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鄰居,白天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男子躋身進來,笑意冉冉地問著江童。
“江童。”
江童掃了一眼男子,白天沒有注意到,這家夥,長得還挺俊俏。
就是瘦了點。
身上肉有點少。
手臂超過腰椎不少,像個長臂猿似的,倒是一雙手掌,手指十分修長,很好看,做起陶藝想必也很美。
江童忽然有點惡心。
一個男人,竟然讓他第一印象,是用美去形容。
“江童,很不錯的名字,是,這間雜貨鋪的那個老……老爺爺也是姓江。”
“我叫柳溫。”
男子頓了一下,朝著江童伸出了手。
名字也是不男不女的。
江童擺了擺手。
“我不喜歡跟人握手,不好意思。”
柳溫也不介意,哈哈一笑。
“沒事,其實我也不大習慣。”
然後若無其事地將手掌縮了回來。
“跟我來吧。”
江童示意柳溫跟他往雜貨鋪裡面去,然後掃了一眼貨架的幽暗處,隨即朝裡口走去。
趁著江童轉身的工夫,柳溫用手掌往背後的衣服上擦了擦,用溫和的語氣感謝著江童。
“真是麻煩了。”
兩人徑直朝著雜貨鋪的樓梯前行。
不過柳溫卻一瘸一拐,可是白天江童看見他走路還挺正常的,不由好奇道。
“你的腿怎麽了?”
“噢,晚上收拾陶器的時候,不小心砸到了腿,不礙事,不過待會下樓的時候,可能需要你搭把手,可以嗎?”
柳溫掀了掀褲腳,一個烏青色淤傷出現在他的小腿處,中間還有一絲殷紅。
江童點了點頭:“小事,不打緊,大家都是鄰居。”
不過心裡倒是有些奇怪。
“風雨交加的大半夜,在家裡收拾陶藝品,這個柳溫莫不是有什麽怪癖。”
因為雜貨鋪的貨架高度原因,原本這裡的二層拆掉了,所以一樓要比原始的層高,高出不少。
老舊木板橫亙的樓梯直達閣樓。
打掃的時候,江童已經上去看過。
除了一些零碎的玩意之外。
啥都沒有。
值得一說的,就是柳溫之前告訴他的,這片街道的閣樓都差不多因為失修而連通著。
屬於陶藝館閣樓的區域,的確堆放著很多陶土製品。
有一部分已經侵佔到了江童這邊。
“不過江同學,你這店鋪裡怎這冷,比我那邊冷多了,在這睡覺不會感冒嗎?”柳溫緊跟著江童,只是這鋪子裡的溫度,卻異常的低。
起風下雨也不至於如此啊。
“呵呵,可能是有些地方破舊漏風,加上今晚下雨,涼氣湧了進來,而且這裡太久沒有人住過了,所以缺乏了點生氣。”
“沒凍著你吧?”
江童停下腳步,轉過頭,對著柳溫微笑。
說實話,這個笑容,柳溫有一瞬間感覺,面前的江童有點滲人。
他頓時愣了一下。
隨即尷尬陪笑。
“沒事,還好,老房子了都這樣,不過這幾天你可能要費些力氣了。”
江童也不再言語,兩人繼續往樓梯上走。
直到閣樓的門前。
門沒有上鎖,之前江童聽的撞擊聲,就是來自裡面。
聽著動靜還不小,應該是一件比較大的陶藝作品。
“嗚……”
沉重且腐朽的實木嗚咽著。
冰冷的白熾燈光順著木門讓開的空間,從外面擠了進去。
燈光的界限剛好卡在閣樓三分之二的位置。
不過柳溫的視力似乎不錯。
一眼就看到藏在陰影裡的物件。
“就是那個!果然滾到這邊了,還真是不好意思江童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柳溫指著陰暗處,一臉的不好意思,再次致歉。
江童點點頭。
“這家夥,晚上比白天有禮貌多了。”
不過他也只是站在門口,並沒有往裡去。
一副讓柳溫自己進去動手的姿態。
“江童先生,可以幫忙抬一下嗎?我腳上有傷你也知道,一個人搬得話不太方便。”
陰影裡面的陶土製品塊頭不小。
有小半個成年男子的身高。
就算柳溫腳沒有受傷,要搬動估計都會很吃力。
“當然可以。”
江童聞言欣然答應。
他可是非常樂於助人的,這一點張大哥肯定也有體會。
沒等柳溫抬腳,江童直接朝著陰影中的物件走去,大步流星。
身後的柳溫一瘸一拐。
抬腳的動作比之前更慢,似乎腳傷更嚴重了。
就在江童來到倒地的物件跟前時。
此刻的柳溫剛好卡在燈光跟陰影的交界處站定,俊俏的面孔因為背光的緣故,有些看不清晰。
“江童先生,能不能麻煩你……”
柳溫開口。
江童聞言回頭。
看著柳溫。
忽然,倒在地上的物件仿佛受到了什麽牽引。
朝著江童腳的方向回滾了一點,露出了陶土物件的正面。
赫然!
