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姑娘回娘家,本來謝承遠應該陪任嬌回棟海的丈母娘家。
但市裡的幾個同僚突然決定帶各自的家屬出來聚一聚,發起者是謝承遠的直系領導,點名要謝承遠把老婆孩子帶出來大家見見。
謝承遠再三推辭,拗不過領導,只能無奈答應。
小三上位的經歷不光彩,任嬌和謝承遠結婚這些年,從來不被允許去謝承遠的辦公地露臉。
逢年過節,機關裡面搞聯歡會,別人都是太太孩子一起過來熱鬧,只有謝承遠形單影隻。
旁人問起來,他就笑笑說:“兒子還小,內人不放心,非要在家帶孩子。”
誰不知道這是謝承遠找的借口。
當初他頭婚的夫人出身書香,知書達理。
謝承遠從來不吝嗇帶卓青出席各種場合,十分享受旁人羨慕的眼光。
他不肯帶任嬌出來,無非就是怕被人說閑話,還有任嬌也實在是拿不出手。
私企文秘出身,在和謝承遠好上之前,與自家老板的關系不清不楚。
一朝飛上枝頭,立馬辭掉工作,回家當起闊太太。
任嬌的見識,涵養,還有氣質,任何一樣拿出來都夠不上卓青。
那些曾經見過卓青的同僚,肯定會拿任嬌跟卓青比較。
到時候那些人笑話任嬌,也就是在笑話謝承遠。
謝承遠丟不起這個人。
可是領導的要求也推辭不得。
任嬌生怕自己鎮不住場子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
謝承遠讓她換掉身上的紅裙子,把那些招搖的首飾都摘了。
任嬌不願意,她說自己本來在那群官太太面前就沒有優勢,要是打扮得清湯寡水,更泯然眾人矣,謝承遠就不怕丟臉麽?
時間緊迫,謝承遠來不得跟她掰扯,只能就這麽出了門。
去的路上,謝承遠眼皮跳得厲害。
他總覺得,這一趟不會太順利。
果然讓他猜中了,任嬌一出場,就搶了所有太太的風頭。
謝承遠直系領導的夫人全程似笑非笑,明顯不愉快。
任嬌竟然看不出來,隻拿出渾身解數跟謝承遠的同僚們攀談,哄得男人們哈哈大笑。
任嬌在男人堆裡總是那麽如魚得水。
盡管在場沒幾個人看得上她,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享受吹捧。
男人們高興了,女人們卻恨得咬牙。
正牌總是不屑跟小三同室而處,今天讓謝承遠帶任嬌來,本來是想給任嬌難堪。
不想她竟然喧賓奪主,一來就搶盡風頭。
吃飯的時候,領導夫人突然挑起話頭。
“我們剛才還在講卓青,她最近過得好嗎,自從出國後,她就跟我們斷了聯系,承遠你肯定比我們知道的多,說說吧,咱們幾個姐妹可好奇著呢。”
當著現任老婆的面提前妻,這明擺是要讓任嬌難堪。
謝承遠眼神閃了閃,正想著該怎麽應付領導夫人,邊上的任嬌忍不住嗆了過去:“姐姐還不知道吧,她最近回國了,大家要是好奇,不妨約出來喝個下午茶,我來組局?”
領導夫人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的朝她望去。
“不好意思,我家裡家教嚴,長輩們從小就教導不允許隨便跟人攀親戚,你這聲'姐姐',我可消受不起。”
到底是大領導的夫人,明明話中帶刺,但講得全是道理,讓人挑不出半點語句上的毛病。
可任嬌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軟弱性子。
當著全桌人的面,任嬌垂下腦袋,嘴巴一癟,聲音低了好幾個度,整個人看起來我見猶憐,委屈極了。
“您說的對,我這人就是太熱情了,自來熟,沒想到讓夫人您不舒坦,在這給您賠個不是。”
總有人憐惜欲旺盛,當即就有兩個人出聲為任嬌打圓場解圍。
“師母您恐怕誤會了,我看任太太她就是平時習慣這麽叫人,沒別的意思。”
“是啊嫂子,叫姐姐顯得親昵點,我看任太太沒惡意。”
說話的兩個,一個是領導帶出來的徒弟,和謝承遠平級。
一個是領導的學弟,平時沒事就到領導家吃飯,關系相當好。
領導夫人端著臉色不說話,但是眼神已經冷下來了。
同時變臉的還有兩位的太太。
領導徒弟的太太還好,善於控制情緒,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將心頭的火氣勉強壓了下去。
學弟的太太出身名門望族,又是家裡獨女。
她無論是在家裡做女兒,還是出嫁為人婦,一直被捧著,從來沒受過氣,自然也從來不會忍氣吞聲。
這一圈官太太裡頭,就數她性格最耿直,有什麽說什麽。
只見這位保養得當的太太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優雅的起身,笑吟吟的說:“我飽了,各位請慢用。”
不等眾人說話,女人將目光移向自己的老公,語氣輕柔:“家權,你最近胃不舒服,不能喝酒,和我一道走吧。”
當著同僚和領導的面,劉家權覺得老婆此舉未免太下自己的面子,扭頭衝她叱喝了一句:“不懂規矩,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坐下。”
女人臉上的笑一秒消失,仿佛表演變臉。
“胃不舒服的潛台詞是什麽要我提醒你麽,我給你臉,你不要?”
此話一出,包間裡頓時安靜到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劉家權的臉瞬間漲紅,整個人就像犯了錯的小孩,僵坐在位置上。
在死寂一般的難堪中,領導清了清嗓子,說:“喝酒傷胃,我們今天以茶代酒,弟妹放心吧。”
領導都說話了,女人不能不給面子,臉上重新見了笑,不再管自己的丈夫,轉而向桌上的女眷做出邀請:“各位,我在嘉禧樓訂了個包間,咱們過去聽戲喝茶?”
領導夫人第一個站起來,“我在網上看了,唱得是霸王別姬對吧,前幾天忙著新年,沒搶到好位置,還遺憾來著,沾小玫你的光,今兒我們這群人可有耳福了。”
一句“我們”, 等於下了號召。
本來在場的女眷們就覺得任嬌倒胃口,正愁沒理由離開呢,得了領導夫人的暗示,紛紛起身拿包。
不消五分鍾,包間裡就只剩下男人們,外加一個謝承遠身邊的任嬌。
任嬌剛松上一口氣,謝承遠突然站起來,舉杯對著領導,滿臉歉意:“錢老,是內人不懂事,讓夫人不高興了,我在這給您和夫人陪個不是。”
說罷,一連喝了三杯。
任嬌深感莫名,不明白謝承遠這是替自己道的哪門子歉。
她做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