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盤旋高空的鵬鳥飛離戰場。
陳更把捏成環的手從嘴裡拿出,口水沾滿了手指,黏黏的,不過他渾不在意,只是把手在身上隨意蹭了蹭,
鵬鳥落在李墨白身邊,三兩個彈指後,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鵬鳥一飛衝天,很快便消失在天際。
“別傻愣著了,想辦法給他們整點樂子,把那隻黃金獅子救下來。”李墨白丟下一句話,施施然離去。
紫氣東來。
當左右眼皮各跳一下,陳更本能的向東望去。
天穹之上,一大片淡淡的紫氣氤氳駕雲而行。這是來自最古老世界的神秘,天地之初便出現,無論是神話故事裡的神魔,還是各族始祖,都對此充滿敬畏。
陳更站的筆直,明眸催發到極致,腦海裡觀想出一幕白猿吐息的畫面,漸漸的,天邊一縷紫氣受牽引而來,沒入他的雙眼。
這是一門修行明眸的秘法,取破曉之時的一縷紫氣,苦修不輟,九天一個周期,八十一天方可小成,此後再九九八十一為一周期,九個輪回後便可大成。
秘法取數之極,竊天地造化之力,所以名為輪回術。
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恰好今天是修行輪回術的第九天,九絲細小的紫氣出現在陳更眼眸裡,隨著氣韻激蕩,眼眸將九絲紫氣吸收。
當陳更睜開雙眼時,兩道精芒如實質般一閃而過。數息後,精芒散去,露出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瞳孔如琥珀般明亮,可見精氣神極佳。
再次催動明眸,遠外模糊的視野變得明亮許多。要知道一件事,眼力是極難提高的,那些歷史上後天修煉出明眸的弓箭手,沒有一個人不是苦修近十年的。
所以輪回術的珍貴自然不言而喻,而他作為天生明眸者,還是其中的變異體,不但符合入門條件,而且契合度很高,仿若為他量身定做的。
所以這幾天來,李墨白一直強調一件事,要他把輪回術當作必修課,不可荒廢一日。
另一邊,黃金獅子舔食著傷口,那些人不知為何退去,這給了它一絲喘息之機。
陳更運起明眸,根據輪回術所說,他已經修行到了第二層,目力能及五十丈,百丈外也能看見,只是模糊不少。
小心看向遠處那位大秦的皇子,陳更用手捏了一個小點,盡可能眯著眼,這是一個物理原理,不但能提升一些目力,還能減少被發現的危險。
禁軍結成了一個龜甲陣勢,默默守衛著六皇子。
六皇子面向東方,昂首而立,黃袍之上的五爪金龍威武霸氣,天邊兩道渾厚的紫氣沒入他的眼睛,竟也是一種瞳術。
先前李墨白便說過,這位大秦皇朝的皇子修行了一種極為霸道的瞳術,觀其吸收紫氣的數量,只怕已經到了一個不低的程度。
紫氣入眼,閉目一分後,六皇子睜開雙眼,紫金色的精芒在瞳孔裡一閃而逝,沒有一絲一毫力量外泄。
六皇子身邊,那位枯瘦的閣老驚訝道:“莫非……這就是紫極皇瞳?”想起一些隱秘的傳說,閣老的眼睛裡蔓延出一絲深深的忌憚和敬畏。
六皇子很滿意閣老的這種眼神,當年他第一次看父親用紫極皇瞳滅殺一方巨佬時,他也是露出了這種眼神。
而縱觀九州,他唯一崇拜的只有一人,那人是他的父親,混亂之地規則的締造者,大秦至高無上的唯一主宰——秦始皇。
四十年前,北海漠地號稱無堅不摧的蠻騎三次南下,
攻城拔寨無數,燒傷搶佔,奸淫擄掠,將千裡沃土化作一片混亂之地。 玄雍連失六郡之地,一時間民心潰散,國運衰敗。
從稷下求學歸來的始皇,親眼目睹故鄉淪為焦土,悲憤從心起。以血祭過祖廟,始皇沿著酈江,一路西去,翻越十萬大山,殺過八百裡紅河兩岸,從遙遠的白帝城借兵歸來。
始皇求學之初,談及律法一章時,稷下的老師說過一句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北地的玄雍,便是一個沒有規矩的地方,所以很容易陷入混亂。”
始皇對此報之一笑,老師懂得什麽?故鄉玄雍,人多城固,百戰不可摧折。
然而當看到家鄉的斷壁殘垣,野火四起,他突然想起當年為何夫子會默默搖頭,想來是已經預見了這一幕。
愧疚和悔恨充斥心頭,始皇想起稷下夫子十年前的教誨,開始親手建立起玄雍的秩序,從第一座城開始,從第一個乞丐面前開始。
年輕的君主看著死氣沉沉的玄雍,緩慢卻堅定的聲音響起:“吾名嬴政,高祖惠文王來孫,曾祖昭襄王玄孫,祖父孝文王嫡孫,父親莊襄王嫡子。今日,吾登大統,重掌王位。在此,吾以先輩之名起誓,吾若為王,當北征狼旗,攻城拔寨,以報我玄雍之仇!吾若為王,當守土開疆,平定四夷,以定我玄雍之基!此誓,日月聽之,鬼神共鑒!若有所違,萬劫不複!”
