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零一年,五月三十日,佛羅倫薩。
幽靜無人的教堂前,青年正拿著一袋碎麵包,悠閑地投喂著飛來的鴿群。
他膚色蒼白異常,身形消瘦,穿著邋遢不潔的黑襯,嘴裡還叼著根煙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癮君子。
鴿群飛走了兩批後,有個人來到了他身旁,靜靜注視著他。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麽盯著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事情。”李巾然揮灑著麵包屑,呋出口煙說道:“更何況,你還是個男的。”
“五年沒見,你的樣貌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陸謹很是自然的將李巾然放在身旁的煙盒拿起,從中抽出一根煙點燃回道:“不過……變得有些像正常人了。”
“呵……”李巾然笑道:“你能來我這,是唐為之告訴你的吧?”
“對,我們認識那麽久了,我也直說了。”陸謹道:“我希望你能履行五年前你答應我的事情。”
“你這人還挺有趣的。”李巾然把視線從鴿子身上移開,望向陸謹那張滄桑,疲憊的面龐:“我記得那時候你對於我的提議,是很不讚同的。”
“這幾年發生太多事情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五年前你對我說的話是對的。”陸謹並沒有在意李巾然話中的嘲諷,而且接著說道:“所以,作為報酬,我會以下屬的身份,幫你完成十一日帝國的大業。”
“我不需要你作為下屬的身份協助我,十一日帝國裡的每一個人,都沒有上下級之分,只是合作關系。”
“更何況,現如今的世道早已不是幾年前那樣了。”李巾然沉默了一陣,繼續說道:“倘若是五年前,覺醒者還未被完全發掘的情況下,十一日帝國的計劃只要短短一年就可以完成。但是現在,變種人肆起,王朝腐敗,仿生人與人類之間的矛盾越發激烈。富人們依舊是活在紙醉金迷中,平民們因為權利的鬥爭犧牲更多,衝突不斷,我的計劃也一直需要改善。我原本只是想找到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去擔任領導者的角色,可現在我發現,這種世界有沒有領導者都是一灘爛泥。”
“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嗎?取代原有的舊物,讓十一日帝國接管它。”陸謹不可置否的笑了起來:“還是說,這五年的時間裡,你變得更加多愁善感了。”
“你說的對。”李巾然沒有反駁他的話:“我已經開始厭煩了,正如你說的那樣,這個世界需要被人灌個腸。”
“那麽,我們談談正事,你準備怎麽幫我。”陸謹道。
“自從到了四階之後,你就已經控制不住【弱水】了吧。”李巾然應道,他能從陸謹身上細微的能量波動感應出來,【弱水】在其體內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五髒六腑:“現階段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但是你會暫時性的失去自由身。”
“比起這個,只要我能活下來,都無所謂。”陸謹正色道。
“誒?五年前也沒見你那麽怕死啊,這幾年你到底幹嘛了,情傷了?”李巾然眼神微變,看著陸謹對表情也跟著變得奇怪了起來。
“是的。”
結果,陸謹還真用一副“確實是這樣”的神情回答了他的疑問。
“嗯……這麽說就行得通了。”李巾然也沒再囉嗦什麽,說道:“南海那邊有個監獄,裡面充斥著抑製覺醒者能力的氣體,三階以下的人進去待個一個月就會變成廢人。短時間內吸入這些抑製氣體帶來的損傷微不可計,但一旦長時間處於那種環境之下,
能力會慢慢的退化,直到完全消失。 你的能力放在五年前,配合上我那套能量指導方法,根本用不到去那裡就可以調整回來。現如今也只有搭配抑製氣體輔佐,才能把你那些暴亂的能量拉回正規。
一個月後,瀛洲會派遣一名鑒寶隊伍前往南海郡,那幾樣寶物中有一把劍是我需要的。你要做的就是把那個東西給我拿過來,之後被他們抓捕就好了。
至於抓捕的過程中要不要反抗什麽的,全憑你個人愛好,象征性殺幾個三階四階就好了。當然了,你要是殺紅了眼搞的人家出動一群五階對你進行圍殺,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我要在那裡待多久?”陸謹問道。
“兩年,就當進苦窯修行吧。”李巾然淡定地說道:“這兩年的時間裡,你需要每天按照我告訴你的方法去練習那股能量,時期到了後,我會派人去把你帶出來。”
陸謹聞言,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他無視了這其中到底存在多大對風險,自己會不會發生意外死在監獄當中,兩年後李巾然會不會來接自己。這些難以預測的可能性,對於現在的陸謹而言,已經失去了最本質的意義。
如果五年前的陸謹能聽李巾然的話,那麽現在二者也不會在此見面,他也不會失去那些,本不該失去的人和事物。
……
火葬場監獄,第二獄區。
“陸謹,你的禁閉時間到了。”
武裝到牙齒的獄警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同時轉動將牢門打開。
開門之後,他後退數步,身旁同時舉起數十把機槍對準獄房內。
一名腳踝上戴著鈦合金腳鐐,雙手被特殊合金材料製成的電擊拷固定住的犯人從中走了出來。
“站在原地!不要亂動!”
