看見的,以為是水果,想著大家一起吃了。”王雲意識到自己可能找到了好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他隻好盡可能平靜的看著陳更。
趙安看了看血氣果,他當然清楚這果實的作用。
趙安躺在沙發上,看向陳更說道:“如果戰力突破到血海境,我們就有可能出去。”
幾個人都看向陳更,目前來說,他的實力最強,如果能突破到煉髒巔峰,戰力未必不能突破至血海境,那麽他們就有一線生機。
“別猶豫了,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你了。”王庚辰鄭重地將血氣果裝好遞給陳更。
陳更沒有矯情,拿著盒子走向旁邊無人的房間,他回頭瞥了一眼,燭光閃爍中,所有人都看著他,眼中尚存一絲光亮。
看了眼黑漆漆的房間,陳更深呼吸走進去。
一息尚存,希望不滅。
咬下一口血氣果,一股暖流很快從他的胃裡向四周蔓延,尤其是肝部,九成以上的暖流都向那裡匯聚,不斷溫養著,使其在這種溫和的過程中快速煉髒。
很快,他的傷勢飛速治愈,與此同時,當年深藏肝膽之中後來金炎淬體後封印在左手掌心深處的的枝丫散發出盈盈春輝,讓他的肉身充滿生機活力。
嘭!
一股旺盛的生命氣息衝進屋子,趙安眼神一亮。
煉肝境中期。
屋內,陳更吞下第一個血氣果剩余部分,肝部屬木,代表著生機活力,此時此刻他的生命力飛速成長,對於毒的抗性也在不斷拔高。
血池下的深坑。
血蟲尊者凌空站在血潮之中,眸子黑白分明,身後八根黑色蛛矛宛如機械體般張開,釋放出沉睡力量的他瞬間消失,下一瞬出現在摩羅身前,一掌拍向他的胸膛。
轟!
可怕的力量瞬間讓摩羅被摁進大地數百米,他的氣息瞬間萎靡,眸子裡滿是不可置信。
血蟲尊者看著周圍邪物,露出和藹笑容道:“孩子們,隨我離開這個地方,一起征服諸天萬界。”
滿天血雲轟隆作響,很快下起瓢潑大雨,不過顏色都和血一般。
在血雨中,整個秘境的怪物們迅速恢復實力,氣息從煉體五段突破至煉皮,緊接著是煉肉,當血雲消失,秘境晴空萬裡,最弱的怪物都是煉骨境初期,堪比流光七境以上的存在。
摩羅從深坑回到地面,緩緩跪下表示臣服。
血蟲尊者沒有計較,而是對他說道:“那一戰不過是個幌子,靈界氣運昌隆,根本不是我等可以輕易顛覆的,唯有等這末法大世降臨,我等才可以真正佔據靈界。”
摩羅一言不發,只是有些茫然,是魔神們的謀算嗎?
血蟲尊者收回八根蛛矛,他指著秘境一些地方說道:“當年被靈界十大族聯手封印,雖說我等布下後手,但此界依舊有不弱的封印之力,我會親自破除陣眼,剩下的十個陣點就交給你們了。”
摩羅率先走向一處陣點,力量不如,除了聽命,他別無選擇,很快,其余凶物也帶領著手下趕赴各個陣點。
韓遠山恭敬站在血蟲尊者身旁,好奇道:“尊者,邪羅漢既然已經反叛,為何還要留下他?”
“他們的忠心耿耿和反叛之心,歸根結底還是源於上位者的力量,如果我沒有能掌控他的力量,那麽他就是一只會吃掉我的猛虎,但如果我有,那麽他永遠會是我一柄趁手的刀。”血蟲尊者慢條斯理的講述著自己的道理,同時伸出右手觸及虛空。
血蟲尊者一指戳碎虛空,任由恐怖的虛空碎片將他手指攪碎,他看著手指不斷生長又破碎,說道:“當然,你的忠心毋庸置疑,待離開此界,我便替你更換血脈,讓你真正成為我族的一份子。”
韓遠山舒了一口氣說道:“尊者再造之恩,遠山沒齒難忘。”
血蟲尊者聽了嘴角笑意漸濃,右手猛地伸入虛空拿出一物,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整個前臂只剩下純白骨頭。
看著血蟲尊者右臂不過幾個呼吸便迅速複原,韓遠山心中震蕩。
吼!
