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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歸》第一十四章 迎風
  “喂,搗碎八角能不能用點力,你是沒吃飯嗎?”松葉看著陳更搗鼓香料時渾水摸魚,氣鼓鼓的站在旁邊直視他。

  陳更訕訕一笑,討好的從懷裡乾坤袋取出一串好看的銀鏈,做工精致。

  “你是在賄賂我嗎?”松葉拿起手鏈,認真說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看著小姑娘美滋滋的戴上手鏈,把纖細手腕擱在陽光裡,看著銀光閃閃,眼裡一片亮晶晶。

  陳更無奈的歎息,從懷裡摸出一根煙,剛想抽被松葉拿著搗香杵攔住。

  “喂!你這人有沒有公德心,不知道二手煙會傷害別人的肺嗎?”

  陳更無奈舉起雙手投降,松葉卻喊到:“把一包煙都拿出來,家裡做香料,不能抽煙。”

  陳更從懷裡摸出一盒萬寶路,遞給持杵行俠仗義的松葉。

  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去把那十斤黑粟砸成粉末,晚上月亮出來前弄不完就不要吃飯了。”松葉頤氣指使著,和之前那個給他換藥時自言自語的文靜女孩完全不同。

  陳更艱難的用雙手舉起搗香杵,黑粟是一種剝掉外殼後酷似黑麥的香料,十分堅硬,要用三十斤的鐵杵在大鐵罐裡砸數千下才能化為粉末,是個苦差事。

  陳更雖然恢復傷勢,但還有很重的暗傷沒有治好,暫時不適合動用一點修行力量,只能內封身體竅穴,否則以後容易留下隱患。

  陳更感覺好像回到小時候做農活的日子,那鐵鋤頭是真的重,手上很快磨出紅繭,隱隱生疼。

  松葉把自己打磨好的香料放回後面的倉房,擱置在裡面隔離存香。

  陳更累的滿頭大汗,忽然聽見清澈茶水聲。

  松葉端著茶壺倒出一杯水,悠哉悠哉在他面前喝著,陳更抿抿嘴暗示,丫頭裝沒看懂。

  “拿了銀子不辦事,我去告訴奶奶。”陳更一臉怒氣,扔下鐵杵就要直奔前院找奶奶訴苦。

  松葉一句話輕飄飄傳過來:“嗚,看來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建議你回房子照照鏡子,看看後背有什麽。”

  陳更收回已經邁進中庭的一條腿,看著陽光明媚感慨道:“天氣真好,太適合搞香料了。”

  陳更面上一臉平靜,心裡卻已經皺起一張麻麻賴賴的小臉。

  打死他沒想到,那丫頭居然用一種水洗不掉的顏料在他後背塗抹了一隻綠龜。

  當時是混著藥膏塗抹的,幹了後就留下了圖案,他搓的背都快流血,那圖案不掉反亮。

  松葉喝著茶,閉著眼悠哉搖著老爺椅,伸出右手:“在這個家裡,奶奶是一,我是二,小草是三,blue是四,香料第五,你最後,明白?”

  “為什麽那隻黑貓第四?我抗議!”陳更憤憤不平,嚷嚷著要反抗鬥爭。

  松葉站起來,伸出手無縛雞之力的細胳膊小手,推推搡搡:“你有意見?小子,你連下忍都不是,在這個世界,你就是食物鏈最低端。當然,如果你再有好看的金銀首飾,那二當家可以考慮讓你排在第四。”

  被逼退在牆壁一屁股跌坐下的陳更被籠罩在松葉高大的陰影下,氣抖冷的從懷裡掏出一枚金葉子。

  松葉喜上眉梢,一巴掌搶過,確認是黃金以後笑盈盈道:“唔,以後你就是四當家了,去給你五弟弟準備貓糧。”

  陳更一臉黑線,剛想問為什麽,卻看見松葉輕輕攥緊拳頭捏的嘎巴亂響。

  “識時務者為俊傑。”陳更安慰自己,

轉身去倉庫裡準備貓糧。  “記得鏟貓屎。”松葉的命令宛如雷達般精準下達在剛喂完blue貓糧的陳更耳畔。

  “你……”

  “你吃晚飯嗎?”

