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露殿出來,不少人的神情還有些恍忽。實在是剛才的經歷太過於突然,又太過於震撼了。
但有一點大家都毫不懷疑,朝廷很快就會變得很有錢,而且以後可能再也不用為錢糧發愁。
唐儉自然是非常開心,國庫掌握在戶部手裡,國庫有錢他作為戶部尚書腰杆子就能挺的直。
誰敢不給財神爺面子?
這會兒就已經有好幾個目光長遠的人,提前來和他拉關系了。
宇文士及和豆盧寬並肩而行,他們都是關隴勳貴的核心家族,屬於天然盟友。
關系不說多親近,至少不會很差。
已經年邁的宇文士及弓著腰緩步而行,道:“天佑大唐啊,讓此法為聖人所有。”
豆盧寬讚同的道:“是呀,大唐運勢愈加強盛,對我們來說也是幸事。”
“確實如此。”宇文士及很是認同這句話。
關隴勳貴是大唐的基石,皇族的天然盟友,大唐的運勢越強他們收益也就越大。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李世民對他們足夠尊重,很好的維護了關隴的利益。而不是和楊廣一樣,竟然想消滅他們。
所以他們是樂於見到大唐變強的。
宇文士及又道:“最讓我佩服的還是陛下,竟舍得把這麽大的利益讓給國庫,反正換成我是舍不得的。”
豆盧寬回頭看了一眼甘露殿,道:“所以陛下才是陛下。”
宇文士及笑道:“對,所以陛下才是陛下。咱們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叫住你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豆盧寬道:“哦,不知郢國公有何吩咐?”
宇文士及放低聲音,道:“雖然我不知道陛下想如何售賣玻璃器,但必然不可能直接賣到客人手裡,還是需要中間人的。”
豆盧寬點點頭,道:“郢國公高見,莫非你也想摻和一腳?”
宇文士及道:“對,財貨動人心,更何況玻璃的利潤如此巨大,老夫確實想摻和一腳。”
“但正因為利潤太大,想要摻和的人定然很多。所以我想和你聯手,以你我兩家的力量必然能啃下一大塊。”
豆盧寬皺眉思索許久,才道:“好,一言為定。”
兩人說的好像理所當然一樣,但他們也確實有這個資格說這樣的話。
玻璃的利益實在太大,大家都會眼紅的。李世民通過讓利給國庫,換取了朝廷立法保護配方。
可朝廷的命令需要人去執行,離了關隴權貴們的支持,這個法令就是一紙廢話。
而想要獲得關隴權貴的支持,就必須要讓利給他們,把他們拉上這輛馬車。
保護玻璃的秘方就是保護他們自己的利益,玻璃配方泄露他們也會跟著受損。
這樣他們才願意出力,甚至才不會從中作梗。
如何讓利?
肯定不能讓他們參股,最好的辦法就是分一點玻璃給他們,讓他們賺個差價。
說直白點就是,你吃肉要讓我們喝點湯,否則這鍋肉你也別想吃好。
而很多反應快的權貴也已經開始尋找盟友,準備分一杯羹了。
……
甘露殿,群臣都離開了,只有長孫無忌被單獨留下。
李世民端著一個玻璃茶杯,深深嗅了一口茶香。因為杯具的不同,似乎這杯茶也變得更加香濃起來。
“輔機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長孫無忌終於忍不住道:“臣確實有一肚子的疑惑,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李世民得意的道:“那就撿你最想知道的問,咱們都不是外人,有什麽不好說的。”
長孫無忌想了一下,問道:“臣很好奇,這玻璃的煉製之法,不知是何人所獻?”
李世民笑道:“以你的聰明,我不信你猜不到。”
這話肯定了他的猜測,長孫無忌驚訝的道:“他竟然舍得把如此寶物獻給陛下?”
然後苦笑道:“不瞞陛下,如果我有此法是必然不願意獻出來的。”
“哈哈……”李世民非但沒生氣,反而很開心的道:“你倒是誠實,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換成我也一樣不願意。”
長孫無忌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不知他有否向陛下提出什麽條件?”
李世民搖搖頭道:“沒有,他不但沒有提任何條件,還因為不想落下人情,故意把此物作為迎娶小兕子的聘禮送入宮中。如此貼心,讓我都深受感動啊。”
長孫無忌敬佩的道:“陳景恪年齡雖小,胸襟讓人佩服,我自愧不如也。”
李世民深以為然的道:“不只是他,還有他背後的家族,胸襟氣魄都讓人佩服……”
“算了不說這些了,我準備把玻璃的售賣之事交給你來做,不知你意下如何?”