山魑走向自己的陣點,他沒讓小怪物們跟著,而是親自對著大山狠狠砸去,這座大山經過靈界十大族祭煉,在古時能輕易鎮殺無數強者,可經過歲月磨損和無數邪魔磨損,這座威名赫赫的古山已經無限瀕臨破碎。
山魑一拳又一拳砸在古山上,生長在上面的植物隨著山石剝落不斷消失在塵埃之中,很快整座山體積小了一大圈,露出了塵封多年的古山。
望著眼前土黃色的古山,山魑想起曾經的族人被其鎮殺,血脈中湧出憤怒的能量,瞬間讓他周身縈繞著層層充滿絞殺之力的罡風。
兩座龐然大物開始了攻堅戰,這座古山的確堅硬,哪怕已經瀕臨破碎,也擁有讓凡塵難以企及的硬度,扛下了不知多少記足以粉碎尋常山體的重拳。
閣樓裡。
陳更的氣息再次突破,已經來到煉肝境後期。
濃鬱的生命氣息包裹住他,但很快他將面臨一個兩難的抉擇。
突破的話,煉心境會讓他的氣血瞬間爆發,肯定會被察覺到,到時候吸引來邪物,他們會被輕易抹平,可如果不突破,他們最終也會被發現。
含住冰曜石,他默念冰心咒,盡可能減小自己突破的動靜。
突然他靈光一閃,連忙喊道:“找一個深坑,把我丟進去。”
王庚辰走進房間,和他一交流,隨後溜出閣樓,開始四處探索。
外界,這些最普通的邪物都已經有煉骨境實力,王庚辰看的眼皮直跳,自己已經連最弱的小怪都不如了。
他小心翼翼,渾身用綠色植物遮掩身形,卻還是被一頭從空中飛過的怪鳥發現,怪鳥伸長爪子俯衝下去,王庚辰只能鑽入密林,借助樹木阻礙它的飛行優勢。
呼。
疾風掠過樹林,樹葉簌簌作響,王庚辰小口喘息。
煉骨境的怪鳥對於陳更趙安來說是隨手解決的小怪,但對他來說很是致命。
唰。
怪鳥高高俯衝下,雙爪足以撕裂虎豹,王庚辰蹲在一棵樹後,察覺到危險,迅速低下頭,冷意從脖頸後一閃而過,一整棵樹被撕裂成三截。
一個翻滾狼狽鑽進更密集的樹林,灌木叢的枝丫從他身上掃過,怪鳥從上空察覺到密林的抖動,又一次朝著獵物俯衝而去。
利爪撕裂空氣,怪鳥鑽進樹林,十數截胳膊粗的樹枝齊刷刷斷裂,就在樹枝墜地前一刻,王庚辰握著尖刺從樹上一躍而下,拚盡全力命中怪鳥雙翼中間的身軀。
怪鳥拚命掙扎,雙翼羽毛堅韌鋒利,王庚辰渾身繃緊,十幾次瘋狂刺擊傷口,帶著鳥糞味兒的腥血濺射在他的臉上和衣服上略顯猙獰。
大喘幾口氣,他來不及搽拭傷口,遠處傳來幾聲怪鳥的嗚嗚叫聲,他連忙像不遠處的小溪跑去,十幾步後他徑直面朝地砸向水面,濺起的水花落下將他淹沒在水中。
流水衝刷著他身體的血腥味,他憋著氣在水中一動不動。
兩隻怪鳥在空中盤旋。
五分鍾後。
兩隻怪鳥嗚嗚叫了兩聲,振翅離開這裡。
嘩啦啦。
他從水中爬出,抖落水花,找了許多綠色枝條將自己纏繞,隻留眼睛從縫隙中探查四周。
沿著閣樓往外輻射五百米,他沒發現什麽好地方,隻好冒險向更外面。
意外的,他發現了山魑所在的地界周圍一大片地方都沒有小怪,而且有許多一眼見不到底的深坑和裂縫。
推下一塊百斤重的石頭,他貼在地上,心中默念數字,念到十八秒的時候他聽到了石頭落地的聲音,略微一估算,他覺得至少有三百米以上的深度。