  陳更扯著嘴角,轉身乖乖去鏟屎粑粑。

  晚飯。

  松葉奶奶微微驚愕看著陳更狼吞虎咽著一大盤壽司,臉上凝重的褶子有些松弛。

  “能吃說明身體就快好了。”

  松葉淑女的雙手捧著飯團細嚼慢咽,見陳更雙眼目光如炬的看她,歪頭一笑,人畜無害。

  “吃飽了,圓子約我去看藍海,鍋碗就拜托陳更哥哥了。”松葉穿著和服起身,手上帶著銀鏈,頭上別著那隻最喜歡的金穗釵,還有一片金閃閃的葉子叉在發縫,略顯貴氣。

  陳更吃驚這丫頭不施粉黛就這麽漂亮,可惜表裡不一,自己差點都被騙過了。

  松葉奶奶看著陳更望向松葉的背影,抿嘴笑道:“我去洗碗了,你要跟著去看看嗎,年輕人都喜歡去那裡,每年就只有十幾天。”

  陳更笑著搖搖頭,低頭收拾著桌面的餐盤,走到廚房擰開老式水龍頭,開始認認真真洗碗,比大學收拾髮型都認真。

  洗完碗筷,陳更雙手微微發紅發熱,他來到屋簷下,看見奶奶在那裡輕輕搗著一碟沉香。

  一屁股坐在地上,陳更很自然的從松葉奶奶手裡拿過鐵黎木杵,一下下悶響聲響起。

  松葉奶奶起身離開,很快提著茶水過來。

  兩個小杯子呼嚕嚕斟滿甜茶,陳更驚喜道:“好喝哎,奶奶。”

  “這是櫻花茶,松葉小時候就很愛喝,她的父母也是,唔,老頭子也是,他們都說我釀的花茶好喝。”松葉奶奶得意炫耀著,如數家珍的講著以身的故事,和花茶有關,和家人有關。

  嘭嘭。

  陳更用力搗著手中沉重的杵,雙臂已經整個麻掉。

  “松葉雖然在我面前乖乖的,可是她父母在大海去世,所以她其實很叛逆,不過也不錯,起碼從小都是別家的小子父母上門告狀,說松葉欺負他們孩子。”

  “……”

  “就可惜隴草了。”松葉奶奶皺起眉頭,似乎這是唯一讓她頭痛難以放下的事情,“隴草在床上躺了五年了,他比松葉剛好小五歲,請了上忍來看過,但是都沒有辦法診治。”

  “唔,你和他們姐弟兩父親有些像呢,尤其是眉毛,這些天沒少受氣吧?”

  陳更搖搖頭:“松葉是個很可愛的姑娘,隴草也很好,會好起來的。”

  “借你吉言嘍,你胸口的圖案可是和我們山下家族供奉的家神符號很像呢,說不定真的會保佑隴草。”

  陳更揭開衣服,指著鼎紋說:“是這個嗎?”

  松葉奶奶認真看著,隨後又認真點頭:“是這個圖案沒錯,你稍等。”

