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指揮中心亂了手腳,陳更重傷瀕死的消息不脛而走。
地下掩體深處。
絕密實驗室內。
純淨的巨大無菌水晶球有序輸入各種藥劑和珍貴靈物,陳更渾身衣物祛除置身其中,身上插著近百道無菌管。
頭髮雪白,已經有百歲高齡的國醫張老炮製著手中的帶土藥材,另外兩個九十多歲的國醫站在水晶外,查看著代表陳更生命體征的種種數據。
呲。
由振金鑄就的實驗室門突然打開。
徐一雯走進實驗室,三個老人各忙各的,都沒有去看她。
“陳老,情況怎麽樣?”徐一雯走近查看數據的老人問道。
“全身超一度燒傷百分之九十八,有六十多塊骨骼產生骨裂,心肝脾髒肺嚴重位移,奇怪的是髒腑傷勢非常嚴重卻還在自我修複,但由於過度透支消耗能量,產生了嚴重的持續性貧血,另外頭部受到嚴重腦震蕩,海馬體成像模糊不清,懷疑會造成長期暈厥,總體來說,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陳老扶著眼鏡,將自己的檢查結果平靜說出。
徐一雯皺眉:“有恢復的可能性嗎?”
陳老跟著皺了皺眉頭,歎氣道:“從目前的各項檢測數據和以往的經驗來看,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但這個時代畢竟不同,如果生命科學領域的S-1型藥劑能研製成功,蘇醒的可能性很大,最低也能保證肉身活性,不再用依靠儀器維持生命。”
徐一雯點點頭,道了聲辛苦後走向另一個收拾著手術刀,袖口整齊外翻露出小臂的老人。
“崔老。”她輕聲道。
眼神渾濁但手腳利索的老人回頭一笑,放下手中收拾好的東西。
“來了。”
徐一雯點頭,問道:“情況如何?”
崔老搖頭:“得虧他體修一道走的遠,身體素質極強,我割除了燒壞的爛肉和組織沒有引起並發症和感染,五髒六腑沒有破碎,但是內裡依舊被灼傷的很嚴重,不過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沒有受傷,按道理來說核爆的熱量讓他身體都重度燒傷,眼睛這種脆弱部位應該是會被直接融化掉的,這算是一個奇跡了。”
徐一雯點點頭,又問道:“那有沒有辦法讓他傷勢恢復?”
崔老沉默片刻,開口道:“我這裡查到一個古方子,可以治愈他的燒傷,不過缺少一味稀有的天山雪蓮,以前也得是海拔高度七八千米以上的地方才有的,現在這個高度,恐怕已經絕跡,但我研究了藥性,昆侖那邊的雪山上如果有珍惜的寒性靈花,也可以代替這個引子。”
徐一雯默默記下,隨後走向炮製著藥材的張老。
這位國醫聖手熟練的將藥材處理分堆,雙手宛如精密的儀器,測試重量的高精度電子秤幾乎每次測試的重量都符合標準。
徐一雯站在原地,靜靜等著這位百歲國醫處理好手中藥材,隨後見他從布包裡掏出一個卷在一起的布囊。
展開布囊,上面戳著大大小小數百根銀針,最中間還有十二根金針,看著像是針灸的用針。
將十二根金針尖端朝下放入一個個玻璃載體的培養皿中,明明是透明如水的液體,卻好似有粘性的果凍,十二根金針筆直的插在其中。
做好這一切,張老回過頭,看著徐一雯道:“目前一共有三個棘手的問題。一是過度透支生命力,身體陷入深層次沉睡,老陳的S-1藥劑如果研製成功可以補充。二是燒傷程度已經超過一級燒傷,
皮膚細胞幾乎完全壞死,沒有可供移植的空間,老崔的古方如果能做出來,肉身的燒傷引起的肉身畸形配合他的外科可以糾正。但最棘手的是他的意識,CT和射線透視結果顯示,他的腦域受損過於嚴重,腦乾和垂體百分之八十的功能不能運轉,而且記憶區域的海馬體一片模糊,根據腦電波儀檢測,他的意識非常不穩定,常人的腦電波風平浪靜,偶爾會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浪花,可他的腦域卻像十八級台風一樣,非常混亂,如果意識徹底紊亂,那肉身也會跟著崩潰掉。” 徐一雯看向培養皿裡的金針,想起一則秘聞。
“您這是要?”
