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被盯上，牛三如喪考妣，卻也不敢再逃跑。

家就在這邊，往哪跑?

更何況這些捕快才是真正的地頭蛇，他前腳跑，恐怕後腳整個貧民窟的不良子都會出動緝拿自己。

垂頭喪氣的走過來，臉上擠出諂笑，道:“幾位捕快好，不知叫住在下有何吩咐?”

一名捕快上去就是一腳，喝罵道:“看到老子你跑什麽?是不是犯什麽事兒了，老實交代。”

牛三被踹的趔趄著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卻不敢表現出一點不高興，反陪笑道:

“真是冤枉啊，我向來遵紀守法可不敢犯事兒……方才是有急事兒，家中婆娘生病，想去給她抓藥。”

那捕快嗤笑道:“說謊都不會，抓藥?就你窮的褲子都穿不起的人，還有錢抓藥?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牛三也懊悔不已，怎麽就想出這麽不靠譜的借口來，這下麻煩了。

而且這群捕快的頭子白力夫也在，搞不好人就沒了。

就在那個捕快準備繼續炮製他的時候，白力夫發出了一聲乾咳道:“咳，今日有正事，莫要節外生枝。”

那捕快連忙收回手，訕訕的道:“喏。”

然後不甘心的對牛三道:“算你小子走運，我們總捕頭有話要問你，老實一點。”

牛三松了半口氣，朝白力夫鞠躬道:“見過白捕頭，有什麽話您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

白力夫澹澹的掃了他一眼，道:“幫我傳一個消息出去，紫霄觀的陳真人在城外建了幾個作坊，需要大量的人手乾活，每天十個大子的工錢。”

牛三震驚不已，下意識的道:“真的?”

“砰。”旁邊的捕快又是一腳踹了過來:“你算什麽東西，也陪讓我們總捕頭騙你?”

牛三連忙賠禮道:“是我說錯話了，請白捕頭大人不記小人過。”

白力夫冷哼一聲，他是真不願意和這群貧民窟的賤民打交道。

可是上次陳景恪當街遇刺的事情，讓他失分太多。

雖然靠著幾十年積累下來的人脈關系，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但這輩子想升官是不可能了。

甚至等哪天誰一不高興再把這件事情翻出來，很輕松就能讓他滾蛋。

他不敢怪罪陳景恪，只能去痛恨刺客和幕後主使者，一度發誓等把幕後人找出來要好好教訓對方。

後來得知是佛門釜底抽薪之計，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的怒意消退了一大半。

那可是佛門，他這個總捕頭算個屁，認倒霉吧。

不過他自然不甘心於此，一直在找機會取得陳景恪的諒解。

只要陳景恪願意說一句話，他頭頂上的那把梵天之劍來自於魔改版西遊記就能消失。

只是這樣表現的機會並不多。

直到昨天陳景恪去衙門拜訪了縣令，得知緣由之後，他就主動請纓來辦理此事。

否則他堂堂總捕頭，又怎麽肯屈尊降貴來這種破地方，辦這種小事。

所以縱使對牛三很是不屑一顧，也不得不耐著性子道:

“本來這麽好的事兒輪不到你們這群醃臢貨，只是陳真人心善，想要幫你們一把，希望你們不要不識抬舉。”

牛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苦求不得的機會就這樣出現了?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白力夫的話，這群壞透了的捕快們什麽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可是對方提到了紫霄觀，卻讓他相信了幾分。

紫霄觀是什麽地方他自然知道，更知道白力夫沒膽子打著對方的幌子行騙。

至於會不會是紫霄觀騙人……可能性幾乎沒有，

那可是活神仙孫醫聖的道場，他老人家怎麽會騙人呢。想到這裡他不禁興奮起來，道:“我去我去，請問在哪裡報名?”

