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零三年,四月七日,早上九點四十五分。
陸謹一早就被帶到了典獄長的審訊室,他從被傳喚到進屋都一直保持著平靜的表情,像是這裡就是自己家的書房。
等待對於普通的罪犯來說無疑是非常煎熬且煩躁的,眼下這情況,明明是一位監獄長要親自見陸謹,但卻是陸謹先到了審訊室,並且連手銬和枷鎖都沒有上。
這自然是有兩種可能性,第一,他們早就將陸謹視為了廢人,所以此刻戴不戴手銬或是電擊器根本沒多大意義。第二,便是這名典獄長發現了陸謹或許可能還存有能力,但他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把握,可以直面毫無拘束的陸謹。
“很抱歉,讓你久等了。”一道身影從門那頭走了過來,他揮了揮手示意屋內的兩名獄警出去,隨後坐到陸謹對面笑道:“好久不見,陸先生。”
“已經一年沒見了,沃爾特。”陸謹抬起頭,目光如此平靜:“還是這般少年模樣,十八歲生日還沒過?”
“陸先生,我今年才十六。”沃爾特眼神充滿笑意,像是絲毫不在意面前坐著的是怎樣一個怪物:“需要抽根煙嗎?還是雪茄?我也不確定櫃子裡還有什麽。”
陸謹依舊淡然:“香煙吧,謝謝。”
“我看看……嘿!還有大半盒,陸先生你運氣真的好。”
在他的對面,有驚喜的聲音感歎,然後煙蒂就被少年送入唇邊,並且熱心的點上。
“呋——”那一瞬間,陸謹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又像是錯覺。
“抽完這根煙,就去死吧,陸謹。”沃爾特的聲音彬彬有禮,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期盼:“已經兩年了,該到你死的時候啦。”
“那這根煙我可得慢慢抽了。”陸謹不以為然的回道,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煙蒂,停頓了一下:“黑魔鬼嗎?瀛洲那邊的煙,香精味太濃了,我不喜歡。”
沃爾特錯愕地看著他,許久之後露出無奈的笑容:“差點忘說了,那個叫沈文的也是你的同僚吧,我已經讓獄警將他送往處決室了。”
“嗯,我知道。”陸謹又是呋了口煙,皺著眉頭吐出一團煙靄:“一年不見,你已經五階了嗎?”
“兩個月前剛進階的,陸先生是不知道未知類進階到五階可多難,為此我可是付出了很多精力。”沃爾特真誠的感歎著,他注意到此時陸謹手中的香煙即將燃到煙蒂,提醒道:“陸先生你的時間也快到了。”
“不急,先等你接個電話也不遲。”此時此刻,陸謹卻是輕聲說道。
少年的神色很明顯的變得茫然,他似是聽不懂這話中的意思,陷入了沉默。
沉默很快就被桌上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沃爾特看著那架老式座機,疑惑的眨了眨眼。
這台放置於典獄長辦公室的電話,只有一個地方,一個人會打過來。
王朝總室——皇帝。
兩秒的遲疑之後,電話接通了。
“小鬼,好久不見。”電話的那頭,傳來了沃爾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聲音。
“你是李巾然?”沃爾特臉色驟變,馬上又問道:“你把皇帝怎麽了?!”
“唉,你看,這就是人腦發育的區別。”李巾然的聲音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中,雖然現在只有陸謹與沃爾特在辦公室內:“你的第一反應只是想到我潛伏到了王室內部,通過某種手段控制住了那幫貴族,而不是覺得,我能用另一種手段通過這個電話跟你聯系。
” “呵……不管怎麽說,第一種情況是最糟糕的,不是嗎。”沃爾特冷笑的回道,陸謹並不知道他跟李巾然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是從接起電話的那一刻開始,沃爾特原先那股遊刃有余的氣質便蕩然無存……
“現在,我要求你把電話給陸謹。”李巾然開口說道。
沃爾特想了幾秒,懷著某種複雜,難以言喻的心情,將電話遞給了陸謹。
“嗯,我在。”
“沈文已經被叫到處決室了,不過應該不會出事。”
“杜清寒也來了?話說回來我已經好久沒吃到她做的菜了。”
“【黑洞】的話,我只見過兩次面,她跟我在一個牢房內。那家夥的力量太不穩定了,並且還是個女權,估計很難通過溫和手段納入十一日帝國之下。”
“是嗎,唐為之也來了嗎?好的,我會配合他的,道魔沒有來嘛?”
“這樣啊,閉關修煉一段時間……沃爾特?嗯……好的,明白了。”
待他將話筒重新遞過去的時候,李巾然已經掛斷了電話。
“你走吧,他決定不殺你。”陸謹用一種極其認真的語氣說道:“你可以象征著反抗一下,我把你打暈就不會管你了。等王朝那邊的人過來了,你也不會收到很大的處罰。”
沃爾特足足花了十余秒才確定他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於是便發出了大笑聲。
就像是聽到了某個讓人忍受不住的笑話一樣,少年捂著肚子,近乎笑出眼淚。
陸謹靜靜地看著他,隨後將視線挪向牆壁上的掛表之上。
九點五十九分三十秒。
九點五十九分四十五秒。
九點五十九分五十八秒。
……
呲——
破裂的聲音響起,時鍾移到數字十之上,伴隨著濺射而出的血液。
濃鬱的猩紅迸射開來,夾雜著肌肉組織個碎骨, 從沃爾特的身軀中離開,灑向潔白的牆壁。
少年愣愣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臂,血液還在淌出,落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沉悶聲響。
在他面前,陸謹的那雙眼瞳宛如幽譚,一切可怖,灰暗,陰冷,凶狠的氣息自他暗淡陰沉的雙眸中衝擊出來。
“唉,你們這些中老年人,動起手來真的是不講道理。”沃爾特看著自己的斷臂,表情就變得沮喪無比:“你知道對於青春期少年來說,他的右手代表著什麽嘛?”
只聽嗡的一道聲響。
陸謹渾身的衣物像是被狂風襲過一般,緊貼到了身上。
狂暴到實質的殺意在瞬息之間席卷了整間審訊室,僅是這散發出來的殺意,就讓這一層區外所有的獄警,囚犯震得雙腿發軟,身軀控制不住的跪下顫抖。
陸謹看著身處殺意之風中的少年,淡淡笑道:“我會控制點,不把你打死的。”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瞬間,兩道身影便碰撞在一起,二者身上的能量波動在接觸的刹那之間便震碎了四周的牆壁與地面,往下墜去。
與此同時,第七區處決室內。
沈文抹去臉上的血液,看了眼掛鍾,恍然大悟道:“哦豁,居然已經十點了嗎,得趕快跟李巾然他們碰面了。”
他將腳下斷成兩截的屍體踢開,哼著小曲往屋外走去,打開門便看到,三十把黝黑的槍口對準自己。
“嘖,早知道剛剛在外面就把你們先宰了。”
回應他的是震耳欲聾的開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