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聞言一愣，終於不甘的閉上了嘴巴。就在這時，一直閉著眼睛的煙真人突然坐起來，向來沒個正形的老臉上難得的滿臉慎重。「再過三天考核就正式開始，你這幾天定要做好萬全準備，此次上有清仁老祖掌控大局，下有上院各位真人都會親自出關觀察。千萬不要因為先前打了幾場順風仗就沾沾自喜，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那些真正出挑的同輩天才罷了。」許洛心裏一凜，趕緊恭敬點頭應喏。煙真人明顯不想再說話，叮囑完後又直接躺屍，裘結衣臉上露出一抹鼓勵笑容。「也別太過妄自菲薄，老煙鬼也就是死鴨子嘴硬，你若是真得不堪造就，當初老煙鬼也不會第一眼就相中你。去吧，就如你剛才所說，別讓老夫與老煙鬼失望。」走出後殿，許洛心裏還有些恍忽，接踵而至的消息悄然揭開了詭仙域隱密一角，讓他都感覺有些不真實。這時他突然想起來，再過三天不正是這一年的冬至日！冬至、冬至，凜冬將至……許洛突然感覺四周莫名陰冷幾分，上方斜陽就跟清早剛走進公司大門的社畜一般，有氣無力。只剩下三天時間，許洛乾脆直接住進天魁坊鐘樓，這裏當初建築時就是為了方便監控天魁坊。從這裏動身，無論到達天魁坊哪一處地方，花的時間都是最少。也不知是不是許洛錯覺，這兩天夜裏好像變得安靜許多，連那些不停作亂的詭物，好像都已經藏起來養精蓄銳一般。淒冷寒風帶著股澹澹腥味，環繞在空曠閣樓，許洛坐在矮幾前，難得沒有修行功課，手中無常刀在明亮燭光下映出暗澹寒芒。他不停用布巾擦拭著光潔如新的狹長刀身，這麼長時間積累下的諸多雜亂心思，彷彿也隨著一上一下的單調動作盡數散去。突然外間寒風驟然停了下，許洛連頭都沒有抬就已經輕笑出聲。「來都來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話音未落，齊泰山已經滿臉憨笑的出現在他面前。「白大哥，明日考核就要正式開始，小弟今晚著實輾轉難眠，索性便來陪陪大哥。」許洛執刀在手長身而起，整個人氣勢驟變，渾身殺機如同潮水般瘋狂朝齊泰山湧去。齊泰山臉上笑意僵住，腦海瞬間變得一片空白，隻覺得眼前那張熟悉臉龐突然變得醜陋無比，就跟一頭正欲擇人而噬的凶獸差不多。眼見他心神崩潰在即，朦朧紅黑兩色光芒自發從他身上噴湧而出，將他纏繞得密密麻麻像個大蠶繭一般。與此同時，曾經見過一回的水火蛟出現在齊泰山肩頭，呲牙咧嘴朝許洛瘋狂嘶吼。咦？許洛臉上露出驚詫神色，可遂即又反應過來，以齊泰山的身份，若是連這點防護手段都沒有那才叫奇怪。他也沒有再催發氣勢，將無常刀又掛回腰間坐回矮幾前。片刻後齊泰山終於回過神，他滿臉驚懼看向正襟危坐的許洛，可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平和神情，齊泰山陡然福至心靈，下意識脫口而出。「大哥，剛才那是怎麼回事？」許洛朝他招了招手，等他在對面坐好後才嘆息道。「明日就要見真章，你雖然靈物神通不缺，可唯獨就少了這股子一往無前、絕爭一線的殺氣。想必你家長輩臨行前應該也跟你提點過，這東西大哥也沒辦法教你，只能提前讓你先體會一番。」齊泰山回過味來後，臉色逐漸變得慎重無比。齊家當然有修為高深長輩，使出這種手段亦是小菜一碟，可哪怕這些人使出同樣的法子，估計效果也不會好。因為齊泰山明白對方根本就不會將自己怎樣，又怎能體會那種生死一線的絕望？剛剛殺氣凍結神魂雖然只是一瞬間，可那種無力感，卻是齊泰山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的。他表面雖然粗獷憨直，可實則是大智若愚，只是片刻間便想明白其中關竅。齊泰山長籲口氣眼中露出感激神色，端起矮幾上冷茶朝著許洛虛敬便一口飲盡。許洛眼神有些古怪，小老弟，你敬茶就敬茶，可為什麼要拿我的杯子？齊泰山這時也反應過來，又訕笑著將茶杯重新推過來。「大恩不言謝，這次又要承大哥的情！」許洛也不再開玩笑，揮手示意不用放在心上。「別說這些客套話，從現在起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齊心協力一起上岸方是正理。」