剛才踢他的捕快道:“幼呵，你小子倒是挺機靈啊……”

“三日後就在坊西門，會有人過來招人，到時候去報名就可以了。能不能被選上，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牛三連忙道:“三日後我一定報名。”

那捕快道:“誰管你報不報名，馬上去通知坊裡的人，越多人知道越好，滾吧。”

牛三忙不迭的道:“是是是，小的告退。”

說著就準備離開，剛轉身想到了什麽，又回來問道:“我……我就這樣空口白話的說，別人也不信我呀?”

那捕快不耐煩的道:“我們只是先行過來看看，等會兒坊正就會過來下發通知。”

牛三這才放心的離開。

他沒有去別處，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進門就興奮的道:“小娥，好消息，好消息啊。”

正在嘗試把兩塊破布連接在一起的小娥笑道:“什麽好消息啊，看把你高興的。”

牛三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真的是好消息，紫霄觀的陳真人開了作坊，要在咱們坊招人去做工，每天十個銅錢。”

小娥噗嗤笑了起來，道:“你真會說笑，這麽好的事情怎麽會輪到我們。”

牛三見她不信，有些著急，連忙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小娥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也有些拿不準了，將信將疑的道:“你說的是真的?”

牛三說道:“真的，我騙你做什麽。那些捕快說了，等會兒坊正就會通知大家。”

小娥終於相信了他的話，也激動的道:“太好了，咱們終於可以走出這裡了。”

牛三重重點頭道:“嗯，你放心，這次我一定能被選上，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離開這裡。”

“到時候我們也能和外面的人一樣正常的生活了，將來我們有了孩子，也不用再過這樣的苦日子了。”

小娥也忍不住憧憬起來:“如果能過上那樣的日子，死了也甘心啊。”

“呸呸呸。”牛三說道:“什麽死啊死的，我們要好好活著。”

小夫妻高興了許久，也暢想了很多外面的生活。

直到外面傳來銅鑼聲以及坊正的聲音:“各家各戶都聽好了，紫霄觀陳真人大發慈悲，要從我們坊招人去做工，每天十個銅板。”

“不光要男人，女人也要……三天后在坊西門去報名，想去的不要錯過。”

牛三先是興奮，事情終於得到證實，聽到後半句又露出驚訝之色。

小娥也露出一樣的表情，道:“坊正方才說什麽?女人也要?”

牛三點點頭，道:“就是男人女人都要，太好了，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一起去了。”

貧民窟長大的孩子，沒有什麽女人不能拋頭露面的想法，賺錢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小娥反而有點遲疑，道:“我去了，家裡怎麽辦?”

牛三瞅了瞅這破破爛爛的屋子，以及少的可憐的破舊家具，一咬牙道:“有錢了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麽。”

小娥卻不同意，道:“還沒賺到錢呢，怎麽就如此不知道仔細。就算賺到錢了，也不能這樣大手大腳。”

“這個房子再破也是我們的家，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

牛三也冷靜了下來，訕訕道:“好吧好吧……要不給我耶娘說一下，讓他們幫忙看著。”

小娥想了想道:“這樣也好……不過先不要和耶娘說，等我們報名成功了再說也不遲。”

牛三說道:“好，就這麽辦了。”

說到這裡，他才想起方才那群捕快交待的任務。

雖然很不想去幹這樣的事情，可是因為害怕萬一被拆穿交代不過去，還是決定稍微動一動。

不過他並不準備到處跑著去找人，而是之前結隊試圖出去闖又打退堂鼓的那些人。

雖然後來這些人退縮了，可他們敢參與進來，就說明有闖出去的決心。

“如果我能把他們幾個說服，將來去了作坊也有個照應，不用怕被人欺負。”

小娥也很讚同的道:“好，你趕緊去吧。”

牛三從家裡出來，發現大街上站的到處是人，都在討論剛才坊正的話，大多數人都是將信將疑。

見到他從家裡出來，有鄰居就說道:“牛三，你不是一直想出去闖嗎，現在機會來了。”

牛三拍了拍胸脯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三天后去報名，這次我一定要闖出去。”

對他的話有人起哄，有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人意動。

畢竟誰不想走出這可惡的貧民窟。

只是以前他們沒有機會，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都想嘗試一下。

可他們又害怕這是騙局，不敢輕易下決定。

畢竟之前他們屬於被社會拋棄的一部分，突然有餡餅掉下來。

首先要做的不是搶來吃，而是懷疑有沒有毒。

有人問道:“你就不怕被騙嗎”

牛三嗤笑道:“怕什麽?坊正可是說了，這是紫霄觀在招人。紫霄觀那是什麽地方?你覺得老神仙會騙人?”

