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鈴鈴鈴……”

　　消防中心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值班員照例先穩定了報警人員的情緒，問清楚具體位置和火勢情況便火速開始派單到中隊。中隊拉響警鈴，消防員們一如往常的迅速穿戴，上車，出警。

　　39秒集合，沒有超過規定的“從警鈴響起到車子出庫的時間白天不能超過45秒”，但是

　　車上的幾人面容都有些憔悴，一個個相視苦笑，難掩疲態。

　　“這個月第幾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十八還是十九，記不清了，頭，這就是我們的日常嗎”另一個明顯青澀的聲音回答道。

　　“照例往常沒有這麽多，這還不到中旬，而且現在不是火災易發季節，雖然最近也沒什麽降雨，但這個頻率不對勁，我們不能排除……”前者好像想到了什麽，有些皺起了眉頭。

　　“人為嗎?！”年輕人的嗓門陡然升高了不少，不滿中夾雜著憤怒。

　　“還不能確定，這得找刑事科的同事們了，這次完事兒之後我聯系一下王強，他也該忙一陣了。”隊長道。

　　“嗯！”小年輕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興奮起來，估計是想到了什麽電視劇的情節，在座位上忍不住扭了幾下，像個身手矯健的蛆。

　　事發地點很遠，路程有些顛簸，隊長本來緊繃的情緒跟隨者周圍景物的起伏有些發散，等這次完事兒，怎麽說我也得去中隊路對面那家剛開的店嘗一嘗，好像叫什麽王記蟹黃面，估計挺貴的，算了咬咬牙，也算犒勞一下自己……哦對，還有自己剛做好事兒撿的一隻怪鳥，到底應該怎麽養啊……

　　想到這裡他扭頭問了句“小溫，你養過鳥嗎?”

　　小溫愣了下，“什麽鳥，我連奎因都不玩，真男人隻玩諾手腕豪，……”

　　什麽亂七八糟的，隊長明顯有點跟不上年輕人的節奏，他心想回來再說吧，出任務要緊。

　　消防車一路警鈴大作，駛向事發地點……

　　……

　　2.

　　宋玉有些疲乏的提著行李箱，站在中隊門口。

　　他慵懶的一隻胳膊倚在拉杆行李箱的伸到最長的杆上，旁若無人的打了個大呵欠，抬頭望了望天，心道時間還有一些，隨意掃了掃四周，看到門庭若市的面館頓時來了興致，他左手結印，手搓了一張排名比較靠前的桌號，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乖巧的等著叫號。

　　“要是門派裡的老頭子知道我把法術用來乾這個，估計要打斷我的腿”，他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漫無邊際的想道“不過打斷腿也挺好的，躺在床上就可以不用出任務了，到時候我也可以寫宋玉日記。”

　　“4月20號，養傷”

　　“4月21號，養傷”

　　“4月22號，養傷”

　　“4月23號，宋玉啊宋玉，不能再墮落下去了，你就不能使個法術，趕緊滾起來”

　　“4月24號，養傷”

　　……

　　叫到自己了，宋玉便拽著行李箱，衝著服務員晃了晃小票，慢悠悠走了進去。

　　這家店生意確實非常火爆，本就不大的門頭人滿為患，隻好和別人拚座，他環顧四周只有角落上還有一個人單著，他和服務員側了側身，隨意的把堆坐在角落的大麥往裡推了推，大咧咧的坐下。

　　他坐下的瞬間看到了對面正在埋頭苦乾的勤勞乾飯人，消防服脫到一邊，正在大快朵頤，根本沒時間抬頭。宋玉原本憊懶的眼神突然好像一瞬間神光暴漲，

瞬即又垂下了眼皮，“遇到正主了”，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吃貨能跟吃貨處。　　他便也不著急，點了份招牌的蟹黃面開始慢慢吃著。

　　等到對面吃的差不多了，他把手伸進懷裡，口中念念有詞，卻是搓了一張“寵物醫生資格證-飛禽類”和一摞奇怪的鳥類照片出來，跟著一起掏出來的還有幾張現金，他喊了聲“服務員買單”便隨意的把證書放在了桌上。