  松葉奶奶走進中堂的祠堂,幾分鍾後去而複返。

  “你看看這個東西,這是我們祖上到現在一直祭祀的。”松葉奶奶把一張畫著鼎紋圖案的羊皮卷遞給陳更。

  陳更指肚輕輕摩擦在羊皮卷上,一股淡淡的木香鑽入鼻孔,久久不散。

  陳更仔細觀察,驚訝發現羊皮卷上的青銅鼎紋路和陳更胸口的鼎紋如出一轍。

  當初金炎洗禮,體內所有力量都被煉化透徹,包括青皮,可現在從藏血經開始,這些傳承霸道的力量開始脫離掌控,並且更加強大,猶如被石頭壓著的小草,裂開石頭野蠻生長。

  而鼎紋來自金剛百裂變,也就是最早在鐵樹林鐵梨花上獲得的傳承。

  他隱隱感覺,這張羊皮卷可能跟紫金變有關。

  因為他的元識已經察覺到體表的皮膚已經隱隱泛青,血液開始沉重如銀漿鉛汞,骨骼也開始染上一層金紋。

  “奶奶你收好,這東西很重要。”陳更合攏卷軸,將羊皮卷遞給她。

  搗好香料,他去倉房隔離分置好,出去後,打一盆熱水,擰乾毛巾,走進旁邊的房間,去給沉睡中的隴草輕輕擦拭身體。

  松葉奶奶喝著花茶,看著頭頂星空,忽然眉開眼笑。

  房間內。

  陳更看著渾身上下插著管子連接著心電圖儀器的隴草,想起前段時間自己的樣子,有些恍惚。

  輕輕拿起隴草的手搽拭著,因為長年在屋內,他的皮膚很白。清秀的臉上有一雙長長的柳葉眉,擦乾淨顯得很耐看。

  翻身,擦拭,除濕,按摩。

  半小時後,他端著水盆走出,洗乾淨手,向屋外走去。

  已經十點了,松葉奶奶有些擔心松葉,一般九點半她就該回來了。

  陳更沿著街道向湖海相連的藍海走去,每年天氣晴朗的夏日夜晚,那裡都會看見熒光泛藍的奇觀,是無數少年少女懷春的動漫場景。

  海風冷冷的吹,暫時身為普通人的陳更裹緊衣服,居然覺得有些冷。

  走出街道,不遠處是一條彎長的公路,盡頭就是藍海口,平日裡站在這裡看日出和黃昏都極美,陳更喜歡偷偷在這裡放松。

  步行十幾分鍾,遠遠看見海面泛著蔚藍色熒光,海邊沙灘人聲嫋嫋,聲音帶著高中時代學生特有的活力和嘹亮,男男女女懷著簡單暗戀的微妙情愫你追我趕。

  “青春真好。”

  陳更感慨著,想起那年夏天那些花兒,嘴角上揚。

  瞳術微微一動,陳更從成百上千人裡迅速鎖定一個少女的身影。

  不過此刻少女有些落寞,一個人安靜坐在沙灘邊緣,雙臂環膝抱緊。

  “小時候老師說如果有人吃東西,就要給全班每一個人一份。”

  松葉扭過頭去,看見陳更雙手插在兜裡打個冷顫,坐在旁邊不遠處。

  她轉回頭,繼續看向藍海邊奔跑的人,沉默不語。

  “後來我後面的人上課把手指迅速放進嘴裡,我同桌看見立馬舉起手大喊:老師,他在吃東西。老師說那就讓他給大家一人一份。”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於是他就當著老師面開始挖鼻孔。”

  “哈哈哈哈。”

  陳更哈哈大笑,松葉翻了個白眼:“你這老套又惡心的冷笑話是跟誰學的?”

  啪!

  一把迎面而來的沙子打在松葉憂鬱的臉上,松葉暴怒站起,追著陳更大罵:“你這人是有病嗎?”

  陳更跑在海邊,瑩藍色浪花打在他雙腳,他提著鞋子一溜煙兒小跑,時不時回頭看著松葉。

  松葉二話不說,提著木屐就殺進海浪,卻看見一團海水迎面散開。

  陳更收回撩水的右手,大笑著跑開,松葉感覺肺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混蛋!”

  瘦小的身軀爆發出巨大能量,很快陳更被追趕上。

  忽然陳更轉頭看向海洋,松葉心頭正怒,抓住機會發動忍術。

  水行·海浪!

