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殺五士,棋仙李仙九震憾之余,更是憤怒無比!
特別讓他吃驚的還是崔傅風的武功,他頓悟黑白方格之物,其間也有功法內氣聚斂之勢。
但他皆用無為之心而化之。
認為自身既修棋道,那武道陡起之勢便為魔相,絕不能相容,否則便是走火入魔進入邪道。
因有此番想法,故他才登得了棋壇金頂,被譽為“棋仙”。
而崔傅風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及的狠絕手段,從五天殺五士來看,恐怕早已淪為了“棋魔”之境。
如此心結之人若無了斷,必成大患!
李仙九思前想後,決定應戰崔傅風,想以棋道天然之法,屠其心魔。
於是讓妻子李氏天弈把應戰之書親手送至南棋王崔傅風之手。
崔傅風手捧李仙九的應戰書,臉露欣喜之色。
李氏天弈看了他良久,問道:“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崔傅風沾沾自喜,顫聲道:“自從我把你交到李仙九手中的那天起,我就想好了。天弈,贏了他……我們父女二人就回南莽!“
崔天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明天辰時,大弈城門前!”
言罷,默然而去!
……
……
第二天,辰時,大弈城門前。
有朝陽初升,看來天氣不錯,恰好雪過天晴。
藍天白雲,清澈無比。
南棋王崔傅風對戰北棋王李仙九,此戰,棋侍為天下第二的李氏天弈。
評判由李仙九出面,請出了流雲寺隱僧八一上人。
八一上人年屆九十,為棋道老魁。
也不知南棋王崔傅風是怎麽想的,自己身無棋侍,卻也把這一場輸贏全交付給北棋王的妻子李氏天弈。
棋道老魁八一上人也禁不住替崔傅風捏了一把冷汗。
雖然南棋王濫殺無辜的確該死,但以棋道而論,此局對弈,已被北棋王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北棋王李仙九心胸坦蕩,認為妻子李氏天弈能擔此大任並且公平公正!
以她天下棋力第二的身份作為南北棋王對局的棋侍,也算是錦上添花千古美談。
南北棋王以“一局定輸贏”!
那一場棋局觀者數萬眾——這些觀眾皆在數二十余丈開外,他們的面前還有一道全身鎧甲的宮庭護衛。
此乃北荒王聽聞兩大棋王對決,為顯莊穆,特下令從宮中調來軍士“維持秩序”。
南棋王崔傅風心知王意,自己於北荒大地五天殺五士,這北荒王怕是心中另有所圖。
欠帳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儀!
南棋王崔傅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得李仙九欣然應戰已是今生無憾,生死再無他求,故並未放在心上,只求一戰定雌雄!
戰後如何境況勿需思慮。
辰時一到,兩人對局開始。
對局極為平靜,也不像江湖說書人所道,某某高手遇到某某高手大戰了三天三夜,過了十萬八千招最後才分出勝負。
但此局花費的時間也並不算短,共計用了三個時辰。
其中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中午吃飯休息花費了一個時辰。
局始,猜子定先手,崔傅風好運當頭,獲得先手。
李仙九執黑讓先,由南棋王崔傅風開局。
參差分兩勢,玄素引雙行!
崔傅風心底默念一聲“殺”,掛角落子。
李仙九對面掛角以對,崔傅風默默應付。開局之時南北棋王落子如飛,行至五十余手後李仙九不由微皺眉頭。
這崔傅風五天殺五士,心懷暴戾凶狠之氣,行棋卻溫文爾雅似有大謙之德。如此性情倒也讓他驚愕不已。
道有心生,汙濯和滌清豈能如此絕然?
