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恪終於從驚恐中回過神來,一把抱住她:“易奴,易奴……你怎麽樣了,你不要嚇我。”
看著插在她胸前的匕首,他更是慌亂起來,之前學過的醫療知識全都忘了。不過幸好他還記得一點,不能把匕首拔出來。
玉珠也過來伸手去捂她胳膊上的傷口:“易奴姐姐……嗚嗚嗚……”
易奴擠出一絲笑容,虛弱的道:“真人,沒想到您送我的匕首這麽快就用到了。”
陳景恪的眼淚奪眶而出,道:“我寧願你一輩子都用不到,你要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回去,讓師父給你做手術……他是醫聖,一定能救活你的。”
易奴伸手想為他擦眼淚,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又放了下來,道:“我知道,我還要為真人生好多孩子呢,我不能死……”
陳景恪怕尖刀在她體內亂動,所以也保持一個姿勢不敢亂動,只是道:“好好好,咱們生很多孩子。”
易奴笑了笑,又擔憂的道:“刺客呢,抓到了嗎?”
陳景恪抬頭看去,發現王不四三人竟然還在和對方纏鬥,怒道:“你們三個平時不是自詡高手嗎,這麽久連個殘廢都抓不到?”
王不四三人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縱使陳景恪沒有受傷他們也少不了要被懲罰。
關鍵是他們表現的太差,竟然被一個侍女給比了下去。
他們也想趕快把刺客給抓住,可是這個刺客明顯是個死士,招招以傷換傷以命換命,他們投鼠忌器一時間也沒有辦法。
此時聽到陳景恪催促就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否則連戴罪立功的機會都沒有了。
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個在前邊吸引注意力甚至以傷換傷,另外兩個從側面發起進攻。
那刺客畢竟只有一個人且右手被廢,顧此失彼之下不一會兒就被砍了好幾刀,漸漸失去了戰鬥力。
就在王不四三人準備一鼓作氣把他拿下的時候,卻見那刺客雙目血紅凶狠的瞪著陳景恪,吼道:
“你這個外道邪魔,明王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舉起尖刀刺進了自己的脖子,應該是割斷了大動脈,血液像噴泉一般噴濺而出。
陳景恪心中一窒,一股寒意瞬間流遍全身,以前他只聽說過死士,今天終於見到了。
但想到懷裡的易奴,他心中又有無限憤怒湧現,道:“把他的屍體帶回去,不惜一切代價查出他的身份,我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王不四三人連忙道:“喏。”
這時徐山鷹和閆峰兩人也押著那個賊返回,見到這幅光景也是大驚失色。那個賊更是直接癱軟在地,一股黃水從屁股下流出。
陳景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帶回去一起審問。”
這會兒他也逐漸恢復了一些理智,看到易奴的傷勢,心中不禁一沉,道:“去找一輛車,多墊幾床被子。”
徐山鷹應了一聲連忙去旁邊找馬車。
這時從祁帶著一群懂功夫的道士趕到,當看到這裡的情況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不過見陳景恪無礙就放下心來:
“真人,屬下來遲了。”
陳景恪意識到有問題,道:“你們怎麽來了?是知道有人要行刺嗎?”
從祁道:“是,龍田寺的方明到觀裡告知有人要行刺真人,武娘子讓我們來尋您。方才看到這裡亂了起來,就過來查看……還好您沒事。”
陳景恪看了看懷裡的易奴,人雖然很虛弱但意識還很清醒,連忙叮囑道:“不要睡,我們馬上就回去。”
易奴強打精神道:“嗯,我知道,睡著就再也見不到真人了,我不睡。”
然後陳景恪又對從祁說道:“方明嗎?呵呵,果然如此。”
“把刺客的屍體帶回去,請最好的畫師為他畫像,在望月談上發布懸賞令,動用道門所有的力量,我要查出他的身份。”
從祁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道:“喏。”
這時捕快和影視劇裡演的那樣姍姍來遲,帶頭的不是別人,正是萬年縣總捕頭白力夫。
看到眼前的情況他猶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陳景恪當街遇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別說他這個總捕頭就連萬年縣令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別給自己找什麽理由,重要人物在你的地頭遇刺就是最大的罪責。
他硬著頭皮走過來,道:“見過陳真人,您沒受傷吧?”