看了看四周,他牢牢記下位置,隨後小心向回趕。
路上遇見兩隻蟾奴,他連忙閉氣,陳更在屋裡簡單交代過他這些怪物的特點,這種怪物對氣血最是敏感,一定要小心不要大幅度呼吸和鼓動氣血。
兩隻蟾奴伸長舌頭四處觀察,似乎沒在空氣中捕捉到人的生氣,前面是山魑的禁地,它們沒有晃蕩多久,很快離開。
剩下的路他小心又小心,終於在半個小時後回到了閣樓。
王庚辰回來後,趙安撐起身子,抱起盤膝而坐渾身被冰曜石冰藍色包圍的陳更向往走去,他的突破已經刻不容緩。
路上,能避開的他們盡量避開,不能的話趙安會迅速擊殺遇見的怪物,很快三人來到山魑砸山的禁地。
陳更神色忽然一動,他感覺到了地氣的親近?
他看向山魑怒砸的大山,地氣頓時更加親近。
“好了,你們趕緊走,剩下的交給我。”陳更說著從懷裡取出來一直珍藏在包裡的小瓶子。
陳更叮囑道:“這裡面是一瓶冰熄液,塗抹在身上能在你們皮膚表面生成一層零度以下的保護膜,一滴可以支撐一個小時,回去後加到水裡讓所有人沐浴。普通怪物不怕,但那些三頭狐之類的就必須用這種方法了。記住,如果感覺到先前那股龐大的氣息,一人喝下一滴冰熄液躺在地上不要動。”
趙安和王庚辰兩人點頭,隨後在陳更揮手中離開。
感受到地氣的親近,他嘗試動用地靈體,很快絲絲縷縷地氣纏繞在他身上,雖然很稀薄,但勉強夠支撐他的身體沿著裂縫峭壁緩緩落下。
隨著身體下降,先前那股親近的地氣念頭更近強烈, 他看了一眼腳下黑漆漆的裂縫,加快了下降的過程。
終於,在他落在谷底的一刻,心臟處火熱的氣息爆裂開來,旺盛的氣血從他身上爆發出強大的氣息,地上落石紛紛被拍飛在峭壁碎裂。
煉心境初期。
心臟怦怦跳動,全身氣血流動速度飛速加快,腦海一片清明,渾身細胞充滿活力,陳更整個人迎來一次蛻變。
兩三口吞下又一顆血氣果,熱流消耗速度清晰可見的加快,澎湃的能量順著心臟十幾根粗壯血管衝入,每一股能量就像一把小刀捅入心臟一般疼痛。
陳更面不改色,這種程度的痛苦早已經歷很多次了。
他的生命圖譜改變,堪比龍象,所以需要消耗的能量更多,承受痛苦的時間也更大更久,心臟砰砰跳動,他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按道理來說,煉髒是一個很危險的過程,因為內髒太過脆弱,所以只能慢慢牽引溫和靈氣入體小心淬煉一小塊,逐步完成。
血氣果的能量雖然更加柔弱,但量變引起質變,尋常人用一天時間才消化櫻桃大小的部分,而他卻在短短幾分鍾內就將一顆蘋果大的給消化。
而這也多虧了最早藏血經的修行,從骨髓深處反哺出的力量滋生血液,而五髒又是血液重要的儲存和利用器官,所以每次修行骨髓疼痛後的反哺,都會讓他的五髒受到一次強化。
地面上。
如果有人站在深坑邊緣,便會聽見亂石穿空的巨大嘈雜,甚至隱隱能看見一抹火熱的紅色照亮整個裂縫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