張老點點頭:“如今只能用古法記載的十二金還針來試試,看能不能釋放出他意志的混亂力量,讓腦域恢復平靜。”
徐一雯重重點頭,隨後離開實驗室。
幾分鍾後,尋找高山寒性靈花的任務通過各種渠道發了出去,生命科學關於S級-1型的生命補充藥劑的研究支持力度提高到最大。
長青城裡,看著小師弟在水晶球裡的照片,在不同地方的九鼎小隊成員放下了手頭的所有事。
秦烈撕碎一隻重獄谷裡出現的土猿,渾身氣息在半步陸仙境中上下起伏,體修一道也已經來到了煉肝境中期。
休息時,他看到手機上的照片,有些發懵。
桂花樹下。
梁語冰看著照片的眼神一滯,再沒有心思吃東西。
雷霆谷內。
劉鴻收到李桑的電話,看到照片後給家人傳遞消息,發出懸賞尋找有關高山寒性靈物的信息,另外在黑市中有關系的他聯系上了一個大佬的電話。
小木屋裡。
李桑扒拉著所有現存的記載和秘境的藥草書,花費幾個小時挑出了幾百種可能存在地球的高山寒性靈花。
楚河背著劍對一旁背著包的秦烈說道:“青木城暫時離不開你,而且你已經面臨天劫了,不易大動乾戈,我的劍術遇見瓶頸了,剛好去尋找一絲機緣。”
李桑流著汗從房間走出,把手中一遝資料交給楚河。
“二哥,我給你手機也發了一份,你保存好就可以查看,這個手稿你帶著,留個備份,萬一手機壞了,還可以有個看的。”
李桑說完又拿出一個雙肩包:“這裡面是一些儲存靈花的容器,最好是連根裝著,有些可以用無菌袋,有些必須用特質的玉質瓶子。”
說完他看著秦烈:“大師兄,你就留下吧,整個華夏都在幫忙尋找東西,而且小師弟你知道的,每次都能大難不死,他體修一道比你還強,最多也是暫時醒不過來而已,就讓二師兄一個人去吧。”
秦烈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可是身為老大,不能給小師弟做點什麽,他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感覺自己很無用。
楚河拍拍他的肩膀:“守著他在乎的城市和人,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幫助,小師弟你還不了解?他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希望我們都能過得更好。”
秦烈想起小師弟過去修煉之余默默去城中幫忙清理廢物和修繕房屋,想起他帶回很多肉和食物給瘦弱的小孩子們補充營養,心中忽然有一點光亮閃爍。
“我會保護好這座城市的。”他重重點頭,隨後轉身走向重獄谷,雙眼精光仿佛在宣誓。
感受到秦烈心境的變化,楚河笑了起來。
“走了。”
楚河背對著李桑揮揮手,很快離開秘境。
走到小黑屋外,楚河看著梁語冰背著行囊在門口站著一愣,隨即板著臉道:“再怎麽也輪不到讓你去。”
梁語冰沒有理會他冰冷的語氣,只是原地穩穩站著。
楚河眼神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可是活著的人沒一個是容易的,用身體的疲憊來麻痹精神是沒辦法根治的。”
“逃避可恥。”她凝視著楚河,“但是有用。”
楚河攤開雙手。
“那還真有一件事必須得你去辦。”
梁語冰平靜道:“我不認為有什麽事能讓我留下。”
“也沒什麽大事。”楚河看向天空隨意道,“你父親的蹤跡有消息了。”
梁語冰瞳孔猛地一縮,修長手指微不可查的顫抖著,仿佛還是普通人的時候置身在冬天的寒氣。
楚河轉身背劍離去,沒有一絲猶豫,一路向著昆侖山脈趕去。
……
黑暗。
無窮無盡的黑暗。
在記憶的浪潮席卷過來,黑暗吞噬了視覺感官。
空氣中沒有一絲味道,喉嚨上下撕扯著,但耳邊仿佛真空,聲音無法傳播,四處揮舞著肢體,沒有一處可以觸碰到的東西。
小時候的同學,玩伴,老師,陌生人,網友,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和名字劃過腦海,時不時伴隨著一些已經遺忘的想法和某一瞬間的感受。
記憶裡,因為出租屋只有一把鑰匙在媽媽身上,媽媽在外做活,每天六點鍾回來,七歲的他趴在水泥樓梯的台階上用鉛筆寫作業,黃昏的陽光傾斜在本子上,照著滿是被大人批評寫的很慌的字體。
某一刻,他從床上爬起,外面是正午很熱的太陽光。
他穿著棉襖,劃著雙輪的遊龍滑板車,雙腳晃動下飛速前進,渾身被汗液打濕,棉衣裡柔軟的毛毛粘在身上有些刺癢。
他想著這樣排汗解毒,效果應該很好。
門口的小區保安看著從身旁一閃而過一次又一次的滑板車。
“這孩子大夏天穿著棉衣,一天二十四小時待滑板上?”
那時候,好像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這是否是熱愛可抵歲月漫長?
滑板下的輪胎和地面摩擦發熱,他坐在台階上,用手感受這種粗糙的熱感。
突然來到熟悉的廣場。
石頭上五顏六色的斑痕,一定要去聞一聞摸一下。
為何樹底下要刷成白色,再在上面刷一圈紅漆?
什麽味道?
爬在樹上,坐在高高的樹杈上,透過枝葉的縫隙觀察著四周往來的人群。
心中為何有些竊喜?
要是腳下有一節橫著的樹枝就好了,這樣就能坐著。
像比耶手勢的兩根粗壯分枝上,一顆圓乎乎的腦袋架在上面。
想象著頭頂有著雪亮的閘刀落下, 血水四濺。
“倒掛秋千是吧?”
“你能比得過我?”
“我腰摔了!扶我起來啊!”
“我不念了,回去種地就種地!”
“人活著為什麽要那麽假?啊?”
“你媽打你就朝你鼻子打,你鼻血流了一池子,怎就那麽狠?”
“每次包包子都舍不得放肉,你看婆做的,哪次肉不多!”
“你看你媽……”
嘭!
電動車子停在路旁,拳頭落在儀表盤上發出巨響,出現一絲絲血跡。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
嘈雜聲音消失,周圍安靜有如深冬覆滿雪的清晨。
忽然,陽光明媚,核桃枝繁葉茂。
“別動。”
一片落在黝黑頭髮的樹葉被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取下。
是此生最後一次。
“為什麽!”
“你好蠢啊。”
“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深夜。
雙腿在床上猛地一抽搐,整個人在噩夢中驚醒。
路在何方?
山上。
長江旁。
黃河邊。
讓雨水落在鼻尖,一片冰涼。
我是我。
很幼稚。
但從未停止成長。
你在哪裡。
雪山。
黏糊糊的胡辣湯。
赤道。
泡腳。
秋天?
這世界究竟有什麽是可以的。
流浪者。
心無處安放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