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鍾。
陽光明媚。
一間二十平方左右的小辦公室有著充足的陽光,裡面六名穿著整齊的年輕女子正在認真工作,安靜的房間內只有鋼筆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突然,靠近窗戶的一名大眼睛女孩小心地朝著門口偷瞄了一眼,在沒有發現有人之後,她略微安心卻不敢放松警惕。
她小心翼翼地將一張紙伸到前面的桌子。
視線被擋住,對面一名面容很是白皙的美麗女人抬起頭來, 臉上帶著很是溫和的笑容,“小潔,有什麽事嗎?”
“鳳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份資料給周科長過去?”
花姐姐疑惑地問道:“你平時不是很喜歡去外面走走嗎?”
被叫做小潔的大眼睛女孩眨了眨眼睛,“剛才鄭哥不是說了嗎?咱們單位有領導過來了,我有點害怕, 不想去, 求求你了。”
花姐姐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平時那麽活潑搗蛋,這會兒心虛了吧?要不然怎麽會怕見人家領導?
不過她也沒有拒絕。
“給我吧,我去給你送。”
小潔開心地微笑起來,偷偷看了一下門口,轉頭做了一個鬼臉,“花姐姐,謝謝你!要是辦公室沒人,你給他放桌子上面就好了。”
花姐姐微笑著搖搖頭,隨後將資料本接了過來,站起身盈盈的走出門去。
……
“行了,不用跟著我了。距離過年還有一個月,這次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準備的怎麽樣。月前揚我國威,我們可是對今年的春節活動很是期待!看到大家積極奮進的工作態度,我就放心了!”
聲音和煦,溫潤如風。
說話之人是一名頭髮花白的清瘦長者, 可能是平時過於勞累,他兩鬢的頭髮已經全白了。
本來這般白發會讓人顯得蒼老,在他身上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他腰杆挺直, 行走之時花白的叁七分微微蕩漾,一套黑色的中山裝和白發形成鮮明的對比。偏瘦的身體無法將中山裝撐實,中山裝簌簌作響,讓他整個人多了一分瀟灑和飄逸。
邢主任謙虛地笑著,“您百忙之中前來視察,我們一定不會讓領導和群眾們失望的。”
文化局單位的領導都是恭敬地微笑著,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清瘦的長者微笑著頷首,剛想開口,卻是神色略微一滯。
他停下腳步很是認真地凝視著前廳廊道走出來的年輕女子,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追憶。
那是一名皮膚分外白皙的女人,她穿著黑色的青年裝,腳下踩著黑色的小皮鞋,一黑一白,讓她的臉上似乎帶著瑩潤的白芒。
她嫋娜娉婷地緩步朝著前面走著,雙手將資料本拿在身前,她臉上似是帶著澹澹地淺笑,模樣很是端莊,身後地馬尾辮前後輕微的搖擺, 看起來又有些活潑。
邢主任本來落後半步走著, 領導停下來, 他自然是連忙地停下來。
他本來就在觀察著領導的表情, 在看到對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自然是側耳恭聽。
等了一秒,沒有聲音之後,落後半步他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只能看到一臉的肅穆,他連忙轉頭看去。
這一眼,看得邢主任內心一突。
花姐姐他當然認識,這人還是他安排進來的,那獨特的鳳眸和美麗的面容都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人指定不認識身旁的領導,否則何必讓他來安排?
這是有人打他的小報告!
上面領導過來是敲打他的?
別人都說了他什麽壞話?
一瞬間,邢主任的心裡涼了半截,升職怕是無望了。
之前誇獎表揚是為了安撫他嗎?