「大哥說得是，正好小弟也從家裏帶了些許靈物以備不需，大哥若是有用得上便挑選擇幾件。」齊泰山眼中突然露出一抹狡黠，順手就從腰間取下個儲物袋往地上一倒。嘩啦啦……符籙、丹藥、靈露玉盒，各種天材地寶直接推成一座小山。許洛眼角直抽，這就是你口中的些許，你是不是也對銀錢沒什麼概念？齊泰山眼巴巴的看著他，好像生怕他還會嫌棄一般，許洛詫異過後又搖頭失笑，順手從那座小山中取出兩方靈露塞進自己的奇魚袋。「好了，東西都先收起來，你這麼做也沒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估計這次考核持續的時間不會太短。」提到這個，齊泰山也裝模作樣跟著搖頭，可他垂在腰間的手掌卻悄然比出一根手指，還生怕許洛看不見般晃了幾下。許洛眼神一縮，又若無其事的挪開。「咱們也抓緊時間休整，日後再想有這般悠閑只怕是不可能了。」一根手指？一天還是一個月……不對，大概率不可能，那就只能是一年！許洛越想心裏越是駭然，說簡單點，在上院那些大老心中，自己這些人至少也得需要將近一年時間，才能夠將進入玄龜城的詭物盡數清除。可別人怎麼想不知道，許洛心裏從來沒有想過，在一次考核上花費如此多時間。除非詭族這次來的人，強大已經出乎所有人想像。齊泰山將小山般靈物全部重新收好，神情滿是躍躍欲試期待還帶著些忐忑。「大哥，那咱們就這樣乾巴巴等到明天，哦，應該還要等到深夜，那些詭物才敢出現。」許洛正要回答，可又突然想到了什麼露出古怪笑容。「我記得剛才你那裏有個靈物爐子，先拿出來。」齊泰山還以為他看上了這玩意，下意識就勸說出聲。「那玩意兒是之前兄弟被逼著學煉丹所用，用在戰鬥廝殺這上面，威力卻是不太靈光，大哥不如另外再選幾件靈物……」「別廢話，你先拿出來再說。」齊泰山一臉無奈，也只能依言從儲物袋中取出那個丹爐遞過去。出乎他預料的是，許洛並沒有將丹爐收起來，反而將其擺在桌子上，他手掌黑光湧動在爐子上一摸，爐子瞬間就凍成一團冰塊。許洛滿意點點頭，一揮手厄字燈就懸浮在矮幾上方，點點腥紅燭焰如同粘在丹爐上面般嗡的燃起來。齊泰山好像想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嘴巴逐漸張大到能塞進個小拳頭。許洛臉上罕見露出興緻勃勃神色，又如同變戲法般取出一大堆食材，這時他才籲一口氣，滿臉的感慨。「這些好東西可是耗費我不少時間才收集到，這段時間一直忙東忙西沒個空閑，也幸好放在儲物袋中不會壞。」齊泰山瞠目結舌的看著一塊滾落到身邊，還在滴淌著血水的不知名生肉，又滿臉疑惑的扭頭看過來。「大哥，這些東西不過凶獸身上最不值錢的血肉，肯定煉不出什麼好寶貝。」「誰跟你說這些用來煉製東西的？」許洛手掌一翻，五色小刀便在掌心不停盤旋，他像個精神小夥般酷炫耍了個刀花，不停的往爐子中丟進各種或黑或綠的花果葉片。僅僅片刻後，一股濃鬱香味就從爐子中撲鼻湧來，齊泰山眼神由驚詫逐漸變得興緻勃勃。男人嘛，誰不喜歡新鮮的？等到丹爐中冰水冒出細密水泡，許洛這才停下手中動作，朝已經快要貼上爐子的齊泰山笑道。「你知道的，大哥是小地方出身，最喜這些上不得枱面的玩意兒，你要不要一塊嘗嘗？」齊泰山沒有說話，反而從儲物袋中摸索起來，沒一會兒便取出好幾個玉瓶遞過來。「小弟向來認為，東西好不好要看它下不下酒，喝得好不好，要看跟誰一塊喝。這幾瓶靈酒，還是當年老祖宗用來給我築基剩下的，正合此時所用。」許洛愣了下也沒推辭，順手就接過來，兩人舉瓶輕碰發出清脆響聲，在陰冷的玄龜城深夜卻傳出老遠。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齊齊露出快活笑意仰天灌了一大口，齊泰山便學著許洛動作，將還在滴著血水生肉一片片飛進丹爐中……兩人都沒有刻意去煉化酒意，沒過多久就有了幾分醉態，許洛慵懶靠在身後鐘樓立柱上，看向遠處天空的眼神有些迷離。在很多年前，也是這樣漆黑寒冷的夜晚，自己好像同樣也跟人這樣喝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