　　“先生您好，一共180元，微信還是支付寶?”服務員年輕貌美，宋玉現在沒什麽精力欣賞，因為他接下來將要師承吳彥祖，貢獻一場影帝級別的表演。

　　“啊現金，我付現金”他揚了揚手裡的鈔票說道。

　　“好的，我給您找零。”服務員沒有多說什麽，但眼睛裡還流出了一點藏不住的疑惑，這個年代的年輕人還有用現金結帳的嗎。

　　“廢話，要不我怎麽掏出東西來套近乎。”宋玉看著服務員的背影，似乎聽到了她的腹誹。

　　這個時候乾飯已經酣暢淋漓的對面才注意到宋玉，他目光下移看到了桌上的東西，明顯心神有些震動，他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問道:

　　“您好，請問這種鳥類您認識嗎?”

　　宋玉微微一笑道:“當然，我是寵物醫生嘛”

　　“我家裡有一隻這樣的鳥，不知道能不能請你……”隊長明顯有些局促，因為他聽說寵物醫院的價格都比較貴，估計不是一碗兩碗蟹黃面能搞定的，而且他剛衝動消費了一把，不太想這麽放縱自己，但是問題又迫在眉睫。

　　當然，面是真香。

　　“助人為樂為快樂之本，我，義不容辭……”宋玉心想自己的演技還沒來及發揮就殺青了，就接著順坡下吧。

　　“好，好，那跟我來……”隊長也結了帳，兩人一起往對面中隊走去。

　　3.

　　消防中隊。

　　隊長一邊放下消防服，一邊對著旁邊那人說道:

　　“我是月初撿到它的，當時我在湖邊釣魚，本來打算大釣特釣，結果下午突然下雨了，回來的路上我就撿到了這隻鳥……”

　　“所以隊長你空軍了?”

　　“什麽空軍，我釣了小魚，都放了，我覺得留大放小是釣魚人的美德，空不空軍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是魚選擇了我還是我選擇了魚，事物的發展肯定是曲折性和前進性的統一，而且我收獲了美好的一天，你能說我沒有釣到東西嗎，我我我我……”

　　說道這裡隊長委屈的有些想哭，但是為了釣魚佬的尊嚴，他趕忙調轉槍頭道“說到空軍我就想到了這隻鳥，當時在湖邊身上受了挺嚴重的傷，好像被什麽東西啄的，地上散落了一地毛，我就把它抱回來了。而且它竟然只有一隻腳，我認真研究過了，不是因為什麽捕獸夾或者受傷了。回來之後平常倒是什麽都吃，身體恢復的還是不太行，不蹦也不跳跟公園裡觀賞動物似的，蔫蔫的沒什麽精神。”

　　對方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

　　隊長伸了個懶腰，總算是能歇一歇了……

　　4.

　　“你看就是這一隻。”隊長指著在陽台上蜷縮的鳥道。

　　“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

　　“齊有一足之鳥，飛集於公朝，下止於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怪之，使使聘魯，問孔子……”宋玉不緊不慢的說出了古文中的記載。

　　隊長雖然文憑不算特別高，但這段不算佶屈聱牙的古文他也基本聽懂了。他急忙打斷了宋玉

　　“我是個消防員，它要真是畢方的話，它算是幹嘛的呀，讓我24小時高強度加班嗎……”隊長一邊說著，一邊暴躁的撓了撓頭，“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是可知論者，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能被認識的事物，只有還沒有被認識的事物。你說這是山海經裡的怪獸，拿出證據來?”