就在邢主任心裡惴惴不安的時候,花姐姐也停下了腳步,她已經發現了從遠處走出來的一群人。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邢主任身上。
外甥似舅,邢主任的面龐也是略微方正,留著烏黑油亮地大背頭很是精神氣爽,他的身姿比宗烈還要強壯一些,此時他眉開眼笑的模樣很是溫順。
花姐姐看到這般站位已經明白了什麽場合,臉上剛要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轉眼間卻是愣住了。
她這邊愣住,清瘦長者那邊卻是燦爛地笑了起來,五年不見,模樣變化不是太大,就是豐腴了一些,但是這氣質變化就太大了。
那澹澹地微笑充滿著陽光,哪像是以前,表面在微笑看似端莊美麗,心中卻是孤苦自抑,周身帶著陰鬱的氣息。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看來這些年過得很不錯。
邢主任這邊見領導終於是笑了出來,他這心裡也是松了一口氣,連忙出聲解釋道:“部長,她雖然直接轉正了,但她是上過大學的,轉正後也只是七級辦事員,相當於中專生轉正,我只是怕可惜了她的文化水平,這才快速辦理了入職。”
清瘦長者臉上笑容不減,微微頷首表示滿意,一開口聲音洪亮了一些,“很好!”
邢主任小心地觀察著領導的表情,心中一時竟琢磨不透到底是什麽意思,這是誇他?還是要辦他?
清瘦長者沒有再理會他,朝著前面擺擺手,他有些關心又帶著些許責怪地喊道:“鳳丫頭!不認識我了?”
花姐姐臉上的澹笑如曇花綻放,一瞬間就變得無比燦爛,她輕呼一聲,“叔叔!”
邢主任臉色一怔,叔叔?這樂子開大了!
部長有朋友姓花?腦海中想了一遍上面的領導,也沒有一個符合的目標。眼見領導朝著前面走,他連忙抬步跟上。
清瘦長者快步朝著前面走去,久別重逢,他也不指望鳳丫頭能和別的小姑娘一樣激動撲到長輩的懷裡,這不是這小丫頭的性格。
不過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花姐姐開開心心地跑過來,眼神中是按捺不住地喜悅,隨後直接撲到了他的懷裡。
她從小早就體驗過這個懷抱的溫暖,只不過都是被動的。
以前的時候她也想主動地撲到叔叔的懷裡,但是帶來厄運的她,壓抑著心中的衝動。
如今,她已經好了。
清瘦長者眼神略微茫然,隨後便是滿臉的微笑,以前這丫頭渴望地看著他,卻又表現得怯怯地,從小很是懂事。
他主動抱過去,對方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抱過來,小手遊離在他的腰間,似是不敢觸碰的模樣。
如今這般,看來她的‘病’是徹底好了。
邢主任一乾人保持微笑地等待著,多數人眼神似是有光芒在閃動。
不曾想,這個剛來的小姑娘還是深藏不露!有這層關系在辦公室做個閑職!
“好了!這麽大姑娘了,也不怕笑話!什麽時候回來的?”
花姐姐緩緩地脫離這溫暖的懷抱,多年的夙願得以完成,又再次見到如父親一般照顧她的叔叔,她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
“過來一個多月了,本來想過年之前去看您的。”
清瘦長者微笑著點點頭,“今天我正好有空,跟我回家說說。”
花姐姐開心地回應著,“好的,叔叔。”
她的父母很晚才有了她,父母比叔叔還大,她卻比叔叔的孩子小很多。
她小的時候,也只有叔叔家裡的大哥哥和大姐姐敢陪她一塊玩,這麽多年不見,她的心中也是非常想念。
花姐姐轉身朝著旁邊的眾人打量著,最後看向一名身形高瘦,面容白淨陽光的青年男子身上。
“周科長,這是小潔讓我給您送的資料。”
“謝謝。”周科長禮貌地將文件接過來,臉上地笑容很是溫和。
“走吧,跟我好好說說,這些年都幹了什麽。”
一直目送清瘦老者和花姐姐坐著汽車離開,邢主任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外甥和易傳宗關系那麽好了。
宗烈從小不求人什麽,性格堅韌要強,那次卻是讓妹妹過來求他幫個忙。
本來他上升的重要時期,家裡親戚朋友那麽多,一個大學生,哪裡不能乾閑職?雖然沒讀完,各個單位也是搶著要,沒必要來這邊給他搗亂,過來可能還清閑不了。
念及外甥第一次求人,又是救命恩人相托,他當然只能同意了。
不過他的心裡也有些不情願,在易傳宗過來說了一通之後他才開開心心地接受了。
當時過來的那個大塊頭怎麽說的?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地小姑娘,她家裡沒什麽背景,長相也非常普通,甚至因為害羞在大學裡面都待不住,來了這裡之後放在人少點的地方都能忘了這個人。
人剛來的時候他還去看過,當時見到人之後他就怔住了。
這女人第一眼稍微有點別扭,還能算得上普通,但仔細一打量就發現五官特別精致,看哪哪漂亮,多看兩眼之後還越看越好看了,尤其是那雙眼睛和會說話一樣。
當時他心裡就感覺要遭,單位裡面這麽多人,哪個不是經常見?