是一個男人樣子!
褐色的陶土堆砌的面容惟妙惟肖,藏在黑暗中,一眼看去,就跟活人一般!
江童眉頭微皺。
這副面孔,竟然和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柳溫,一模一樣!
甚至仔細看上去,要比剛才進來尋求幫助的柳溫,更加的……像人。
此時,站住不動的柳溫,口中斷斷續續的話語繼續飄來。
“江童先生,不好意思,還得請你幫個忙,幫忙……扶我起來。”
話音落下!
此時,江童腳邊猶如活人的陶土製品。
咧開了嘴,笑了。
皺巴巴的用陶土糊起來的面孔,如同撕爛的橘子皮。
而原本站著不動的柳溫,他的臉上以及身體上雨水吹打到的地方,正在快速滴落。
“吧嗒,吧嗒。”
夾雜著褐色陶土的水漬。
滴落在地板上。
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柳溫整個人仿佛快要化開。
似乎江童腳下的才是柳溫,而站著的,一直都是一尊像人的陶俑。
“怎麽都喜歡在晚上,搞這些么蛾子,還讓不讓人睡覺,唉……”
江童無奈攤了攤手。
歎了口氣。
踢開了腳邊的‘柳溫’。
“咕咚,咕咚”
沉甸甸的‘柳溫’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原本掛在臉上妖嬈的笑容,似乎有些碎裂開來。
站在光暗交界處充當氣氛組的柳溫,在看到江童的動作時,面容一滯。
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浮在心中。
“這小子,這小子不怕的嗎?”
緊接著。
“你要是找我有事就直說,大半夜的無不無聊。”
“能不能像你身後的張大哥好好學習。”
江童的話。
讓站在光線交織下的柳溫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來今晚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以及試一下,當年那個讓自家老頭子唯恐避之不及的老家夥,他的孫子,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每次柳溫問老頭子,隔壁的老江到底是幹啥的。
老頭子都忌諱莫深。
只是告誡柳溫,千萬不要招姓江的,尤其是看起來疑似很好惹的。
但是柳溫內心就是不服氣!
都是手藝人,難道自己比別的行當傳人差了?
還是個小小的雜貨鋪店主,聽都沒聽過!
所以白天的時候,柳溫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今晚這小子被嚇到離開這裡,豈不就證明,自己是超越了老頭子?
恐怖的鬼怪事件誰不怕?
尤其是自己現在的陶土手藝,早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是個人半夜見到自己親手設的局,都會以為見了鬼。
不過這世上哪來的鬼,自己接觸陰行這麽多年,都沒見過。
難不成這小子是例外?
“除非他就是鬼!”
“但是,可能嗎?呵呵。”
可是現在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超出了柳溫的掌控之外。
忽然,柳溫想起來,這家夥剛才口中說的張大哥是什麽鬼?
難道這個雜貨鋪不止他一個人嗎?
柳溫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半透明,臉上還有兩個大窟窿,胸前流著血的詭異東西,夾雜著陰風正飄飄蕩蕩地從樓梯口朝他靠近。
“我草……”
“鬼!”
柳溫吧唧一聲,嚇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