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文與露娜的房間不大,一張表面凹凸不平的不規則實木短桌,一張狹小的僅供一人睡躺的木床,和兩張高低不一的木椅便是這間屋內所有的家具,四面牆壁上的牆紙幾乎剝落,露出了大片的霉斑。
地上鋪滿了散發酸臭的衣物與一些不滿灰塵的生活用品,殷時一時竟不知該在哪裡落腳。
“探員先生,請進…”露娜踢開前方地面上的破舊衣服,直接坐在了那張稍矮的椅子上,而開門時那個雙眼靈動的女孩則是窩到了床上角落處,背對著三人看不清模樣。
“露娜太太,你好…”殷時示意戴拿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他自己則是站在一邊,在這個狹小的房間中如同一個真正的巨人。
“我們對您和您丈夫身上所發生的事情深感遺憾。”戴拿坐下後拿出了懷中的小本子,左手扶著眼鏡,右手執筆臉上滿是同情與凝重。
“為了諾誠的安定,為了類似的案件不再出現,我有幾個問題需要請聯系下,露娜女士,希望您能配合…”
露娜穿著一套黑色的睡衣,雙手局促不安地放在雙腿上不停地互相摩挲著布滿傷口的指關節處,臉上充滿了悲傷的神色。
“當然了,兩位探員,我會如實回答。”
戴拿點了點頭,將筆落在小本子上。
“首先我想請問一下女士,尤文先生死後被埋在了哪裡?”
露娜沒有思索,很快說出了答案。
“光明街八號那裡有一座教堂,教堂後面是一片廢棄的墓園,那裡不僅免費而且還算比較安靜,我便找人將丈夫埋在那裡…”
“等等,教堂?”
殷時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神情變化,他驚訝地看著滿臉疑惑的露娜。
“是的,探員先生,那是一座已經廢棄的教堂…”
教堂?
聽著這兩個略顯陌生的詞,殷時這才發現他來到諾誠的這些年裡竟從未聽到過有關教堂與這個世界神靈的任何描述。
所以他在潛意識裡面認為這裡根本沒有宗教與信仰這種東西。
“這個…教堂是什麽?”殷時轉頭看向身前的戴拿,希望她可以給出合理的解釋。
“教堂?教堂就是教堂啊…”沒想到戴拿在聽到殷時的疑問後連想也沒想直接便回答了出來。
“我意思…教堂是幹什麽的?”估摸著戴拿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殷時隻好換了一種問法。
“那我不知道。”卻見戴拿爽快地搖了搖頭表示。
“…教堂很常見嗎?為什麽我之前沒有聽說過?”
殷時皺起眉頭,一時間有些迷糊。
房間狹小的空間中在這個問題出現之後出現了尷尬的沉默,戴拿與露娜互相對視了一眼很默契的沒有說話。
“有什麽問題嗎?”殷時在心中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卻並未發現有什麽不妥之處。
“沒事沒事…”戴拿終於沒忍住,搖了搖手笑出聲來“你沒聽過很正常…”
“為什麽?”
“很簡單啊…”
“因為,教堂只有那些生活在貧民窟中的底層民眾才會熟悉,當然,城東除外…”
“在諾城,教堂是那些流浪漢唯一的去處,它們不計其數地分布在城東以外的各個貧民窟中…”
“…這些教堂存在時間久遠,無人修繕,每年死於教堂坍塌的可憐人少說也有上百…”
“所以,就算是諾城中的普通民眾對此都知之甚少,更別說城內的那些貴族老爺們...”
“教堂,
在諾誠就是肮髒,低賤,底層的代名詞…” 隨著戴拿說完,她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右手的筆也在不經意間擺到了桌面上。
殷時沉默不言,他有著近三十年的現代生活經歷,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將教堂與肮髒低賤這兩個詞聯系上。
“教堂…是什麽人建造的?”注意到露娜與戴拿兩人的表情略有變化,殷時斟酌著聞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不清楚,很久以前就有了。”戴拿搖搖頭,雙眼迷離,從未有人問過這樣的問題,這讓她自己也有些疑惑。
又被人為地抹去了嗎?
“抱歉,你們繼續。”殷時回過神來發現前方有兩雙眼睛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他突然意識到還有公務在身,便不再開口插嘴。
“沒關系…”露娜雙眼處的魚尾紋皺起,瘦削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理解的笑容。
“露娜女士,據我們所知,目前只有您丈夫一具屍體被挖出,所以最有可能便是利益糾葛與仇恨…”
“您知道尤文先生曾經的罪過什麽人嗎?”戴拿從桌面拿起筆很快地回到了狀態。
“我丈夫他…”露娜皺起眉頭稍加思索後搖了搖頭“他性格很好,不容易與別人發生爭執…況且,他也沒有朋友…”
“好的…”戴拿右手飛快地在本上寫著,露娜剛說完她也剛好落筆。
“對了,露娜女士,可以問一個私人問題嗎?”放下筆後戴拿雙手交疊, 作出一副不準備記錄的模樣。
“希望不會太過於私人。”露娜禮貌地笑了一下表示同意。
“請問,您和您丈夫的關系怎麽樣?”戴拿合上本子,語氣柔和且友好。
“我們十分相愛。”露娜的神情沒有半分改變,眼睛裡流露出了幸福的神采。
“結婚多久了?”
“已經有十二年了…”
“嗯…”戴拿點點頭,等露娜說完後她突然指了一下窩在床上的小女孩。
“那是你們的孩子嗎,她可真可愛。”
露娜沒有回頭,臉上卻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當然,她叫尤娜,今年十歲了…”
聽到這裡,戴拿右手扶住鏡框不著痕跡回頭看了一眼殷時,隨後殷時點了點頭。
“可露娜女士,據我們所知,你們好像並沒有小孩…”得到殷時的肯定後戴拿重新打開了本子,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這是什麽意思?”
剛剛還笑容滿面的露娜臉色突然就變了,她疑惑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兩人,仿佛一隻受驚的母獸。
“不用緊張,女士…”戴拿聲音平緩的安撫著面前態度突然轉變的女人。
“…”
“…據查你們夫妻二人並未登記過孩子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她的身份…”戴拿不等露娜開口便繼續詢問
“上層每年給予貧困家庭未成年孩子的補助不低,這筆錢對於你們這樣的家庭應該十分可觀,所以,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讓你們不去登記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