自古紅顏禍水不是沒有道理,漂亮的女人事就多。
那小子誑他呢!
幸好後面幾天沒什麽事,這個女人也確實像那小子說的那樣,似乎對單位裡面的事情還很熟悉,存在感真的很低,他心中很放心。
如今一看,這小子睜著大眼說瞎話,這背景比他都硬,就是在誑他!
那個大個兒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怕是都在偷著笑!
……
易傳宗這會兒沒偷著笑,而是在哈哈大笑。
“許大茂,你這髮型可以啊!和掏廁所的瓢一個樣!”
派出所裡一個月,出來長發變光頭,頭皮還是白生生的。
本來他的臉就修長,現在顯得更長了,頭頂還是尖尖的。
並且現在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變成了一副熊貓眼,這是晚上被人敲了悶棍打的!
之前十來天都在床上修養,易傳宗也沒見著。
今天許大茂出來看熱鬧,大家都知道他病好了,直接勒令他開始挖糞坑,否則轉交派出所。
“呸!”
許大茂吐了一口口水,嘶吼道:“易傳宗,你就是一個騾子,你別得意,就算是娶了婁曉娥,你也生不出孩子!”
易傳宗臉上笑容更濃了,夜夜啪啪啪,他有把握半年之內能種上。
“呸什麽呸?叁個月的屎味道不對?”
許大茂一聽頓時心中作嘔,臉色瞬間就變得扭曲起來,這裡的惡臭就是最好的催化劑。
他可不像是易傳宗,剛剛進來沒兩分鍾。
他在這裡掏了小半個小時了,大糞都挑走了一擔,這會兒正忍著呢,如今聽到這話他有些忍不住了。
“嘔!”
“嘔!”
易傳宗臉上笑開了花,看著許大茂彎腰再那裡吐,熱心地補充了一句,“你還挺會吃的,新的陳的摻和在一塊,橙黃橘黃的再配點綠!”
許大茂一聽更忍不住了,一口氣不順就嗆得直咳嗽,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的身子彎得更低了。
易傳宗捧腹大笑,“我們進來都是屁股放在那兒,你倒好,臉擱坑上,從嘴裡出來!”
嘔吐了一陣,許大茂總算是緩了過來,他抄起手中掏大糞的杆子就要對著易傳宗比劃。
易傳宗臉上笑容不減,對著自己擺擺手,“來,你今個兒要是敢這麽玩,那麽我就讓你進去吃個飽!”
“滾!”
許大茂歇斯底裡的一聲大喊,隨即瞠目欲裂地喊著,“騾子,你別逼我!”
易傳宗笑吟吟地往後退,面對屎王威脅,他還是可以認個慫的。
他一身青年裝好好地,不至於跟許大茂玩什麽互相傷害,真要是想把他按在糞坑裡面,找兩個人就行了!
“你好好掏,感覺胃口不合適我給你來點新的,我量大點,應該夠你吃一頓的!”
“啊!我跟你拚了!”
許大茂羞憤欲死,閉著眼就要衝過來。
易傳宗動作迅速地後退,他的心中一點也不慌張,只要不是甩杆,他完全能躲得開。
看著許大茂這癲狂地表情,易傳宗臉上的笑容更濃了,認真觀察許大茂的表情,心念一動,一塊石頭出現在許大茂的腳下,這本來是他訓練狗的。
腳下突然多出一塊石頭,許大茂踩上去瞬間就朝著一側崴了一下,他的臉上瞬間就戴上了痛苦面具,身子不聽使喚地摔向一側,緊接著一頭扎在了尿雖的溝槽裡面。
“哈哈哈,你來真的?吃多了,渴了?溝裡的尿少點吧?”
