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逐漸逼近的眾人,雲豪快速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周圍沒有一個老師或者學校的教職員工,雖然對於同齡人來說他算得上是“人高馬大”,但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幾乎是瞬間慌了神。
他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自己的下嘴唇和面部肌肉都有些不自覺的顫抖,他悄悄用力,用手掐了下自己放在背後的手臂上的肉,努力讓自己暫時冷靜下來。
“豪哥,這是要去上課嗎?”
還沒等雲豪處理好情緒,對面為首的人先發話了,聲音帶著明顯的輕佻,他抬頭看著雲豪,眉頭緊皺,顯然是對於雲豪的身高有些不滿,他拍了拍雲豪的肩膀,用力把雲豪摁到了半蹲的狀態,周圍幾個人也有樣學樣,遠遠望去幾個人圍成一圈,雲豪夾在中間,像是個擺在動物園裡的珍稀動物。
看上去有些價值,卻無法決定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我……我認識你們嗎?”雲豪看著現在跟自己差不多個頭的幾個同學,或許我們稱之為“混混”更合適一點,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話。
“豪哥,還沒給你做下自我介紹,我叫趙阿剛,初三的,這幾個是我哥們兒。”趙阿剛不管是從年齡還是從壓迫感上明顯要比雲豪強上不少,卻一口一個豪哥的叫著,好像這是他個人的愛好,或者是他們的愛好。
“你……你們……找我有什麽,有什麽事兒嗎?”
“嗨,沒什麽大事兒,就是哥幾個想跟豪哥交個朋友,聽說豪哥為人不錯,我們幾個這不是有些仰慕嘛,哈哈,對,仰慕。”趙阿剛又是用力拍了拍雲豪的肩膀,讓人感覺到生疼的那種。
第一個“嗨”字出口,讓高壓下的雲豪不知為何瞬間想到了黃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個時間點還能發呆走神,他一直無神的望向地面的目光凝聚了一瞬間,好像鼓起了一點勇氣,看向趙阿剛,道:“我的朋友夠多了,謝謝。”
“草,說你兩句胖你還喘上了,我哥說跟你交朋友是看得起你,是不是想挨揍了?”
雲豪旁邊的另一個混混起身就是一腳,嘴裡也不停下。正在斟酌自己的回話合不合適的雲豪完全來不及反應,毫無征兆的被踹翻在地上。
雲豪“啊”了一聲,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敢在學校裡就這樣打人,身上有點疼,但是沒受什麽傷,他爬起來先是背對著眾人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其實腦海中思緒已然翻騰……小時候自己也打過不少架,各打五十大板的老師,因為有小團體有恃無恐的打架的同學,既當爹又當媽的一天打兩份工的媽媽,見到他灰頭土臉的回家只會一邊落淚一邊給自己縫補衣服,都讓雲豪悄悄攥緊的拳頭又慢慢松開。
打架是需要力量的,這樣的環境生長起來的雲豪很明顯沒有這種力量。
“怎麽還動起手來了,豪哥不好意思啊,我這哥們就是性子直一點,大家都是同學,一家親一家親嘛,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哎呦,快上課了,趕緊去吧,我們也得回去了。”
趙阿剛看著身體不斷顫抖的雲豪,第三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沒有半分抱歉的道。
幾人起身,勾肩搭背的離開了這裡。
快步趕回班裡的雲豪再次回憶了自己並不長久的中學生涯,確認了自己跟他們這些人沒有任何的瓜葛,一邊在路上不住的問自己“為什麽是我?!”。
但是這次自己好在也沒有像想象中的被勒索或者被群毆,
雲豪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絲慶幸。 踩著上課鈴聲進了班級,
“報告!”
老劉看著雲豪有些發皺的的校服,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進來吧”他沒有多說什麽,雙手一背,準備開始上課了,雲豪低著頭,快步回到座位上。
從小到大,下午第一節課永遠是中午不睡覺學生們的永恆夢魘。
雖然老劉講的歷史史料翔實,詳略得當,抑揚頓挫的語調和仿佛安裝了永動機一樣揮舞的手臂一直吸引著學生們的目光,但是下午悠閑的陽光透過窗子均勻的撒在學生們的課本和校服上,像是鋪上了一層柔柔的輕紗,再起伏的語調也變成了安詳的催眠曲,有幾個學生已經顧不得班主任的威嚴,在“班主任的課一定要聽”和“我要補覺”之間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
雲豪的同桌正好是他的舍友王超,有時候睡覺會留哈喇子的王超甚至已經在桌面上擺好了墊著的校服和衛生紙,有些時候中午偷偷跑去打球的的雲豪也會在下午第一節酣暢淋漓的睡個一整節課,可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一絲困意。
“鈴鈴鈴……”下課鈴響起,也是班裡有些同學的起床鈴。
雲豪翻騰了一節課的心也漸漸沉寂下來,他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不去告訴老師,畢竟現在來說,他也沒有什麽實質的損傷,就算是真的找到了那幾個初三的混混,他又能要求他們做什麽呢,以後在校園裡躲著點走就好了。
下了課雲豪準備出去走走,教室裡呆久了二氧化碳濃度太高,出去呼吸幾口新鮮的雲海空氣,這裡經濟遠不像課本裡講述的那些發達城市,沒有霧霾或者PM2.5這種特產,從走廊裡走出去的時候雲豪突然發現了坐在座位上像是剛睡醒的黃靜,黃靜深深的瞥了他一眼,跟同桌說起話來。
陡然間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呆的立在原地,這封信他已經送出去了!