那一日,玄雍震動,新王登基。
此後幾年裡,書同文,車同軌。然後倉廩足,禮法定。
當烽火重新在玄雍故地燃起,玄雍的狼煙降臨六郡之地,北海漠地狼旗中的一位大祭司更是被始皇直接臨陣斬殺。
玄雍一統,始皇平定四周小夷,最後將目光望向了北方狼旗所在。
十年生死兩茫茫,玄雍的土地向北拓了千裡之地,這位玄雍的王,兌現了他的承諾,次年,始皇登基。
六皇子渾身熱血沸騰,北海漠地狼旗尚在,家鄉的魂靈尚未得到安息,而他降臨此界,便是為了獲得力量,以待將來擁兵北上。
感受到六皇子的氣勢發生變化,閣老濁目微闔,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絲和始皇很像的氣息,這就是家族不惜讓他自損修為來保護六皇子的原因麽?
六皇子念頭通達,喝道:“以進為守,圍獵!”
一百禁衛軍神色肅穆,立馬變化龜甲陣為雁回陣。
“得令!”
黃金獅子發出凶狠的獸吼,很快,它的身上散發出很可怕的氣息,一道耀眼的金光從它嘴裡噴出,似一道毀滅光柱。
“令行禁止,無有所怠。殺!”
一百禁衛軍齊喝一聲,手中長矛送出,在他們頭頂,一柄代表玄雍意志的黑紅色長矛凝成,伴隨著他們的殺音與金光撞在一起。
“嗚!”
玄雍的鐵血長矛擊碎了可怕的金色光柱,金光破碎,但長矛仍然撞向了黃金獅子,黃金獅子有心無力,只能被這一擊重傷。
粘稠厚重的紅色血液從黃金獅子身上留下,黃金獅子虛弱的倒在地上,但眼神仍充滿著野性,恨不能將眼前的人撕碎。
“一步一尺,壓製!”
“得令!”
六皇子一聲令下,一百禁衛軍齊齊踏出一步,聲如雷震,鬼魅降伏。
再次踏出一步,黃金獅子開始露怯,六皇子神色興奮起來。
遠處,一聲厲嘯傳來,只見一隻鵬鳥抓著一枚金色的果實扔下,虛弱的黃金獅子猛地爆發出驚人的氣勢,衝天而上,將果實吞服而下。
很快,黃金獅子周身燃起紅黃色的明焰,傷口飛速愈合,氣血旺盛起來,比之全盛時期還要強上三分。
六皇子大怒,從虛空中摸出魚鱗大弓,一個彈指後,一根纂刻著繁複花紋的木箭破空而去,殺機旺盛,欲直取鵬鳥性命。
遠處,幾隻盤旋多時的大鳥俯衝而下,一個個氣息鼓蕩,扇出數道凌厲詭異的氣旋風暴,狠狠削弱了木箭衝天而上的厲勢。
鵬鳥一個展翅,似乎動用了某種身法,類似於梯雲縱般,翅膀猛地一動,違背重力滑翔而上,木箭只能一擊落空。
六皇子再次抬手,三隻木箭已經搭在弦上,黃金獅子想要阻止,但卻被一百禁衛軍所化的龜甲陣擋住。
這一次,三隻體型巨大的大鳥被當場射殺,木箭殺機著實可怖至極。六皇子神色生冷,瞥了一眼遠遁出射程范圍的鵬鳥,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閣老眉毛一挑,他也沒想到六皇子第一箭會失手,讓那隻血脈不凡的鵬鳥逃得性命。
這時,黃金獅子轉頭就跑,它算是明白了,這些人根本不是它能招惹的,先前不知為何,那黃袍男子沒有用箭射它,此時知道了,不跑還更待何時?
鵬鳥遠遠引路,黃金獅子撒丫子狂逃,一路上橫衝直撞,不少古木巨石被它撞的粉碎,但速度卻是絲毫不減。
六皇子見了鎮定下令:“乘風禦氣,追擊!”
“得令!”
一百禁衛軍化作魚遊陣,在地勢崎嶇不平的大山裡,竟是如魚得水一般,速度不比黃金獅子慢太多。
六皇子收起魚鱗大弓,對著閣老道:“走。”
沒有在意皇子的慍怒,閣老呵呵一笑,運起身法,落了一個身位跟在皇子身後。
陳更躲在樹上,嚇得不敢動彈,甚至連窺視都不敢,真的是害怕了這些人,簡直凶狠無匹。
想想李墨白要坑這位皇子,陳更心裡生出了一絲懷疑。
白老,頂得住嗎?
另一邊,萬石重陣裡。
白老打了一個噴嚏,掐指一算罵道:“混球,居然懷疑老夫的手段!”
下意識想要隔空拍一掌,但下一刻,李墨白臉色精彩起來:“老夫怎麽忘了,現在實力百不存一,還不能虛空打力,那皇子旁邊還有個老不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