陳景恪卻沒有無故遷怒他人的意思,這種突然刺殺誰都預料不到,捕快們來的其實已經不慢了。
盡管心情很糟糕,還是點點頭,道:“這兩個人你認識嗎?”
白力夫連忙去辨認,看到刺客搖頭說不認識;看到那個活著的,驚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道:
“陳二狗,竟然是你?”
一直癱坐在地上的陳二狗猶如看到了大救星,撲過來抱住他的腿道:“白捕頭,白捕頭,你要救救我啊,我真的……這真不是我乾的。”
“我就是偷了這個人的錢袋,他一直追我,我就一直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白力夫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
陳景恪面無表情的道:“白捕頭認識他?你要是願意給他作保,現在就可以把他帶走。”
白力夫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連忙道:“沒有沒有沒有,我怎麽會和這種地痞無……啊,不對,是刺客認識……”
說著抽出自己的腰刀,用刀鞘狠狠的砸在陳二狗的胳膊上。
陳二狗慘叫一聲,抱著自己的胳膊在地上翻滾。
陳景恪這才說道:“帶回去嚴加審問,不用管他的死活。”
“喏。”從祁走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臉上,幾顆牙齒掉落出來:“聒噪,堵上他的嘴帶走。”
兩名道士上來把他捆起來控制住,又有兩名道士去把刺客的屍體拖了過來丟在一邊。
白力夫就好像沒有看到一般,任由他們把人帶走。
閆峰四人在一旁手足無措的看著,這意味著陳景恪已經不在信任他們,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很快徐山鷹趕著一輛馬車過來,上面鋪了厚厚的被褥。
陳景恪小心的把易奴平放在上面,道:“回去,路上穩一點別太顛簸。”
徐山鷹小心的趕著馬車往回走。
從祁這邊也找來一輛帶棚子的馬車,把陳二狗和刺客的屍體丟了進去。紫霄觀是道家清淨之地,可不能被人看到拖著屍體進去。
白力夫目送他們離開,火速帶人趕回衙門。必須要第一時間把這件事情告訴縣令,好商量對策。
……
陳景恪一行人用了十幾分鍾就趕回紫霄觀,兩輛馬車直接從正門進入紫霄觀,一路來到後院。
早就得到消息的孫思邈、武舒等人連忙迎了上來,見到他安然無恙都松了口氣。
見到孫思邈,陳景恪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師父,你快看看易奴……你一定要救救他。”
孫思邈鄭重的道:“你放心,師父一定盡全力保住她。”
然後就指揮人小心的把她抬進了手術室,紫霄觀所有手術精英全都進去了。
手術室大門關上後,陳景恪頹然的坐在石階上,雙手抱著頭。
他知道自己怕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聰明無畏的人,可今天面對刺殺時候的表現還是讓他感到深深的羞愧。
聽故事的時候總是喜歡站在上帝視角指手畫腳,真輪到自己了,沒想到表現的這麽差。
但凡當時他膽子大一點,稍稍躲閃一下,易奴就不用替他擋這一刀,也就不會像現在這麽危險。
武舒走過來站在他身前,把他的頭抱在懷裡道:“您不要擔心,易奴會沒事的。”
陳景恪眼淚不受控制的再次流出,道:“當時看到刺客向我刺來,我嚇傻了,一動都不敢動,就眼睜睜的看著……”
“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是我害的易奴這個樣子……”
武舒輕輕摸著他的頭,安撫道:“不會呀,真人你一直都很膽小、很笨、有時候又很莽撞……”
“可是你很善良、學識淵博,見識不凡,懂很多別人不懂的知識……這才是你的優點呀……”
“面對刺客的時候你害怕反應不過來是很正常的,換成我也會如此……”
“而且你也從來都沒有想過,敵人竟然會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所以沒有防備……”
“不要內疚了,我相信易奴替你擋那一刀的時候也不希望你如此……況且有師父在她也不會有事的……”
在她的安撫下,陳景恪的心漸漸平複下來。反手抱住她的腰,把頭埋在她腹部久久不動。
武舒也不再說話,就這樣抱著他。
過了許久他才松開她,抬起頭道:“謝謝。”
武舒溫柔的道:“您與我這麽客氣做什麽,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陳景恪深吸口氣,說道:“方明還在?”