長孫無忌知道,皇帝必然已經掌握了一部分陳氏一族的信息,只是不願意多說。
他也知道陳景恪背後的秘密有多重要,很多連他們長孫家都不能碰。
所以他假裝沒有聽到剛才的話,而是道:“謝陛下信任,能為陛下分憂也是臣之所願。”
因為長孫無垢的關系,他現在隻掛了一個閑職,並未擔任任何實際職務。
雖然對朝局的影響力依然在,可總歸是不如直接站在台前來的方便。
玻璃銷售就是和權貴分果子,他掌管這個工作,就相當於是握住了分果子的刀。
可以通過這件事情,來穩固長孫家的地位,更直接的對朝局施加影響。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是替皇帝分果子的,為了公平不能分給自己。
在接下這個活兒之後,他馬上就進入了角色,道:
“玻璃事關國家安危,雖然有朝廷下旨保護,但泄露出去總歸是個麻煩的事情,配方一定要保護好才行。”
李世民道:“輔機放心,玻璃製作之法非常繁瑣複雜,如果沒有人說,你絕對想不到都會用到哪些材料。”
“甚至就算把材料和配方都告訴你,不告訴你全部流程,一樣無法生產出玻璃。”
“所以玻璃的製作方法想要保密非常容易,不用不擔心會被人偷走。”
還有一點他連長孫無忌都瞞著,那就是把純鹼的生產作坊遷徙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對外聲稱製作蒸饅頭的調料——事實上這玩意兒確實可以吃。蒸出來的饅頭沒有了之前的酸味兒,變得松軟香甜可口。
此事只有他、長孫無垢、陳景恪三人知道。
聽說玻璃的製作方法如此複雜,長孫無忌並沒有懷疑,在他想來這才是應該的。
他也沒有試圖打聽是如何生產的,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不知道作坊每天能煉製多少件玻璃器?臣心中好有個數。”
……
翼國公府。
程咬金感慨道:“陛下這一招高呀,實在是高明,光明正大的斷了他人覬覦玻璃的機會。”
秦瓊頷首道:“是呀,本來我還在擔心會不會有人竊取秘方,現在發現完全是多慮了,陛下這一招陽謀確實高明。”
尉遲恭手裡抓著一把松子,一邊嗑一邊說道:“聖人本來就高明……哎,你們說這玩意兒真是那小子做出來的?”
秦瓊回道:“不知道,但他給晉陽公主的聘禮至今無人知曉,事後又在宮裡待了一個多月才出來,就算不是他造的也脫不了關系。”
程咬金搖頭道:“管誰造的幹啥,只要確定有玻璃,我們有錢賺就可以了。”
秦瓊笑了笑道:“還是義貞想的通透,以後咱們莫要在討論這個問題,以免傳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商路的事情也已經聯系好了,遼東各國盡可以前往,只要玻璃到手馬上就能賣出去。”
程咬金和尉遲恭兩人身居要職,不方便處理這些事情。秦瓊退居二線有的是空余時間,所以三家合夥的生意都是他在過問。
尉遲恭揮揮手不在意的道:“這事兒你倆商量著來就行,不用和我說,我就等著分錢。”
兩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倒也沒覺得怎麽著。
程咬金說道:“遼東和西域是大唐之外最富有的地方,我們能看到這一點別人也能看到,將來必然競爭激烈。我們需提前做好準備,以免到時候吃虧。”
秦瓊認同的道:“這一點確實不得不防, 不過競爭有多大,主要取決於宮裡放出多少玻璃器。”
“要是數量不多一切都好說,要是數量多那就難辦了。”
程咬金道:“以我對聖人的了解,他會一次少量但源源不斷的往外放,以免壓低玻璃的價格。”
秦瓊笑道:“那就好辦了,此物必然供不應求,就算別家去賣我們也不怕賣不出去。”
程咬金卻有不同意見,道:“話雖如此,可就算再好賣,也不如一個單獨掌握在我們手裡的商路保險。”
秦瓊心中一動,道:“你是說海外?”
程咬金道:“對,陳景恪說海外有國家,還勸我們購買海船,顯然是意有所指。在這種大事上,他不會欺騙我們。”
秦瓊思索道:“以他他的性格,就算知道海外國家也會先告訴宮裡,我們想獨佔商路並不容易。”
程咬金捋須道:“我們不需要和聖人比,只需要比其他人快就可以了,甚至未嘗不能以此和陛下達成合作。”
秦瓊眼睛一亮,道:“義貞好主意,那我們就加緊采購海船,雇傭熟練水手。”