那人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自然是相信老神仙的，只是……就怕有人冒充紫霄觀行事。”

牛三分析道:“這麽大的事情，這麽多人看著呢，坊正有幾個膽子敢冒充紫霄觀?”

“而且剛才我還見到了衙門的白總捕頭，他親口給我說的這件事情，總不能他們一起騙我們這些窮鬼吧?”

有人嘲笑道:“說大話都不會，就憑你也能和白總捕頭搭話?人家連正眼都不看你一眼吧。”

周圍人紛紛發出哄笑。

牛三有些氣憤，卷起褲腿露出被捕快踢中的地方，指著已然青紫的大腿道:

“看到了嗎?這就是白總捕頭踢的，就是因為我質疑了他的話。”

這時有人站出來作證道:“剛才我確實見到牛三被捕快給抓住了，白總捕頭也在……我還以為他要沒了，正準備給他娘子報喪去呢。”

牛三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惡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報喪?恐怕是想去欺凌小娥，順便搶奪家裡的財物。

貧民窟就是如此，沒有男人保護的女人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算他們的父母事後知道了，也幾乎沒有什麽辦法。

又接連有兩個人站出來給他作證，眾人這才相信是真的。

然後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竟然能和白總捕頭搭上話。

而且當面質疑總捕頭，隻被踢了一腳，牛三果然不一般啊。

牛三自家知道自家事，剛才純屬吹牛皮，怕被人拆穿就趕緊找了個借口離去。

走之前還不忘說道:“不管你們怎麽想，這次我是去定了。”

他的態度確實影響到了許多人，不少身體素質好有把子力氣的都動了心。

牛三在貧民窟東拐西拐很快就來到一處殘垣斷壁處。

能看得出原先這裡是一座不小的院落，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荒廢了，就是剩下一段殘破的牆壁。

果然在這裡找到了之前那一群同伴有八九個人，大家似乎都在等他，見他過來紛紛圍了上來。

“牛三你聽到坊正說的話了嗎?”

“聽說你被白閻王給抓住了?他們沒怎麽著你吧?”

“招工的事情， 你去不去?”

聽著眾人的聲音，牛三心下有些得意。

因為之前他一直鼓動大家走出去，是堅定的闖蕩派。

原本沒有機會出去，大家對他並不怎麽信服。

然而現在驟然遇到這樣的好機會，他的地位就不一般了。

大家習慣性的就會聽取他的意見，畢竟他是這方面的‘權威。’

不過他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說道:“兄弟們都不甘於窮苦，想要走出去……以前沒有這樣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必須要抓住。”

“咱們就一起去報名，將來在作坊裡也共進退，以免被別人欺負……你們覺得怎麽樣?”

他最好的兄弟邱回跳出來大聲附和道:“好，我支持牛三的意見，咱們人多，到哪都不怕。”

丁十一也說道:“我早就過夠這種窮日子了，現在有機會走出去，就算是死我也要出去看看。”

見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說道:“對，牛三說的對，我們也去。”

見此，牛三更加的更新，道:“好，咱們就這麽說定了。現在先回去安頓好家裡，咱們三天后在坊西門見面。”

事情商定，大家紛紛散去。

和他們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這樣的好機會，每天十個銅板的工錢，怎麽都要去試試。

就算被騙了又能如何，反正爛命一條。

總之，紫霄觀招人的消息就像是在貧民窟的鐵幕上劈開了一道縫隙，讓困頓在這裡的人看到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