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柏麓深知小啞巴和本草閣的重要。
小啞巴支撐了日悅樓,而那本草閣更是妙湯堂的一塊金字招牌,宛若神邸。
閣內的嶽老先生,更是自己仰仗之人。若有個意外,那可不得了。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那本草閣深居藥丸坊腹地,嶽老先生不僅醫術毒術高超,而且還善奇門遁甲。
閣外布有機關,閣內更有奇異迷藥,一般的盜賊根本無法接近。
建閣五年,只有苗疆毒族首領潘帕斯潛入閣內盜走《花草奇異尋癢籙》,但十天后便死於非命,從此並無人敢擅闖本草閣。
世人隻知嶽老先生醫術高超,卻不知他毒術更是霸絕天下。比之神雀司三處首領苗桂球,更勝一籌。
苗桂球可毒殺武道修為的九品高手,那嶽老先生毒殺之術,幾乎可以危及大宗師。
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襲擊本草閣!
更何況,本草閣還藏有一位世人不知的武功天下排名前五的宗師級高手。
而這位高手也曾保證,有他在,本草閣萬無一失!
閣內雖無武笈秘典,但閣樓中藥籍寶典文學孤本卻無數,對需者來道皆為至寶。
嶽老先生的奇門遁甲及用毒之術雖然冠絕天下,但若有高手隱士有備而來,防禦有限。
只有武力扼守才是王道,這些年偷覷瑰寶而至本草閣的武修高手不少,結果皆死於這位前五的宗師手裡。
只是本草閣從不對外宣揚,故江湖不知,還真以為除潘帕斯外無人登及。
更讓湯柏麓擔心的是,此前有盜寶不要命的非份之人闖入樓閣,被毒死或被擊斃,閣樓一般都不會傳來消息。
待到數日之後,自己親臨閣樓,那老病杆子才會雲淡風輕的談及一二。
這次反常,急急送來消息,莫非閣樓果有天大的變故?
湯柏麓不由再次瞪了夫人明尋音一眼,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有那老病杆子和天下武修前五的高手,即便是武道修為傲視天下,已如化神境的畫荷大師,也要有三分顧慮。
畫荷大師,畫一筆便是天下。小小“本草閣”又有何物能進他的法眼?
多慮!
那是為何?
湯柏麓臉色微變,莫非是它!
紅衣老怪?
桃花飄零花瓣碎,一件紅衣賭一命!
一衣賭一命?
思及此處,他再也無法淡定。
若是如此,依那老病杆子所言,這足可以亂天下啊!
府內德高望重嶽老先生,本是湯柏麓萬分敬重之人。
但有時說話也故弄玄虛,甚至瘋瘋癲癲。
除道出“一衣賭一命”能亂天下之外,還道出“國家興亡”將系於自己半肩的莫名其妙言語。
湯柏麓很是氣憤,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憑什麽就自己一人挑半肩?
莫非自己好欺?
何況此言,頗有遐想。若京都的皇帝老兒聽了,自己絕對橫遭無妄之災。
國家便是江山,皇室之天下,與你何乾?
既大言不慚,肩挑半肩?莫非想與皇室分庭抗禮?這與謀反,有何不同?
自己已去半生,前半生紈絝放蕩,敗完家產祖爺,後有幸遇到明尋音。
那時明尋音是青樓清倌花魁,自己對她一見傾心,後兩人相互愛慕。
在她資助和全力打點下,才有了今日處於行首的“日悅樓”和“妙湯堂”。
但與此同時,
卻在市井落得一個據“老紈絝”之後,又一“食胭大王”的稱號。 食胭大王,以食青樓胭脂而生。
幸好“妙湯堂”功德無量,讓他挽回一些好名聲,獲得了街坊朋眾的口碑,如此才不至於被人戳穿脊梁骨。
如此生活,甚好!還有何求?
正因為有嶽老先生的瘋癲之言,湯柏麓才私下把嶽老先生稱著“老病杆子”。
但表面上卻恭敬有加,尊為先生。
老病杆子曾言到,一衣賭一命,便猶若五百年前北荒大弈城那一戰。
五百年前北荒大弈城門前那一戰。
寒風烈,雪染血,黑白方格,蒼天裂!
攪動天下大亂,五國烽煙起,傷亡百萬人!
湯柏麓額前滲出濛濛細汗。
……
……
小半個時辰之後,余城東城郊五裡地“妙湯堂藥丸坊”大門前。
一輛華麗的馬車不疾不徐的駛來,車伕“籲”的一聲停車門前,翻身下車,從馬車的前櫞取出一個華麗的繡墩。
車簾拉開,一位約摸三十五六的華服男子走了出來,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瞧上去風流倜儻氣質非凡。
只是白晳的臉龐上布著一絲烏雲,好似有什麽心憂之事。
車伕見狀,趕緊弓身,放下手中繡墩,端正的擺放在馬車前。
華服男子並未急著下車,而是皺著眉頭看向“妙湯堂藥丸坊”內那最挺拔的樓閣。
樓閣高五層,挺拔而宏偉,立於藥丸坊的假山樹蔭間。
看了足足一分鍾,這華服男子才踩著繡墩下車。
年輕力壯的車伕趕緊上了馬車,從裡面提出一個大的膳食盒拎出一大壺美酒。
華服男子大步跨向藥丸坊的大門,車伕緊隨其後。
進了院門,院內的三五幾個男女見狀,趕緊駐腳俯首。
華服男子視若無見,只是奔大門左側的幽徑之道而去,行至百米處他突然停住。
先從袖兜裡掏出一個藥丸放入嘴中嚼了,然後轉身向車伕伸出兩隻白玉般的手。
車伕知其意,把膳食盒和那壺美酒交至他手上,然後立正垂首。
華服男子轉身,緊了緊手中的食盒和酒壺,微皺著眉頭踏步向前。
他行走看似漫不經心,但兩隻眼睛卻極力的搜尋著。
院中一切景致皆被他凌厲的眼光盡收眼底。
花草樹木,山石流水,無一例外。
再行二十米,幽徑草木和假山陡然多了起來,陣陣奇異之香迎面撲來,華衣男子警覺地四處查看,並無絲毫異樣。
然後尋著“五行八卦”踏步向前,穿過幾重迷霧,繞過幾處假山,來到了一座五層的樓閣前。
日至正午高陽正照,他抬頭看了看樓閣上那三個閃閃發光的燙金大字——本草閣,然後回首四處又仔細的瞧了瞧。
臉上的愁雲似乎淡了一些,但眉頭卻又鎖在了一起。
豔陽依舊,清風依舊,小庭依舊,樓閣依舊。
哪裡有半點遭襲的痕跡?
但越是這樣,他的心繃得越緊。
一衣賭一命。
一件紅衣索卿命。
那件紅衣,可罩住一切!
水不流,風不動,天空白雲入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