　　隊長顯然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隨著他的聲音小下來，他回憶起了這個月的怪事。確實這個月每次只要這鳥不見了，不到十分鍾隊裡就得出警，每次都是這樣，幸虧這幾次火勢都不是很大，沒什麽危險，要是有我們同事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就不是這麽簡單了，難道真的是他好心辦壞事兒，隊長有些遲疑。

　　隊長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之際，突然警鈴大作，他來不及跟宋玉寒暄，扭頭衝向了裝備室。

　　宋玉面對著愈發虛弱的鳥兒，歎了口氣道“你倒是挺拚的，值得嗎……”他雙手結印，宋玉的聲音隱隱傳來“等他回來我會告訴他的。”

　　微風拂過，陽台上只剩幾個寵物碗擺放的整整齊齊，似乎這裡什麽都沒有存在過。

　　5.

　　沒想到剛來的休息就又被急促的鈴聲打斷。

　　隊長輕車熟路的坐在車上，看著旁邊有些緊張的小溫，心想這次火勢別太大，希望不會有人出事兒。

　　事情還是發生了。

　　本來不是特別嚴重的情況，一棟年久失修的居民樓閣樓上木材起火，人員基本已經救援完成，但火勢卻控制不住了。

　　已經被救援出來的和自己發現起火跑出來的居民們正驚魂未定，突然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禿頭男人大喊道我的錢我的錢，便趁著消防員們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仁不讓之勢沒有佩戴防護措施衝進火場。

　　“救人啊，救人啊！”三十歲濃妝豔抹的女人聲嘶力竭的撕打著消防員道。

　　“我去，隊長”顧不上埋怨，小溫自告奮勇道。

　　“看好現場的人民群眾！”隊長留下一句話便自己衝了進去。

　　火災現場高濃度的一氧化碳和隨時可能掉落的重物讓隊長寸步難行，他有些蹣跚的前進，在三樓樓梯口便發現了昏迷的男子，他剛要抱著人往外走的時候，突然聽見嘭的一聲！

　　“這次玩大了！”這是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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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緩緩的轉醒，發現他竟然還在現場，他艱難的睜開眼，發現天上竟然突兀的下起了暴雨。周圍的群眾也是群臉懵逼，還有這種操作?果然世界上最不能信的就是天氣預報。

　　“真是福大命大”隊長歎了口氣，沒有力氣再起身，眼睛的余光發現小溫趁著沒人發現偷偷給了那禿頭男人幾腳，他心想著，這兩腳踢扎實了可是真實傷害，他緩緩的合上眼沒作聲，畢竟做兄弟在心中。

　　6

　　回到所裡的時候宋玉已經不在了，隊裡的同事說他走的時候把鳥帶走了， 隻留下了一句話和一本翻開的《孔子家語.》

　　“聽人說話要聽完……”

　　《孔子家語.辯證》:齊有一足之鳥，飛集於公朝，下止於殿前，舒翅而跳。齊侯大怪之，使使聘魯，問孔子。孔子曰:此鳥名曰商羊，水祥也。昔兒童有屈起一腳，振訊兩眉而跳，且謠曰:天將大雨，商羊鼓舞，今齊有之，其應至矣也。急告民趨治溝渠，修堤防，將有大雨為災。頃之，大霖雨，水溢泛諸國，傷害民人。惟齊有備不敗。

　　7

　　收隊，回家。

　　隊長心想到，等我完事兒了一定去吃碗蟹黃面，不就一百多嘛。

　　去，直接去，乾飯人等不了明天。

　　8

　　4月底了，應該是這個月最後一次任務了，幸虧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回去的路上小溫一直在刷著短視頻平台，他已經無聊到刷了很多次了。

　　“哎你們看見了嗎，鏡湖邊有兩隻很大的鳥在打架哎?”

　　“什麽鳥，明明是大鵝。”

　　“什麽大鵝，明明是孔雀”

　　“好的孔雀，沒問題孔雀，這兩隻大鵝都只有一隻腳，難道是在玩鬥牛嗎?這是p的吧?”

　　“眾所周知視頻是不能p的。”

　　“臥槽一個噴火一個噴水，這就有點離譜了兄弟。”

　　“我沒p，這是真的”

　　“哎哎哎，那個噴水的被打敗了，好凶殘，毛都沒了。”

　　“愛大鵝協會表示譴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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