中午發生的小插曲讓他都忘了這件事,本來這才是今天他最應該擔心的事情,雲豪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有些心虛的順著玻璃向裡看去。
玻璃,矽酸鹽類非金屬材料,主要成分二氧化矽,常用來製作沙子和cpu主板,透明,折射率1.5,只有初中一年級的雲豪不懂這些,他只知道哪怕你想直勾勾的盯著一個人,透過玻璃去看的時候不會被當成是變態。
他定定的看了兩分鍾,抿了下嘴,往梧桐樹下走去,那裡可以聽到風聲。
……
平淡的幾天過去。
好像大多數人的學生生活就像是剛才的七個字,而不像是越南國家的青春疼痛文學和青春偶像劇,除了墮胎好像就沒有值得回憶的事情。畢竟沒人想看絕大多數千篇一律的校服甚至有些時候蓬頭垢面的學生埋在題海裡,偶爾間聞見聲響抬頭,卻只能看見一片高度數的眼鏡鏡片後面被忽略的目光。至於眸子裡的堅定反而成了不重要的東西。
雲豪有些緊繃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
周三的那場球田野早早的就等在教室門口,雖然這幾天情緒有些不對,但打球憑的是動作記憶,雲豪還是像往常一樣在幾個高年級學生頭頂上摘了不少籃板,硬扛著打進了不少球。
黃靜沒有找他回話,依然像往常一樣收發作業,像是沒有看見他寫的東西,不是強迫症的雲豪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隻塞了個信封進去,在自己的書包裡檢查了一次又一次。
至於混混幾人組,這幾天也沒見到他們的身影,雲豪覺得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軌。
很快來到了周五,這周放假回家。
放學前的最後一次課照例是大家的作業時間,老師知道這個年級的學生在這個時間點很難做到安下心來聽課,作業全部回家完成可能又有很多同學以作業太多為由推脫,於是乾脆最後一節課就放給大家,好讓同學們先完成一部分假期作業。
很快來到了臨近最後一次課的課間,黃靜照例跑去辦公室拿假期的英語卷子,雲豪跟王超在座位上玩拍手遊戲,被拍的左手通紅的王超正準備耍賴不玩了,有人倚在四班門口,衝裡面喊道:
“雲豪,有人找!”
“xx,有人找。”大概是這個年齡段大家都可以參與的一個免費盲盒。這個時候的班級秩序大概介於下了課大家都在操場上或者門前做分子無規則運動, 但總有一些同學會倚在門口聊天,直到有其他班裡的學生來到門口,不能直接大咧咧的走進其他班裡,隻好委托門口的“電話蟲”做一下傳聲筒,有些時候當然是你已經約好的朋友,很多時候坐在班裡的人也不知道來找自己的人是誰。
“還有一次啊,別忘了。”雲豪一邊跟王超說著一邊臉上帶著笑意走了出來,可當他看清楚面前的人的時候,他的笑容霎時間僵住了。
那天踹了他一腳的趙阿剛的所謂的哥們,那個這幾天在夢裡跟他纏鬥過幾次的混子。
“豪哥,剛哥說放學後他在門口等你,大家一塊兒出去玩,等你呦。”說完他沒看雲豪什麽表情,轉身就走,幾步就消失在拐角裡。
看著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來的雲豪,王超忍不住問道“怎了,耗子,剛才誰找你?”
“額,沒誰,沒誰。”雲豪乾笑道。
“哦。”王超也沒多想“來,打吧,打完我要跟你再戰一百局。”
“不打了,我寫會兒作業。”
“嗯?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別說我賴皮啊”王超有些雀躍的說道。
“嗯。”雲豪對著教室門口漫不經心的回應道。
跳動的雙馬尾映入眼簾,黃靜跟其他科目的課代表一起抱著卷子走了進來,卷子的數量不出意料的迎來了同學們的一陣哀嚎聲。
發到雲豪這裡的時候黃靜不小心把卷子掉到了地上,她對著慌忙起身同樣蹲下來撿起來卷子的雲豪悄悄的說了句“放學之後校門口等你。”
雲豪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