李仙九沉著應對,行致第八十九手時突然頓住。
此時黑白雙方各據半席,勢均力敵伯仲之間。除卻崔傅風的先手得勢,棋面布子皆為五五分開,無一人佔得明顯上風。
四壁對壘,黑白防守攻擊皆成定勢,此時正進入毫無著力只能揮度棋子應閑著的時候。
李仙九瞅著自己棋方右角對方鐵壁腹地兩對角之處兼可落一閑子度對方棋勢,其兩處任何一地落子,從此時棋局來看皆無影響棋局之力。
思忖再三欲置棋於下角,手執棋子閑子落的時候卻頂在了上角。
棋中老魁八一上人並不為意,這上下兩角皆可施子,看似伏筆卻為閑子,意義不大。
倒是天下第二的李氏天弈心中微微一驚,夫君的這枚閑子看似無意而為,卻聯關整盤棋局。
只是原本落子下角卻突然改為上角令她有些費解——當然在她瞧來,落子上角或下角皆為神來手筆,兩者並無優劣之分。
此子落定棋局上半局已完結,李氏天弈封棋。
隨後她取出“奉天居”定製的佳肴美酒置於桌上,南北兩棋王酣暢對飲三十杯,言棋道人生,十分愜意。
崔傅風談笑風聲,對李仙九甚是恭敬,對棋中老魁八一上人尊敬有加頻頻舉杯相敬,而對李氏天弈也是格外客氣。
李仙九瞧在眼裡,內心恐惶,沒想到棋力通天便可隱若大愚。
罪惡得這般氣定神閑若,是作起妖來,那豈不是能亂了蒼生?
他又想起了慘死的棋壇五士,心中唏噓不已!
酒足之余接著手談,上半局排兵布陣已完成夯實的防守,下半場開局兩人就進入攻奪戰。
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兩人攻防有致,棋局十分精彩。
看得棋道老魁八一上人也心中暗呼過癮,這些年糾結的一些棋局也在心底豁然解開。
下半局一個時辰之後,天色突變,飛雪頓起。棋局也進入膠融,黑白雙方行棋皆十分緩慢。
崔傅風勝在精熟對手棋風棋路,連番作勢甚至不惜棄子引誘,最後把李仙九引入死局。
南棋王一個橫斷逼迫北棋王強粘,崔傅風趁勢作殺強攻三十手,李仙九進入絕境。
當崔傅風最後一子落在當初李仙九放棄的下角之處, 北棋王才猝然一驚,死死盯著棋盤,看了足足半刻鍾,然後張開大嘴噴出幾口鮮血。
那幾口鮮血端端的噴在了棋盤之上,黑白間隙頓時血流成河,棋局慘不忍睹!
這時局中另外三人——八一上人、李氏天弈,還有南棋王崔傅風才赫然發現此局居然形成了“屠天龍剿八部”的慘懁棋局。
三人臉色大變,李氏天弈一把摟住咯血不止的夫君。八一上人死死的盯著南棋王崔傅風最後那枚落子——“點晴定穴”。
一子定乾坤,屠天龍毀八部。
再觀整個棋局,崔傅風棋風所行之處皆是焦土,棋力所至之處皆是死骸,棋勢所及之處皆天崩地裂分崩離析!
崔傅風更是呆若木雞,“屠天龍剿八部”此局本無意為之,卻為何冥冥之中突然得來?
譽為北棋王有著“棋仙”之稱的李仙九居然敗得如此慘烈,以至於讓南棋王自己都覺得這場對弈不太真實。
可看著李仙九敗後之舉——口噴鮮血這又真實無比,像不是做得了假。
南棋崔傅風愕然!
擊敗李仙九登上“棋仙”之頂,是崔傅風畢生所求夢寐之事。此時突然實現,南棋王並未有獲得勝利的絲毫快感。
相反的卻滋生出一絲淡淡的惆悵——當活著的使命已完成,自己是不是該死了?
哎!贏是贏了,卻為何贏得如此恍惚?
雪下得更大了,天空中飛舞起了更多的鵝毛。
當崔傅風失魂落魄的站起,圍觀的人群中突然曝言,喊聲驚天: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