  周圍海水和忍術的力量拍在陳更身上,陳更瞬間從頭到腳被淋透。

  松葉感覺心情暢快淋漓,忽然陳更衝過來把她摁在身後。

  一道數百米高的巍峨海浪正迎頭拍落,松葉心神巨顫。

  很快海浪重重衝上海岸,浩蕩的洪流衝過沙灘,瞬間淹沒到公路,岸邊種植的二十米高的觀景椰樹宛如細小樹枝般紛紛折斷化為洪流的一部分。

  海水褪去,一道道強大的氣息飛到海邊,鑄起一道道高大的忍術牆壁。

  “快救人!”

  一個上忍看著遠處巨大的海浪即將襲來,雙手迅速結印。

  水行·橫戶之壁。

  巨大的透明水牆圍繞住整個藍海海灣,抵擋住襲來的巨浪。

  一個個忍者飛速奔襲,彎腰撈起一個個昏迷過去的身影。

  松葉睜開眼睛,看見陳更閉著雙眼,血水在一滴滴流淌。

  “你怎麽了?你沒事吧陳更。”松葉看見血慌了,連忙背著陳更向家跑去。

  整個海口一片混亂。

  “奶奶!”

  聽見松葉焦急的哭喊,松葉奶奶連忙從隴草臥室出來,剛來到前院,看見松葉披頭散發光著腳,淚水橫流,背著雙眼滴血的陳更。

  松葉奶奶也是醫師忍者,連忙讓松葉把陳更放到床上。

  忍術·安眠。

  忍術·恢復。

  松葉奶奶閉緊雙眼,手中亮起柔白色查克拉光芒。

  陳更顫抖的身體安靜下來,雙眼血水卻越來越多。

  “快拿紗布止血。”

  松葉聽見連忙出去拿藥箱,好在因為隴草和陳更之前都躺在床上,家裡不缺這些東西,而且經常使用。

  松葉跪坐在床上,拿起紗布和止血棉放在陳更眼旁,不斷把浸透血液的白色衛生紗布和止血棉丟進盆裡,很快屋裡一片血腥味。

  松葉奶奶滿頭大汗,隨後放下治療的雙手,眼前一黑。

  松葉連忙扶住奶奶,眼淚又快掉下來。

  “我沒事,很奇怪,他怎麽流了這麽多血一點事情沒有,發生了什麽事情。”

  松葉說出海嘯的事情,院子門突然應聲破碎,不等她們反應,幾道黑影閃進屋子將她們擄走,隨後丟下幾枚火彈,整個屋子很快燃起熊熊大火。

  陳更強撐著從床上爬起,雙眼暫時失明,好在元識還在。

  剛恢復一些他看見自己已經置身大火之中,連忙向屋外跑去。

  忽然他想起隴草還在屋裡,連忙衝進大火,眼看一節帶火的房梁朝著隴草頭頂砸下,他卻剛到門口。

  “滾!”

  憤怒的意志爆發,整個屋子轟然向四周爆炸倒塌。

  元識凝聚的意志力掃蕩過方圓數百米,屋子的大火熄滅,可就這一會兒功夫,整個家已經化為廢墟,黑煙嫋嫋,陳更在腳邊看到藥箱,彎腰取出一瓶酒精,擰開瓶口澆灌在眼眶,尖銳的刺痛直戳大腦,他咬咬牙,扔掉空瓶,用一圈長長的紗布纏繞住雙眼。

  倉房已經被毀,香料那裡似乎動用了特殊的火焰彈,一點香氣都沒有。

  陳更掃遍四周,隻從地上拿起一塊黑漆漆的方巾。

  抹掉黑色灰塵,赫然是之前那張羊皮卷,居然毫發無損。

  ……

  ……

  皚皚白雪覆蓋著的山林。

  吱呀吱呀。

  白雪上留下兩行深深的足印,一道略顯狼狽的身影撐著拄拐氣喘籲籲,雙眼纏繞著紗布,像一個失明的瘸子在這裡艱難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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