武舒點頭道:“在,他出現的太過詭異嫌疑最大,我不可能放他走……那個刺客有沒有說什麽?”
陳景恪揉了揉臉,道:“說了,他自殺前說我是外道邪魔,還說明王不會放過我。”
武舒臉色冷了下來,道:“外道是佛教對非佛信徒的稱呼,外道邪魔是他們對反佛教之人的稱呼,明王如果我沒猜錯說的應該是不動明王……”
“看來這個刺客真是佛教派來的……龍田寺的嫌疑很大,就算不是他們,也和他們有關系。”
陳景恪頷首道:“如果方明不來,還能解釋是有人故意嫁禍給佛教,他來了就說明這個死士絕對和他們有關系。”
“那刺客不是死士。”養天祿的聲音在旁邊傳來。
陳景恪看向他,直接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養天祿走過來,站在他不遠處道:“死士經過特殊訓練,執行任務的時候身上不會攜帶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標識,更不會在死前留下暴露身份的話,除非他們想嫁禍於人。”
“可是方明來了,就說明不是嫁禍,反過來證明這個刺客不是死士,而是佛教豢養的護法。”
陳景恪微微點頭,道:“還有嗎?”
養天祿繼續說道:“我檢查過那具屍體,身上有很多刀槍箭矢留下的疤痕……十有八九是從過軍的。”
“那些傷疤都很舊,說明他從軍應當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看他的年齡,約在四十歲左右……”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住了。
陳景恪追問道:“然後呢?”
武舒接話道:“你是不是想說,這個人在十多年前因為某些事故離開軍隊,成為沙門護法的?”
養天祿讚道:“武娘子果然聰明過人,一猜就中。”
陳景恪不喜道:“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打啞謎,有話直接說。”
武舒提醒道:“十幾年前這個人應該才二十余歲正當年,是什麽樣的事情讓他離開軍隊隱姓埋名的?”
陳景恪皺眉思考,十幾年前,重大變故……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件事情,道:“你們是說玄武……那件事情?”
武舒頷首道:“對,就是這件事情。”
養天祿補充道:“但也不能完全肯定是那個時候的事情,也可能是別的時候他在軍中犯了事兒逃亡被佛門收留……現在一切都只是猜測。”
陳景恪道:“不論猜測對不對, 這都是一條線索……找個畫師把他的模樣畫出來……”
“算了,不要找畫師。去後院找梅老實,讓他把這個人的臉刻出來,越像越好,最好一模一樣。”
中國的畫師畫人物畫有個毛病,大多都隻講究神似意境,至於像不像另說。
尤其是衙門畫通緝犯頭像的手法,堪稱是驚天地泣鬼神。
還是讓外院的那些不識字,只能照著原物複刻的工匠們來更合適,他們保準能一比一還原人物的模樣。
“把人雕刻出來之後進行印刷,我要讓全長安城人手一張畫像,確定這個刺客的真實身份。”
養天祿點頭讚同的道:“最好也去軍中問一下……且,看這個人的裝扮雖然隱姓埋名了,但偶爾應該也會在人前露面,更容易查到蛛絲馬跡。”
正說著,手術室的門打開,孫思邈疲憊的走了出來。
陳景恪連忙起身衝過去問道:“師父,易奴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