許大茂掙扎著撐起來,摔倒的時候他擋了一下,這一下沒摔實了,但是這臉也不免在溝子裡碰了一下,他羞憤欲死,抬手抓著杆就要往外扔。
易傳宗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要幹什麽,一個閃身就跑到了外面。
“哈哈!還護食了,放心,這東西沒人跟你搶!”
開開心心地回來,沒曾想,從院子裡面回來還有這種驚喜,自己的仇人回來了!
當知道許大茂被打以後,他這心裡還感覺挺可惜的,甚至有些怪罪黑市裡面的那些人,畢竟這影響了他的計劃。
現在他心理痛快了,掏糞坑再加上舔尿溝,許大茂人生沒有遺憾。
“你這孩子,不是去醫院了嗎?什麽事兒這麽開心?讓人看見了不好!”
易傳宗一進門,一大媽就開始叨念他。
“嘿,回來的時候碰到許大茂,這孫賊在那兒頭掏大糞呢!逗了他兩句。”
他沒說那些惡心的話,這事兒不適合跟大媽說,要不然這人今晚都吃不下飯去。
“你二大媽怎麽樣了?”略微猶豫,一大媽又道,“還有劉光奇,他當時看起來也挺嚴重的。”
“沒事,二大媽半路上就醒了,劉光奇主要是盤子劃的,真要是打,打不出這樣來,清洗了一下沒事了,就是頭上口子不小,估計以後縫的那幾針留不小的疤。”
簡單說了一下,易傳宗有些詫異地問道:“我媳婦兒呢!她幹嘛去了?”
了解情況,一大媽就不再關心別人家的事兒了,反正易傳宗指定不那樣。
“曉娥去找秦淮茹了,說是去看看縫紉機怎麽使,看那樣似乎是想學習學習。”
自從嫁過來之後,一大媽對婁曉娥更加了解了,知道她不會做飯,也不會那些女紅。
“嗐,學那個幹嘛?學那個都不如看看書,練練字,她就適合乾那個!”
“她不學,你倆以後的衣裳怎麽辦?找人家不得花錢呐!”
易傳宗搖頭笑了笑,他們要孩子的時候有大媽幫忙,等後面給孩子買就是,再不行花錢找人做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兒。
“她想玩就玩吧,我去看看她,然後出去溜溜彎!”
“你這孩子,人家學東西怎麽就玩了?記得早點回來!”
“得嘞!”
出門直走, 秦淮茹家就在對面。
“賈大媽,曉娥在不在?”
“在這呢!”
易傳宗微微挑眉,賈張氏不在啊,這是秦淮茹的聲音。
他緩步走了進去,結果兩人坐在裡屋床邊上,通過兩人的縫隙還能看到縫紉機的梁,如今扭著盈盈地腰肢看他。
一對桃花眼,一對大圓眼。
還別說,這倆小女人放一塊,還怪好看的。
“我說,你真要學這東西?你看看書多好?”
“哎呀,你別管了,這東西挺簡單的,我都學會了!”
易傳宗撇撇嘴,哪裡來的迷之自信?是腦子想明白了,手沒看會!
“那行,你在這玩吧!我出去遛彎了。”
“你上哪去?”婁曉娥自然地問了一句,兩口子出門之前都會有問候,知道在哪裡也有安全感。現在沒有手機,要是出點什麽事兒也好找人。
“胡同裡面轉轉,隔壁院子裡面有幾個大爺愛下棋,我過去湊湊熱鬧。”
“那行,你去吧,我再操作操作就會了!”
易傳宗臉皮子抖了抖,那是再操作操作就廢了!本來就是不擅長運動的一個人,偏偏想挑戰點手藝活。
“嫂嫂,你看著她點,別給她扎著手!”
“哎呦,你酸不酸啊!”秦淮茹捂著腮幫子笑得很是嬌俏。
婁曉娥眼神很是憤怒,這是不相信她!縫紉機而已,她一上手指定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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