陸謹離他們還有五米之遠的時候,原先負責將牢門打開的那名獄警便大聲喝道。
他們這般緊張,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一便是:兩年前,陸謹被李巾然派到南海郡截獲符合杜清寒力量的佩劍時出了一些意外。
要說意外嘛……其實本質上來看也不算,當陸謹找到那一群鑒寶隊的時候,發現那裡實力算得上正常的只有三個二階。至於別的人,大部分都是尋常執行任務,辦完這票就拿錢走人的雇傭兵而已。
所以他就想著,殺完這一群人似乎也達不到能進火葬場的標準吧?
於是陸謹特地留了個活口,讓那名瀛洲人將消息透露出去,希望瀛洲那邊能派來幾個實力強勁的覺醒者作為增援。
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當回事,隻將這當成一次普通程度的恐怖襲擊罷了。
這麽一來二去的,陸謹眼見時間不能再拖了,乾脆直接跑到瀛洲那邊,在瀛洲府高層的眼皮底下殺了幾個官員,引起他們的注意。
按照李巾然的話來說,這年頭,總有些人不把底層人的需求當回事,不從他們身上剮點肉下來,人家能裝聾作啞一輩子。
而原因之二,就發生在陸謹來到火葬場監獄的兩個月後。
要知道,從第七區開始,火葬場監獄就對犯人們的死活愛搭不理了,像陸謹這類危險等級排在首要的罪犯,王朝采取的一直都是能利用就利用,碰到骨頭硬的,那就丟在監獄裡終老到死,或者隨他們內鬥好了。
上面的人是這麽想的,監獄裡的囚犯們也是這麽想的,這些人都是曾經在外頭叱吒風雲,舔刀尖血過日子的惡徒。野性壓製久了,碰到個別能出手的新人,自然不會客氣,並且管事的獄警以及上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別弄得場面太難看,隨你怎樣折騰都行。
於是,某一天。陸謹正在食堂裡吃著午飯的時候,有人往他的餐盤裡啐了口唾沫。
陸謹見此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依舊是一杓一杓的將餐盤裡的食物往自己嘴裡送。
然後,那人往陸謹臉上咳了口濃痰——
衝突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
沒人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麽,也沒人看到陸謹是怎麽出手的。他們只知道,那個家夥前一秒還挑釁著陸謹,後一秒就雙眼翻白,捂著自己的脖頸痛苦的倒在地上,隨後身體撲騰了幾下後便徹底失去了呼吸。
一名四階妖魔類的覺醒者,連自己怎麽受到攻擊都沒察覺,就死在了幾十個覺醒者眼前。
也就是因為這兩件事,使得典獄長親自對陸謹進行了審問與酷刑,火葬場監獄內的所有獄警也是將他視為目前最危險的一名罪犯。
……
“現在要將你重新押送回獄房,不過陸謹,值得恭喜你的是,已經沒有人願意跟你住在一個地方了,所以我們不得不把你跟那個怪物關在一起。”
說話這人正是那名三階【夏洛克?福爾摩斯】覺醒者,第五區的審訊官。
“梅夫爾,第七區來新人了?”
兩年過去,陸謹從外觀上來看並沒有什麽變化,他那張長得跟電影裡的職業殺手一樣的臉轉向梅夫爾,語氣平淡問道。
很顯然,陸謹對前者所提到的“那個怪物”根本不在意。
“哼……這可不是你現在該關心的事情。”見自己的話沒被他當回事,梅夫爾冷哼一聲,下令將他帶走。
陸謹被帶走的時候沒有再說一句話,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就在路過梅夫爾身旁的那一瞬間,陸謹忽然轉過頭,朝著他露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這一笑容,霎時間就讓梅夫爾產生了一種自己當下就要死掉的強烈危機感,直到陸謹被獄警們送離這裡,他才逐漸緩了過來。
但其後背因為恐懼所滲出的冷汗,還有仍在狂跳的心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一件事,火葬場監獄似乎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